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赵愁城

6、第 6 章

　　后来的导游工作里，我再也没走到过那个地方。也许那个地方不在预定的旅游线路里，但是这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地方即使我去找也一定不会在那儿——我心中总盘桓着这么一个认识。依旧是非理性的想法，但必然是那样。我就这样确信着。
　　虽然我是那样地渴慕着我的“妹妹”。

　　那两年间我试着恋爱，后来还相过几次亲，但都失败了。我始终想要逃离掉那种关系，找理由拒掉一名又一名男性，直到我自己也找不到理由拒绝掉某名极优秀的男性。我正要说什么，他却主动开口问：你该不会是蕾丝吧。对他那句问话，我只能苦笑。
　　我相信着，自己渴慕着的人只有“妹妹”。那个时而灵巧，时而笨拙，始终善良无暇的少女。在山的深处，无法触及之处，阴阳两界之间。

　　渴慕一直延续着，直到我在偶然的机会下偶然翻开了景区失踪人口册页。
　　一开始那一张张失踪者的脸好像就在提醒着我差一点就成为他们的一员。但就在翻到某一页上时，我看见了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的照片。那个在某个黑夜里向我吟出一首诗的女人。失踪日期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她已经是那个样子。没有名字，没有来历。
　　一同列着的还有她的女儿，我那个所谓的“妹妹”。照片上纯洁无暇地笑着。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可能是我母亲的那个胎儿。而是不相干的人了。这让我负罪感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可是，失踪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年不改变容貌。大概也是鬼魂。
　　但我不愿意这样相信。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冒充“妹妹”呢。

　　也许记忆真的会随着认识的变化自我修正。我依稀想起自己在那次进山之前也翻看过这本景区失踪人口的册页。也许这件事就是幻觉。我昏倒在了山中，进入幻觉，之后醒了，自己恍惚地下了山。看上去，比起我那时认定的那个，这是更理性的解释。

　　合上册页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遗恨感。

　　整个故事的真正结束还是在去年夏天。

　　去年夏天，本地报纸角落里的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采灵芝的山民在一棵朽树上发现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透明蛇蜕。而树根处长满了大朵大朵蒲扇大小的灵芝。没有看见蛇。这更印证了之前山里有大蛇的传说，某支科学考察团已经开始寻找。
　　我又去了山里。这次是以散客的身份。没有当导游，也没有跟团。直接一路探听着，找到了那棵朽树。朽树四周已经拉好了阻止前进的黄线。我便也没有向前。

　　下山买水。
　　姑娘，小心白娘娘哟。小店的老板娘向我提醒道。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攫住了我。仿佛又把我拖回了两年前，那个湿漉漉，冷飕飕的夏暮。脸上头顶又有了雨水的冰凉。虽然这时天还晴着。

　　我连钱也没付，就转身在山路上疾行。不知名的植物一一擦身而过，古树参天。猴子在远处的树上引颈长啸，震动山林。
　　之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切回到了安静的原点，两年前的地方。
　　眼前是一扇门。门的下半部分已经长起了苔藓。我叩响了。

　　打开门的是她。
　　我几乎已经认不出她。十三岁到十五岁的两年，正是女孩子个子疯长的年纪。孩子气已经渐渐褪去，带上了一抹奇妙的妩媚。以至于全身洋溢着成熟女性费洛蒙的气息。
　　单薄的衣衫下没有胸衣……我有些窘色，她却安然如故。
　　十五岁的身体，已经这样成熟了呢。
　　我向她身后看去，没有人。那名当初站在她身后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衣衫的长袖遮住了她下垂的左手。我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妩媚地看着我，右手将要撩起自己下垂的左袖。
　　——你……想看戒指么？

　　我飞奔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