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云与海》关山难度

6、第 6 章

　　都说年少时犯下的错要用一生来弥补，偏偏却又于事无补。
　　回到江城，姜楠便生了一场大病。她身体素质不错，好多年没有感冒过了，没想到一病竟然这么严重。
　　因为重感冒，姜楠推掉了本周的周会，睡到快十点才因为口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路程已经出去了。
　　餐台上放着一碗粥，青菜小米粥，旁边是医生昨天开的药，一共三种，共五粒，放在透明塑料盒里。姜楠看了一眼接了杯水，身体发软的厉害，头也疼，一杯水下肚，嗓子依旧干得快要冒烟。
　　“起床了没？”路程的电话适时打来，“感觉好点了吗？我这边快结束了，如果还是不舒服，等下我们再去医院看一下。”
　　放下电话，粥已经凉了。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会，又搁置在餐台，姜楠实在没有胃口。
　　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又想起陈志远的话。
　　周妍妍已经死了，大家也很难过，组织捐款捐物出席追悼会，甚至班主任每年都会去看望她的父母，大家能做的都做了，不应该继续活在过去，要试着将自己从悲痛的回忆里拯救出来，不能因为逝去的人再伤害身边的人了，未来是美好的。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罪魁祸首，一群帮凶，在作恶之后毫无悔过之心不说，竟然不痛不痒的让大家都遗忘。
　　是的，未来是美好的，只是再美好的未来，周妍妍都看不到了。
　　心似火在烧。姜楠拿出手机，拨通了周青的电话。
　　“楠姐，什么事？”周青是姜楠本科时的小师妹，为人仗义，之前在一家外企做项目经理，在知道姜楠缺人手后二话不说辞职加入了现在的工作室。
　　姜楠忍着嗓子的不适，缓慢地说：“不好意思，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工作室还好吧？”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怎么回一趟老家还生病了，路程在照顾你吗？要不我下班去看你吧。”
　　“没什么大事啦，只是普通感冒，也不知道大夏天的怎么会感冒。”姜楠苦笑着说：“对了，你还记得苏云吗？”
　　“记得呀，冒充工作室员工的你的那位老同学嘛。”周青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签字文件，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怎么了？你回老家碰到她了？”
　　“那倒没有。”姜楠犹豫了一会，终究下定了决心，说：“上次她说想加入’楠艺‘我给拒绝了。”姜楠将通话开成免提，放到了餐台上，继续说：“不过通过这次同学聚会，我有了新的想法。到时候她如果还想加入，你帮我处理一下，不用特殊照顾，按照正常程序来就好。“
　　“好啊。不过如果只给她美甲师的身份，她会不会不愿意啊？”
　　“给她四级薪酬。“
　　四级美甲师，一个月底薪加业绩差不多五位数的收入，她不相信苏云会拒绝。
　　挂了电话，姜楠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路程今天原本约了一个项目负责人聊未来的发展前景，由于担心姜楠一个人在家，便将见面推到了明天。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簇开得正欢的三色堇，浅紫色的小花，漂亮、旺盛地开放着。
　　“先生要选什么花？都是今天刚到的。”老板娘放下手中的包装活，热情地介绍着。
　　百合也开得很好，但路程还是指了指三色堇，对老板娘说：“麻烦包装得好看点。”
　　回到家的时候，路程发现桌上的早餐一动未动，只有旁边的水杯里还有半杯水，显现出姜楠起床活动的痕迹。
　　走进卧室，漆黑一片，床上的人儿安静均匀地呼吸着，露出乖巧的一张小脸。路程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测了测姜楠的额温，37°1，这才放下心来。
　　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姜楠的额头，轻声在耳边呼唤着：“楠楠，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姜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路程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你回来啦。”话一出口，才发现嘴巴苦的要命，又干又涩。
　　“还烧吗？要不要去医院？”
　　说话间，扶着姜楠靠在床头，路程揽着她的肩，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好多了，不是说要谈合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谈完了。”路程捏着姜楠的手，“我看你粥也没喝，饿不饿，我去做饭。”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在落地窗上，夜晚悄无声息地来临，将这座城市的一切拥入怀中。外面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世界，而这间卧室里，只有路程和姜楠，无声地相爱着。
　　姜楠怀抱着路程的腰，只觉得很久没有这样安心过。她并不是一个需要关注的女人，相反，她比很多女生都懂得独立的道理，懂得先爱己然后爱人的重要性。但此刻，也许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夜晚又会使人变得感性，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庆幸自己能留在路程身边。
　　“我爱你，路程。”闻着路程身上传来的木质香味，姜楠动情地说。
　　像是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路程拂开姜楠额前的碎发，亲吻着姜楠说：“我很高兴你能说爱我，真的。”
　　语气太诚恳，姜楠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因为原生家庭，她很少说爱，很长时间里，她连最基本的情感表达都不会，一个人像一只固执的小兽，在这座人情社会里横冲直闯着。
　　好在，她遇到的是路程。

　　在家休息了两天后，姜楠终于满血复活。
　　早在闹钟响之前，姜楠就起来了。这两天路程一有空就让她休息，甚至非要等到她闭上眼睛才罢休。睡得多了，便怀念之前由于工作睡眠不足的日子，闹钟一响，便将路程搂着自己的胳膊放到一边，掀开被子起床。
　　做好早餐，路程也起来了。
　　他今天穿着一件纯黑的西装，就连领带也是黑色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楠替路程倒了一杯牛奶，询问道。
　　“刚刚接到电话，老韩昨晚脑溢血没救过来。”路程悲痛地说。
　　老韩是路程的室友，前几年由于短视频正在风口，老韩也搭上了快车，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前两年两人还时不时见面，后来随着事业越来越忙碌，再加上老韩举家搬迁到杭州，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姜楠将涂好果酱的土司递给路程，惋惜的说：“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脑溢血呢？”
　　“现在媒体也不好做，前段时间他跟我说要审查越来越严格，公司业绩下滑得厉害，为这事愁的整晚睡不好，那时候我还安慰他，没想到突然间人就没了。”
　　姜楠想安慰路程，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无声地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因为老韩的突然离世，姜楠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她和路程的事业是两条单行线，路程的公司经营的如何，她从不过问，她的工作室运营的怎么样，路程也不会插手。一直以来，路程都是“富二代不屑于继承家业偏要自己打拼成富一代”的代名词，是亲戚朋友眼中最有出息的人，更是值得陈淑英登报炫耀的好女婿，就连姜楠偶尔也会在烦扰工作室运行成本的时候想要永远依赖路程。
　　久而久之，姜楠也忘了，路程也很辛苦，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夜里，他还在书房与各种材料纠缠，也曾为了说服合伙人没日没夜地准备策划案，没有人的成功轻而易举，路程也是如此，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艰难。
　　“想什么呢？”周青站在门口问道。
　　“没什么。”整理好思绪，姜楠看了一眼在外面工作的苏云，起身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
　　一切如姜楠所料，在得知老同学特别关照，给了自己四级美甲师薪酬待遇的时候，苏云想也没想，立刻与周青签订了劳动合同。
　　“你这老同学手艺不错，虽然才上岗，已经有好几个客人给她好评了。”
　　“是吗？”姜楠说。
　　“其实一开始你说把她招进来的时候，我是不太赞成的，毕竟她满口谎话。不过接触下来，没想到除了性格咋呼点，专业上倒也说得过去。”
　　姜楠一边听周青说着苏云的事，一边翻阅着助手刚送过来的季度报表。
　　“这几个月业绩有所回升，看来欧美那边的款式更好卖一点。”姜楠说：“对了，下次培训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不过那边说原本的老师临时有事，可能要换个老师过来。”
　　“这没问题。“
　　“另外，你的老同学问你，为什么不接她电话。“周青也是浸泡在商场许久的人，虽然心里隐约可以推断出姜楠对苏云的态度，但她还是想借此机会肯定自己的想法。
　　“无非就是感谢我给她提供了一份好工作，都是些客套话。”姜楠视线依旧停在报表上，头也不抬冷冷地说：\"好好工作公司自然会培养她，如果她仗着其他的，你也别心软。”
　　原本周青还以为姜楠是有什么把柄在苏云手里，现下看来，大概是老板想练习驭人之术了。搞清楚领导的心思，才能在职场上平步青云，这个道理周青一向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