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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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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长生转回府邸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焦急地四处张望,他一见便知是慕容端的老管家郑伯,果真见到魏长生出现,就笑眯眯说道,“魏大人,我们家大人请您去府上一叙。”
魏长生的眼底涌现出无数说不清的情绪,轻轻把眼阖上,再睁开,眼中只剩下柔和的光。他撩开袍子,上了马车。
今日在帝君的御书房前,他俩趁着四下无人,争执了一番,他觉得帝君请三位国君之事不安好心,慕容端却让他谨言慎行,不要妄议朝政。
“和你说说也不行?”魏长生脸色难看地要命。
“和我也不要说。”慕容端口气严厉地像训斥属下,他难得会在外面对魏长生这般不客气。
随后慕容端的举动解释了一切,整件事他根本就是和帝君一拨儿的。魏长生算是看明白了,慕容端表面上对帝君阴奉阳违,吸引了一批官员死心塌地的追随,实际上他俩暗中沆瀣一气,怕不是要借这个机会翻云覆雨。
随他们吧,反正老子不想陪你们玩了。
魏长生心中酸楚,自己努力了快二十年,除了将自己变得更像这里的人,何曾改变过这世界一分一毫?更别提自己的枕边之人了。
马车缓缓地朝着市区中心走去,魏长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盛着淡蓝色的液体,这是北溟洲的秘香。殷洛洛告诉他,这东西涂在人的衣物上,无论这人藏到何处,只要用蓝光虫寻找,一定能找到他。
魏长生曾派过手下的探子跟踪慕容端,却总是未果,也不知道这位行事招摇的大爷,是如何身轻如燕地逃开眼线的,他觉得这东西必要时可能用得上,便向殷洛洛讨了来,顺带还让她帮自己消除了小指上的黑蛇印记。
殷洛洛当时的表情十分古怪,“这印记用寻常办法除不掉,你确定你要消除?”
他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不会要砍掉我手指头吧。”
殷洛洛摇了摇头,让人找来黑狗血一盆,又让年纪最小的十一撒了一泡尿在狗血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用一把小刀在魏长生小指根处一划,伤口深可见骨,魏长生还没来得及杀猪似的喊上一声疼,她抓起魏长生的手整个压进了混着童子尿的狗血里。
靠!魏长生差一点呕了出来,殷洛洛口念咒法,只见一阵黑焰从伤口蹭地燃起,碰到狗血倏地消失了。
“好了。”
魏长生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原先生出印记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迹。
不知何故,慕容端近来总是有意无意躲着自己,莫非是怕自己察觉到他的计划。十五年了,总算该有个了结了。
十五年了,山无棱也该磨平了,冰山都早该捂化了,但无心之人,始终是顽石一块。二十四岁的卫英才,也许还会憧憬爱情,而立之年的魏长生,早已看淡了这一切。
慕容端自始至终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魏长生也曾因为北溟洲暗中让他所行之事惴惴不安过,但他自问,那些事里没有一件伤害到慕容端,就算送白荷出城导致后来的宫闱剧变,也不能算是他的错。
小皇子陈克出生没多久暴病死了,皇后慕容瑾发了疯,帝君似乎一直记恨她派兵追杀白荷一事,将她贬入冷宫。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魏长生都陪在慕容端身边,他多么希望,慕容端能和常人一样痛哭失声,或者暴跳如雷。可惜,慕容端甚至连早朝都没有请假一天,一切如旧。他感觉得到,慕容端压抑的情绪越来越多,对自己也越来越言不由衷,完全将内心封闭了起来。
到底,还是不信我。魏长生又翻转自己的手来回看了看,印记消失了,北溟洲的人追不到自己了,若是慕容端愿意和自己隐于江湖,自己攒下的那些钱,够他俩生活十辈子了。
只是,慕容端若问那些钱从何而来,他该怎么说?还有,自己肩头那个伪造的龙爪,该怎么说?再来,背后那个玄武印记,……
魏长生真想仰天长啸一声。去死吧——!
“吁——”马车夫拉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长生。”慕容端展开眉头,迎着魏长生一笑,脸上泛着红光。这么多年,慕容端的酒量没有见长,喝完酒后却变得话多起来。
“找老子做什么?”魏长生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口气有些生硬,心头却揪了起来,眼下背后的玄武印记藏不住,两人若做些什么亲近之事,自己百口莫辩。
“你是不是还在生那件事的气?”慕容端看着魏长生周身泛起生人勿近的冷气,心中有些惶恐,魏长生近几年官威见长,时不时就发飙,而且一发飙就不许自己亲近,两人明明都那么熟了,还是说翻脸就翻脸,翻完脸就不认人。
生气?慕容端这副神色,明显不是说白天二人争执之事,在他眼里,工作上的争吵都是正常事,根本不会如此伏低做小。
魏长生顿了顿,回过神来,慕容端说的是一周前那桩事。
那日是慕容端的生辰,魏长生偷偷溜进了府,吩咐下人不要声张,自己去厨房煮了一碗鸡汤面,捧着他从东头角亲自排队买来的鸡蛋糕,端进了慕容端的书房。
就在进门的那一步,他听见慕容端大喊了一声,“废物,柳容是怎么死的?”
那声怒吼,震耳欲聋,气得魏长生想把面盆扣在慕容端的脑袋上。
柳容柳容柳容,码的真是阴魂不散。魏长生见过这人的画像,简言之就是个男版的白荷,美得不可方物,偏偏还有满腹才华。只不过,这人是南赤国的臣子,慕容端顶多和他算是精神出轨。
而且南赤国明明被封锁,柳容究竟是如何与慕容端勾搭上的,魏长生一直想不明白。
他一度自怨自艾,觉得慕容端就是个喜欢小鲜肉的欧巴桑。
这种危机感,在得知柳容近日要抵达东青都变得更加强烈起来,他三天两头找茬儿发脾气,慕容端不明就里,居然还问了一句,是不是近日里忙于安排三位国君的接待,若是受了帝君的责难,自己可以帮他分担。
魏长生看着慕容端那张数十年如一日的帅脸,恨得牙痒。你是不是因为要见到梦中魂牵梦萦的奸夫,所以才如此兴奋?
然后,柳容居然死了,死在半路,连一条腿都没迈进东青都。
死了就死了吧,慕容端还不依不饶要查出死因,淦,人又不是死在东青都的地界,人家南赤国女王都不急,你一个东青都的尚书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魏长生风也似地冲进书房,将手中端着的餐盘重重地放在慕容端面前,汤撒了一桌,他见着下面压着的是慕容端手写的奏折,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那日你真的是误会了。”慕容端牵起魏长生的手,紧紧地抓在胸前。
“那个谁,死了不重要,关键他身边有个孩子,可能是帝君和白荷的骨肉,所以我才那般着急。”
啊?魏长生一怔,眼前浮现了殷洛洛那张和白荷复制粘贴的脸。“女孩?”
帝君这些年膝下无子,朝中早就议论纷纷,他知道慕容端还是将当年皇后之子暴毙一事记恨在心,却没料到他还对这个传闻中的私生子这么上心。
“谁说是女孩?”慕容端微不可察地俾倪道。
“老子说了女孩吗?老子说的是你活该!”魏长生索性将泼妇的人设进行到底。
慕容端心中哀叹不已,“长生啊,不该吃的醋不要吃,对胃不好。”
“哼。”魏长生扭头看向院中的美景,身边的人默默递了一杯琼浆给他,态度甚是诚恳,他也做不出给脸不要脸的事,干脆端过来一饮而尽。
“别生气了,我心里只有你。”慕容端这句肉麻的话一出,魏长生将口中的酒悉数还给了大地,白酒甘冽,呛的他鼻子发痒,直打喷嚏。
“大人,您这话严重了,我可担不起。”
慕容端笑了笑,果然借酒诉衷肠,实在不太符合自己的风骨。
“行吧,不说了,喝酒。”
魏长生端起酒,慕容端又伸手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身后,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混合了阳光和干燥的香草味,一如当年的少年,清新干净。
“长生,我说的是真的。”慕容端闷闷地说道。
魏长生还来不及回答,就见到几个侍卫匆匆忙忙走进院中,如此着急,宫里应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魏长生不动声色地含下一口酒,蓦然转首,托起慕容端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唇舌交织,冰凉的液体混着唾液,送进了慕容端的口中。
慕容端浑身发热,难得魏长生如此主动,他有些心猿意马,正想要再进一步,魏长生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却倏地往后跳开,连着退出好几步,示意侍卫可以上前,背起手盯着头上月亮发了会儿呆。
老子够狠,直接把那蓝色的秘香给慕容端喂了,话说应该没毒吧。魏长生暗戳戳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对了,大人,三位国君的别苑我已经筹备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魏长生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悄悄打量着慕容端骤然阴沉下来的面容。
“不急,明日再说。”
“明日西池城的国君就要抵达,三日后北溟洲的国君也来了,怎么能不急?”魏长生故意提高嗓门,这次帝君突然急诏三位国君,连那位久居深宫的白华女王都叫上了,如此大场面,居然不让仪制插手接待事宜,太古怪了。
“长生,这次,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最好避开一点,不要参与。”慕容端正襟危坐,让下人给他换上了官服,看样子,他又要进宫去了。
魏长生胸口有些憋闷,这种日子,也许早些结束了也好。
只是他没料到,结束地如此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