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平常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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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林之愿可谓是忧喜参半，喜的是他终于得到机会离开渠安城，忧的是，林之异竟然也要跟着去，这样他可怎么逃之夭夭？
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不管怎样，他都要试上一试。
这两天，他明里暗里向花娘打探了一番宋庄的事情，特别是出入的小道和险要的地势，得知除了他们常走的路，还有一条小道可以绕到山后面，经过一个吊桥和一个渡口，便可以到达临近的村镇。
林之愿得了这些消息，心中暗暗有了谱。
这天，难得风停云住，天气和暖，林之愿身上披了厚厚的大氅，想要带阿茂和小铃铛出门去转转，说来惭愧，他在林府这么长时间了，如今要走，能真心实意告个别的人，也只有这两个小家伙了。
他们到了门口，却被家丁们拦住，死活不让他走，说是二少爷交待，大少爷出门得他亲自跟着才行。
林之愿气馁，如今这个家，他是一点主也做不了，林之异打着保护他的旗号将他软禁在府里，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招数来对付他。
他只好带着俩小孩在花园的亭子里打发时间。
“听说你要出去？”林之异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他一来，两个小孩都有些拘谨，小铃铛坐在他腿上，往他怀里躲了躲，阿茂也藏在他身后。
“没事儿，别怕，二少爷不吃人的。”林之愿将两个小家伙揪了出来，又对林之异道，“想带他们出去转转罢了。”
阿茂胆子大点，坐回凳子上，继续拿着草绳编蚂蚱，旁边还摆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林之愿和小铃铛人手一个小蚂蚱，斗得不亦乐乎。
林之异看他们自顾自地玩，感觉自己被排斥在外，他忍着要拉走林之愿的冲动，从仆从手上拿过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到他眼前。
“这是什么？”林之愿好奇道，林之异示意他打开。
他将锦盒拿在手里，掀开盖子，嚯！好大一颗夜明珠，珠光宝气地躺在华美的盒子里，晃得人眼睛疼，正是那天在天宝阁，他和林之异竞价的那个。
“送你了。”
林之愿听他这么说，楞了一下，但随手盖上盖子将锦盒放回原处，“我要这个做什么。”
林之异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送人东西，谁知林之愿竟然眼皮都没动一下就推了回来，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你那天不是很想要吗？”
“哦，我那只是一时兴起，这珠子这么金贵，我也不识货，拿了它，浪费了，还是你留着吧。”
林之愿冲他敷衍地一笑，又回头与小铃铛斗蚂蚱去了。
“既然如此，那宋庄天寒路远的，你也不用……”
林之愿听他话头不对，又见他准备收回那个盒子，连忙伸手摁住：“哎我要，这珠子我要了。”
他眼神闪烁着，搜肠刮肚地往回找补：“多谢你了阿异，我刚才只是……只是不想夺人所爱，其实这夜明珠，我很喜欢的。”
林之异看了看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唇角向上弯了弯，似笑非笑道：“真的？”
“千真万确。”
林之愿从他手底下小心地取出那个盒子，捧在手上。
林之异这才满意，“走吧，我带你们到街上转转。”
深秋时节，正是丰收之后，街上比以往更加热闹，各种吃食和玩乐的消遣目不暇接，林之异领着阿茂在前面走，林之愿抱着小铃铛跟在后面。
两个小孩渐渐地也不怕他了，买了些小玩具拿在手里，兜里装满了糖果。
林之愿看着走在前面的林之异，目不转睛。
他牵着阿茂，时不时地低头对他说着什么，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而他抱着小铃铛，不缓不急地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随他们一起穿过喧嚣的闹市、来往的人群，最后，等到夜阑人散，再一起回到共同的家中——
这本是人世间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就如他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就这样一天天安安稳稳地过，也很有味道，很让人知足。
但是，不行啊，他虽然很努力地去争取了，但也许命中注定他天煞孤星，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就连这样稀松平常的日子也无法拥有。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能当作一时的梦幻，如果真的去奢望，最多能换得镜花水月一场，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这时候，林之异正好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表情，愣了一下，那神情让人分不清是失望，还是希冀，是迷惘，还是确信，总之，让人心里隐隐地发酸。
待他再看，林之愿已经换上了那副惯用的和善之色，林之异等他走到旁边，就从他怀里接过小铃铛单手抱住，把阿茂交到他手上，再一把拉起他的手腕，漫不经心道：“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林之愿惊愕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由自主被他牵着往前走去。
他看着两人的手，不禁苦笑：林之异，你的演技，当真要比我好很多啊。
至少你不会，演着演着就当真了……
逛了一圈下来，就数两个孩子收获最多，他们两兄弟倒是如出一辙的清心寡欲，都两手空空地回家了。
回程的时候，林之异叫了一辆马车，抱着两个孩子上了车，随手拉了林之愿上来。
车厢里宽敞，窗口的帘子束了起来，外面街市上形形色色的声音不绝于耳，能看到路过的行人和酒旗招摇，两个孩子掏出兜里的糖果交换着不同的花色，吵吵闹闹的……
这一切，颇有些尘世生活的味道，林之异觉得心里从没这么平静过，他把目光收回来，放在了林之愿身上。
林之愿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看着他俩闹，笑得很开心，不时地插上两句，显得很放松，不像单独和他在一起时那么谨慎小心。
是不是我对他太冷淡了？
林之异心想，如果对他再好一些，他是不是能变回以前那样，或者……比那时候再亲近一点呢？
过了几天，林之愿得到一个好消息：宋庄之行，他可以摆脱林之异了！
李长昭近日都不在府里，原来是被林之异派去探听什么消息了，他回来后，林之异就决定去一趟余江，据说是有什么新的生意要做。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吴伯在呢。”林之愿掩饰着内心的欣喜，装出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临行前，林之异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先在家等我，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宋庄。”
“啊？”林之愿闻言，眼里的神采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林之异看他失落又刻意掩饰的样子，想到他在府里闷了好久，似乎很是期待这次的行程，于是他沉吟了片刻，又改口道：“你自己去也行，多带点人，山里路不好走，多加小心。”
什么？！林之愿得偿所愿，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这、这是林之异能说出来的话？还有，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那，你也路上小心。”
林之异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青色的刀鞘上缀满了古朴的纹路，“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送我……的……？”林之愿看到他的笑，突然间有些呆住了。
他本来就生得好，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但因为平日里太过冷硬，所以叫人不敢逼视。
然而这一笑，让他坚毅的轮廓瞬间变得生动可亲起来，深邃漆黑的眉眼间结着的寒冰，也仿佛訇然化开，化作万千剔透明耀的星辰，徐徐洒落，沁人胸臆，却也灼人心魄。
林之愿恍惚地伸出手，被他一把拉过去，沉甸甸的匕首就落到了掌心。
他捏紧了匕首，迅速收回手，匆匆道了一声谢。
林之异心情舒朗，他翻身上马，将黑色大氅撩到身后，最后看了他一眼，拨转马头，向着城门去了。
李长昭等人向他行了礼，也匆匆跟上，青石的街道上，哒哒的马蹄声纷繁响亮，一声声在林之愿耳朵里回荡，就好像近在耳旁，不一会儿，那声音便弱了下来，消失在长街尽处。
刚才那份悸动……从何而来？是因为林之异？不，不是，肯定是出于即将出走的兴奋——他巴不得早日逃脱的牢笼，怎么会觉得不舍呢？这一切，不过林之异为复仇而精心营造的假象而已，一点都不值得留恋。
林之愿看着长街那头，久久没有动作，他的心不知是过于躁动还是过于沉静，总感觉虚悬着，没有定处，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凝视着空荡荡的街道，在心中默默向他道了别：
林之异，对不起，再见。
次日一早，林之愿就出了门，他听吴管家说，林之愿以前去过一次宋庄，是带着以前的家丁一起去的，那些家丁现在都不在林府了。
于是他留下吴管家照看府里的事务，自己带着一个熟悉宋庄的家丁，还有林之异留下“照顾”他的四名新面孔，一起出发了。
因为宋庄在山里，所以他的马车在半路上就不能前行了，他又不会骑马，只能带着几人步行。
一路上，那四名家丁都对他看得很紧，林之愿只能等待到了宋庄，再想办法摆脱他们。
他看着山中景色，不禁又想起那次被困山林的时候，那算是两人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吧，他竭尽全力，也没能软化那人一丝一毫，他所做的那些，今天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那人现在还在余江吧？不知道他逃走后，他会不会后悔没有早日杀了他。
林之愿黯然叹了口气，心中想着事情，脚下也加快许多，到了傍晚，已经快要到宋庄了。
正午，渠安城门下的守卫们正犯着困，就见几匹骏马自远处疾驰而来，他们立时打起了精神，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到了近前一看，却原来是林府的二少爷，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挺拔，神情冷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年轻将领。
验了出入的文书，一行人又匆匆入城去了。
“这位昨儿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人家是做大买卖的，过去拍个板，底下自有做事的人，也用不着待那么久。”
“哎呦，真是个大忙人啊！”
几人吃过饭，还是凑在一起悠悠地闲聊，没过一会儿，城门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们定睛一看，竟然又是林家二少爷！
“我说，再忙，能忙成这样？”
“……”
一行人依旧行色匆匆，疾驰的马蹄扬起一阵尘埃，不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平常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