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你的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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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腾出手来，他攥住丛菱的手，拉进房间里。
丛菱有些魂不守舍，眼角还坠着泪珠，朦胧看他抬脚把门轻踹上。
等到蔺竹则做完一切，把她安顿在椅子上的时候，她忽然一抹脸，感到不好意思，随便找点话题：“你买的什么，好吃吗。”
还带着些哽咽尾音，她垂目看塑料袋。
蔺竹则打开包装盒，仍然热着，是糯乎乎的软糕点，是这里的一种小吃。“糕点。”
外面雷雨彻底降临，雷声大作，随即是滂沱大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丛菱接过他给的叉子，咬了口米白色食物。
蔺竹则顿了下，把各式各样的东西打开，“猜的。”
丛菱吸吸鼻子，点头。这里是丛菱外公外婆以前居住的城市，不远，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车程。
按她外公外婆的话，就是孩子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丛茂彦也无话可说。
桌上那些糕点虽精致，但是包装廉价，一看就是小巷子里深藏的美食。丛菱嚼着嘴里的食物，给他递了一块，喂到他嘴边，蔺竹则看她一眼接过，她问：“你去哪里买的这些，问的路人吗。”
蔺竹则回答：“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对这里很熟悉。”丛菱说，“这些很难找到地道的。”
蔺竹则没说话，又扯了张纸，给她擦起眼角。“刚刚哭什么。”
他语气有点无奈，“你平时那些脾气呢。”
若是以前，早该瞪他，可能是特殊节日，丛菱难得乖巧，瞥到他的手腕，垂目半晌又平静抬眸看他道：“被你给吃了。”
蔺竹则倏尔笑了，“被我吃了？那我应该把你一起吃掉，藏到肚子里。”
“你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丛菱忽然问。
蔺竹则看她，“不像吗。”
“不像。”丛菱很果断。
两人对视，丛菱很认真，“我想你说实话。跟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空气中似乎有外界的雨雾气息，潮湿起来。
蔺竹则咽了咽喉头，怎么每次都被她看破，他嘴角带着笑，“那你可别害怕。”
丛菱轻轻摇头。
他听着雨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缓缓说道：“我妈改嫁过一次，是我爸的同事。我和我妈曾经住在这里过，我就想来看看。”
看着丛菱点头，视线落在她的发顶。
他舒了口气，忽然想要从头说，“所有的家人本以为我爸离经叛道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虽然不能富贵，但是也够稳定平凡。”
“可他是刑警，很危险，最后也就殉职了。”他说着，脸上依然平静的淡淡的笑。
丛菱垂目，注意到他的手指，笑是在安抚他自己或是她。
她不知道他颤抖的手指，是在抑制自己的病，还是在抑制他痛苦的回忆。
“如果你不想说…”丛菱忽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情绪，她很少有这样的情感。
蔺竹则打断她，他浑身上下都是他自己未察觉的堕落感，他仿佛没听见继续讲：“本来也没什么，只是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我妈就改嫁了，那男的，是我爸工作时就对她很好的同事，我一开始很不能理解，最后…也就释然了。”
丛菱忽然抬手按住他的右手，抬眼直视他，以一种陈述的语气：“他对你不好。”
蔺竹则点头。
她几乎实在猜测，可又猜测的准确，“对阿姨很不好。”
蔺竹则又点头，神情很淡。想到那个衣冠禽兽，他也依然可以如此淡定。
“你生病也是因为这些。”她说。
蔺竹则黑色瞳孔像是深海，再看就要陷进去。“对。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他忽然笑。
丛菱凑近，热气扑在他脸上，“我对你也不好，那你为什么要靠近我。”
她为什么可以偶尔幼稚得咄咄逼人，现在又可以以一种温柔地姿态对着他的心脏一刀刺下去。
蔺竹则盯着她看，右手抚在她的后脑勺，穿过她乌黑的发丝，有一种她的身体在接纳他的诡异愉悦感。
他笑说：“如果我可以想通他对我和我妈释放恶意的原因，那么，我想我也会明白我不自觉靠近你的理由。”
丛菱立刻听懂。她躲开他的手，坐好，忽然陷入一种思考。
雨势越来越大，耳朵里嘈杂，内心也在掀起狂风暴雨。
蔺竹则坐着。
脑子里像是有小人打架般，有什么好说，说了不就是彻底撕开自己伪装的天之骄子的假模样。
为什么总爱通过揭自己伤疤的办法，来博她的感情。
卑鄙。
恶心。
他深呼吸，心提起迟迟未落下，片刻后装作自然地又给她挑了个翠绿色的递给她。
几秒后，丛菱接过咬了口，好吃，雨声在耳畔忽远忽近，她终于开口：
“蔺竹则，你可以陪我吗。”
语气那么平静，又透着一丝坚定的决绝。
蔺竹则缓缓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的手臂垂在叉开的腿上，不自觉地搓了下裤子，笑着说：“不陪，我来这里做什么。”
丛菱重复道：“我是在问除了今晚。”
除了今晚，除了这段时间。
蔺竹则脸上的笑意消失，渐渐由一种认真替代。
有什么好紧张，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可怜也好，同情也罢，是他追求与渴望的结果。本以为遥不可及，放在眼前，倒是犹豫起来。
像个废物。
“我不明白。”他笑着说。
丛菱堵回他的话，“你明白。”
气氛陷入安静，雨珠拍打到窗户上。
他盯着丛菱，她坐在软坐垫上，穿着米黄色裙，杏眼静静注视他，等待他的答案。
人可以容易地通过伎俩得到梦寐以求的宝藏，难的却是，未来漫长的守护。
蔺竹则定定看她，依然没有动作。
丛菱咽下最后一口的糕点，忽然站起来，靠近他，两手放在他的下颌，轻轻抬起，迫使他仰头凝视她，丛菱弯眉，轻轻说：“我还一句话，要听吗。”
“什么。”他不由自主开口。
“我从没有给过别人这样的机会，你是第一个。”
闪电过后，雷声在空中狠狠砸开。
“可能也是唯一一个。”
男人眼睫猛地颤抖。
心脏一下子受到重击。
要是她仁慈的话，就让他死在此刻。
蔺竹则视线落在她潋滟的唇瓣上，他曾手把手教她如何掌控一个男人，如何玩弄他。
她是个天赋异禀的少女，蔺竹则恍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与心脏不在她的手指间，而在她水红的唇瓣。
一张一合，那么轻松，要一条人命。
她知道的，她笃定，他没办法拒绝。
即使他来这里，本意是陪她吃一顿简单的夜宵，是陪她度过漆黑到害怕的夜晚。
蔺竹则不动，在原地像是可以站立一个实际的雕塑。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丛菱看他一眼，蔺竹则拿出手机接通，他的喉头动了下，“叔叔，怎么了。”
丛茂彦站在蔺竹则的房门口，敲门没人答应。“竹则，你不在房间里吗，我找你有话说。”
丛菱听见，她也不想逼问，不再过多说话，留下蔺竹则一个人在思考。
蔺竹则余光瞥见她要离去的脚，忽然拉住她。
两人对视上。
蔺竹则继续说，“叔叔，我在丛菱这里，怎么了吗？”
丛菱盯着他看，神色自若。
丛茂彦蹙眉心，下意识挪开手机看时钟，近十一点。
心头涌出种奇怪的感觉，他忽然想到前几天，丛菱和蔺竹则那么亲近，还有蔺竹则可以随意进出丛菱房间帮她拿东西。
他眼皮一跳，有种不舒服的情绪。
“你们在做什么。她叫你过去的吗？”丛茂彦说，语气冷了几分。
蔺竹则一顿，察觉到自己因得意而忽略的细节，他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唇角。
丛菱甩开他，大步朝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对着丛茂彦，“干什么。大晚上你不睡觉？”
丛茂彦看见自己女儿，语气立刻好转，挂掉电话走过来，“爸爸刚刚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怕你晚上睡不着。”
丛菱冷哼，“用不着。”
“菱菱…”丛茂彦想要继续说话，蔺竹则走过来，“叔叔。”
丛茂彦微笑，“你们在聊天吗。”
丛菱烦他，语气敷衍，“吃夜宵。”
蔺竹则侧身让了个空间，给他看桌面上的东西。
丛茂彦点头，和丛菱说：“菱菱，你要是不害怕就先睡吧，我和竹则说会儿话。”
丛菱点头，转身之际，和蔺竹则对视一秒。她也不想逼问他，只说自己困了要先睡觉，毕竟有的是时间。
丛茂彦和女儿说完晚安，门就一关，两个大男人被堵在外面。
他们倒是也习惯了，丛茂彦和蔺竹则说：“我本来是不想你和我们一起来的，竹则，要是这里让你想起你继父。”
蔺竹则打断他，“不会的，叔叔。”
丛茂彦顿了下点头，看了这个男孩一会儿，神情淡淡：“竹则，我认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似乎只是在夸蔺竹则，一句带过，又说起正事：“对了，你知道那人出狱了吧。”
那人指的就是，竹则那个继父。
丛茂彦一提起，他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点头。“嗯，很早之前就知道。”
不然，家里窗户会被砸。
丛茂彦点头，知道他在想什么，“过段时间，我打算搬家，我们换一个地方住。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法治社会，他当时因为工作违规违纪去坐牢，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蔺竹则点头，“我都知道的，叔叔。我只是有点担心家里，丛菱她…”
“不用担心丛菱。”丛茂彦斩钉截铁，“回去好好和你妈妈说说，没什么大问题。他俩早就没有什么法律上的牵扯，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指的是，云淞和那男的离婚的事情。
蔺竹则其实根本不在乎，当时离不离婚都没差，该打还是打。后来这个混蛋还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进了监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好的，叔叔，我会和妈妈说的。”蔺竹则冷静回答。
丛茂彦点头，“那就好，等你上大学了，你就带妈妈一起离开。”他已不再提让他和丛菱一起上学的事情。
蔺竹则依然点头。
“明天我们祭拜后，你就不要再回这里了，都是不好的回忆，你来做什么呢。”丛茂彦安慰的语气。
男生还是点头，毫无自己的脾气与态度。
屋内，丛菱收拾好自己，也不管蔺竹则。啪嗒一声，屋内陷入黑暗，只留他们刚刚坐过的那张桌子上的台灯。
她闭上眼，此刻外界电闪雷鸣，她却意外很安心。
忽然手机震动，屏幕亮起，她瞥了眼。
来自蔺竹则——
【晚安。】
丛菱轻笑了下，回复：【你睡得着吗。】继而关机，不再管，沉沉陷入梦乡。
隔壁房间里，他穿着睡衣盯着屏幕，呼吸有点沉重，他确实有点难入睡。
压抑住自己翻涌的难耐感，他关灯把被子全部搬下来，躺在床下。
一夜雨声，他闭眼躺在床下，忽然有一种还在丛菱房间的恍惚感，似乎听着丛菱浅浅的呼吸，夹杂着雨声，心情逐渐舒缓许多。
不知多久以后，蔺竹则终于在雷雨声里入睡。
梦境来回变换。
梦里的他在紧紧攥着什么飘忽的东西。
他梦到被道貌岸然的继父破口大骂挥舞棍棒的样子，他梦到母亲畏缩躲避的愧疚模样，梦到丛茂彦有点冷漠的神情，又梦到自己曾经的曾经在所有人面前那么骄傲自满的神色……
最后的最后。
他的脑海里，只有重逢丛菱时的样子。
梦境外的他终于将紧拧的眉头松开。
神色安宁。
他站在明奉的讲台上，作为优秀学生，冷漠念着稿子，无视场下无数夹杂歆羨、爱恋、崇拜的目光。
他念完最后一句——
“希望同学们牢牢抓住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所有的物与人，同理。”
至此，他鞠躬抬眼，视线忽然撞见匆匆赶来参加开学典礼的站在第一排的丛菱。
她弯着眉眼冲他笑。
以一种欣赏与接纳的漂亮姿态。
那是他难得的风光时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你的囚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