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06、十年树人一

　　“所以你和长青就这样通过了新兵营？”
　　“没错，我想出来的主意，厉害吧？”
　　“确实不错，总算学到了我赵某人的几分皮毛。”
　　刚刚从军营归来，琥珀便迫不及待地去找月牙，他将军营里的境况草草地跟月牙说了一遍，这才有了上面那段对话。
　　“你别邀功，这事跟你可扯不上关系，真要谈皮毛，那也是我跟我家蔷薇学的几分皮毛。”
　　“重色忘义！”月牙气愤地嘟噜了一句，接着习惯性地打击道，“你可别忘了，就是她出的馊主意，才让你领了个记过的处罚。”
　　“你可别再针对她了，其实这次的事情我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她了。”琥珀似乎誓要将见色忘义发挥到极致。
　　“哟，心疼你媳妇啦？”许久未见，月牙自是心情大好，此时忍不住打趣道。
　　琥珀却转为不忿与无奈道，“不是这个意思，葛文竹与蔷薇素不相识，却仅仅因为她的女子身份便能轻视于她，我觉得这对于没犯任何错误却要受到别人诋毁的蔷薇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些。”
　　月牙低头想了想，却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把书院教职的职务给辞掉了。”
　　“怎么会！”琥珀闻言大吃一惊。
　　琥珀从军前一年月牙受聘成为了天龙书院的教习。论实权，教职当然远远比不上入仕为官；论薪俸，两者倒是大体相当；论地位，前者却又远在后者之上了。
　　琥珀知道月牙对于权力并不执着，那么对他而言最好的出路理应便是进入书院成为教习。但如今月牙却说自己辞掉了这份美差，当然是大大出乎了琥珀的预料，以至于他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月牙倒是依然平静，他娓娓言道，“天龙书院里其实一直分为两大派系，一方是保守派，一方是激进派。
　　这原本并不奇怪，其他组织也会有这种情况，但这些年来两派的竞争使得书院的内斗越来越严重起来，尤其是战争爆发之后双方的不满之处也越来越多，各种暗斗也渐渐变成了明争。”
　　介绍完背景，月牙继续说道，“区区虽然不才，好歹当年也是以状元的身份进的书院。成为教习之后，自然也免不了成为两派人明里暗里争取的对象，这其中又以激进派的兴趣更大一些，毕竟相比于保守派，激进派里年轻人的比例要多上许多，我既然也是年轻人，自然更加容易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我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就是杜娟，成为教习之后，我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杜娟也能同样进入书院成为一名教习。
　　我做过尝试，可惜失败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书院里对于女教员的要求奇高，虽然待遇反而会低了男□□一筹。在女教员这件事情上，保守派一直以来的看法就是要求书院杜绝女教员的存在，他们甚至为此提出过建议，当然结果自然是被否决了。
　　与之相反，考虑到如今书院里女教员比例低到极致的事实，激进派因此希望能够大量招收一些女性□□，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在待遇方面必须要做到男女平等才行。”
　　“所以你成为了激进派的一员？”琥珀试探性地问道。
　　月牙出乎意料地摇摇头，“他们倒是向我保证过只要我愿意加入他们，就能确保杜娟也能成为书院的女教习，或许还能得到与男教习们相同的待遇。”
　　“那你还要拒绝他们？”琥珀吃惊道。
　　“不止你吃惊，我的拒绝显然也让激进派们措不及防，甚至出乎了保守派的预料。但机不可失，所以后者便趁热打铁想让我加入保守派去。”
　　“你不会真进了保守派吧。”琥珀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保守之人。”月牙继续摇头道。
　　“哎！有时候我是真搞不懂你。”琥珀亦是摇头叹息道。
　　“不然呢，加入激进派，让杜娟得到一份待遇超出预期的职位，然后受人嫉妒和白眼？”月牙反问道。
　　“恩，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琥珀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就这件事情而言，保守派和激进派，你心里更赞成哪一方呢？我先说我自己我自己的看法啊。如果是我的话，虽然我也未必愿意会让杜娟进入书院成为教习，但至少我是认同激进派做法的。”
　　月牙却再次摇头道，“我反而不敢苟同激进派的做法，当然，保守派的作风我同样看不惯。硬要站队的话，我大概算是个希望能维持现状的中间派吧。
　　同样是书院教习的职位，女性□□的平均贡献比男性□□少吗？很难说得清吧！同样是在兵营的后勤部任职，女兵起到的作用又一定比男兵低吗？似乎也无法下定论吧！
　　你看，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在岗位上实际产生的效果大小很难被清晰的量化。但与此同时，这个社会却默认了在许多岗位上女性的平均作用低于男性，其导致的结果就如眼前所见：书院女教员的待遇不如男□□。
　　这样的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你觉得不公平吧？
　　不公平！
　　但是呢，你也要学着从另外的角度想一想，既然大家都默认了女学员的作用低于男学员，那书院里为什么还愿意招女学员呢？同样的，其他好多的岗位上，社会已经默认着女性起到的作用比不上男性，人家为什么还愿意招收女性呢？
　　恰恰就是因为他们的酬劳更低！在大家默认男性强过女性的岗位上，女性相比于男性最大的竞争优势就是她们更低的薪酬。允许女性的待遇低于男性，从另一个角度看反而是在保护她们的最大竞争优势。
　　当然，或许有一天我们有足够的权利强制要求女性的待遇等同甚至好过男性，但你要知道如果这个社会上，潜意识里关于女性的作用不比男性这一认定没有被消除，那最终的结果恐怕是所有被强制要求的岗位上都不会再见到女性了。
　　所以这是我无法赞同激进派的原因，盲目地提要求，喊口号，却不去发现解决问题的根本，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我实在难以苟同。
　　结果我一个新人，明明在书院里还没有站稳脚跟，却接连拒绝了书院最大的两派抛出的橄榄枝，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呆不下去了，就只好主动放弃了这个职位。”
　　月牙难得地说教了这么多，琥珀却满怀期待道，“那你找到治标的方法了吗？”
　　“没有。所以说我目前只是一个希望维持现状的中间派。但认清和接受这一现实是我们必须走出的第一步，在此基础上，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答案的。”
　　琥珀认真想了想，然后带着一丝感激重重点头，月牙总是有这种魔力，他虽然全程没有提到蔷薇，但却又无时无刻不再消解着自己对于蔷薇的愧疚。
　　随着阅历渐长，琥珀终于能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伙伴在某一方面上的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