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白姝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如坠了铅，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她仿佛被泡在热水里，周遭所有嘈杂都隔着一层，根本听不清周围吵嚷的人在说什么。
片刻，头痛欲裂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白姝然也勉强恢复了一点知觉。
她记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那一日她不过偶尔心血来潮出门猎食，却不慎碰见了神君柳云梦。
魔女食人七情六欲，本是理所应当。可柳云梦却非得跟她杠上，将她投入了轮回宝塔之中，让她生受这七世轮回之苦。
她生性懒散平和，并不爱和人起冲突，但是有仇必报，当场便趁对方不备，将人一起拉进了这宝塔之中。
她睫毛轻轻颤抖，仿佛从温水里挣脱了出来，周遭一切动静都清晰可闻。
“宸姐，她不会死了吧？”
“那么一大瓶白酒灌下去，眼见着人都没气了……刚才是谁起哄要她喝的？好像是蔚荣怂恿的？”
“关我什么事啊！是白姝然非得证明她对宸姐的感情才喝的，就算人真的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如果不是你提议，她能喝吗！”
“别吵了！”
坐在几个少年少女中间的是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短发女孩。
女孩黑发上挑染了一缕红色，画着浓浓的烟熏妆，鼻钉耳钉一个不落，戴着夸张骷髅戒指的手指搁在膝盖上，嗤笑道：“白姝然，别装了，醒了就起来吧。”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躺在透明茶几上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一头漆黑的长直发，厚刘海遮住额头，眉眼寡淡，穿一身碎花长裙，身形纤瘦。
白姝然撑着额头，缓缓从茶几上坐了起来，目光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在这些少年少女脸上转了一圈。
因为摄入了太多的酒精无法代谢，白姝然的双颊都还泛着浅浅的红晕。
被喊作宸姐的少女双手插兜，慢悠悠走了过去，居高临下俯视她，冷声道：“白姝然，你的确让我很意外。”
她瞥了茶几旁的酒瓶一眼，侧了侧脸，“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把这些酒喝下去。但是……”
她拖长调子，直起身来，嗤笑一声：“但是我不喜欢女人，说几次都一样。就算你将这里的酒全部都喝完，我也不会喜欢你。”
白姝然微微侧了侧脸，抬眼打量少女一眼，不过片刻，便虚弱地垂下视线。
这人应该不是柳云梦，但她一进宝塔就遇见她，对方和柳云梦八成关系匪浅。
“所以？”
白姝然单手撑住茶几，稳住身体，另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嗓音不带丝毫起伏。
“你听不懂吗？”柳思宸蹙了蹙眉，不耐烦道，“什么女朋友的戏码我已经玩厌了。所以，从今以后，请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懂了么？”
“宸姐，既然你不喜欢她，不如让给我吧？”
开口的是叫蔚荣的少年。
自白姝然睁开眼睛之后，不知何故，他的视线便紧紧盯在对方身上，没有挪开。
他见白姝然抬眸看他，一副漫不经的模样，不由大着胆子去摸对方搁在茶几上的手指，舔着脸道：“女人有什么好的，你跟我几天，保准让你知道男人的好。”
白姝然微微笑了，与那少年对视。没等对方碰到她的手指，蓦然抓起旁边的酒瓶，面无表情砸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酒瓶砸到蔚荣的额头上，当场开了花。
酒瓶碎裂，玻璃碎片哗啦啦砸落到地上，随之落下的还有蔚荣脑门上的鲜血。
白姝然握着破碎的酒瓶，翘着腿坐在茶几上，一只手依然撑在桌面上。
她云淡风轻扫向蔚荣，轻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料到这个一直以来乖乖巧巧的白姝然竟然敢当众行凶。
“你疯了吗！”
蔚荣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看到手心的血迹，不禁勃然大怒。
“臭xx，你找死！”
少年挥着拳头，就要砸到少女白嫩的脸颊上。
白姝然骤然站起身，眼也不眨地便将手中锋利的酒瓶刺到对方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迸溅，染红了白姝然的碎花裙，还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原本惊怒的人群不知何时早已经鸦雀无声，只剩下令人牙酸的“噗嗤”声。那是利刃戳入人体的声音。
白姝然撑住额头，将厚厚的刘海往后捋顺，露出整张雪白的面孔。
众人这才发现，这少女有着极为饱满的额头，纤眉之下，山根挺拔，眉眼锋利。
包厢内的旋转五彩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光影交错之间，营造出了一种诡异而极致清艳的高华之感。
冷白面颊上的血迹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还平添一份肃杀凌厉的味道。
众人不觉屏住呼吸，心中一颤。
白姝然喘息着直起腰来，随手抹掉颊边的血迹，感受到周围传递过来的复杂情绪，扭头看向剩下的少年少女。
她冷淡的目光仿佛一道魔咒，骤然打破了沉寂，人群登时一阵骚动。
“……”
“卧槽！她看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宸姐！救命啊！”
她是欲魔，以七情六欲为食，极致的爱，与极致的恨，都是她最喜欢的食物。
白姝然感受着人群惊惧的情绪，聊胜于无地舔了舔嘴唇。
这些向来不可一世的少年少女们，此刻惊恐万状，推推搡搡，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躲在柳思宸的身后，不敢与白姝然对视。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白姝然一声不响的，原来是个隐藏的精神病人。
难怪都说别惹老实人，这老实人疯起来，果然够吓人的，连人都敢杀啊！
柳思宸对上白姝然的视线，目光挪到她带血的面颊和手指，面孔登时煞白，插在兜里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你别乱来！现在是法治社会！”
白姝然瞥她一眼，回到茶几旁坐下休息，手上的血跟着滑落下来。
她有些疲惫，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掉手指上的血，不紧不慢道：“谁来解释一下，你们之前都在干什么？”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跟她对视。
白姝然看向柳思宸，柳思宸面色惊恐，身体晃了晃，以极大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当场晕倒。
白姝然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弯腰，就近抓住一个跌坐在地上的少女，拍拍她的脸道：“你来说，你们之前都在干什么？”
那少女一头粉毛，画着红红绿绿的眼影和闪片，身上穿着粉色露脐短袖和黑色牛仔短裤，见白姝然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注视她，嘴里的香烟都跟着掉在地上。
粉头少女欲哭无泪：“不、不关我的事啊……都是蔚然和宸姐的错！”
“还有呢？”白姝然瞄了一眼香烟，抬眸看着粉头少女。
“啊？”
还有什么？
这粉头少女见白姝然没有生气，滑稽地张了半天嘴，回想对方刚才的视线，登时恍然大悟，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恭敬地递给白姝然。
白姝然顿了顿，顺手接过，好奇地把玩了一会儿。
粉头少女按捺住害怕的情绪，强作镇定地掏出打火机，躬身给白姝然点上。
“然姐，我就剩一根了，真的没有了——我是说，我马上去买！马上去买！”她骤然对上白姝然平淡的视线，浑身一颤，立马改口。
白姝然充耳不闻，翘起一只脚在地上点了点，学着刚才粉头少女的姿势夹着香烟吸了一口，捂住嘴咳嗽一声，蹙了蹙眉，夹着香烟看向粉头少女：“怎么不继续了？”
粉头少女微愣，察言观色片刻，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慌忙滔滔不绝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事情很简单，与白姝然之前迷糊时听到的对话差不多。
原来白姝然与柳思宸是同班同学。原主暗恋柳思宸，偶然被对方得知。
柳思宸又恶心又愤怒，决定给白姝然一个教训，就以接受告白为由，将人叫到私人会所包厢内，起哄让她喝白酒。哪知道对方真的勇，几瓶白酒下肚，人也跟着没气了。
“这都是蔚然和宸姐的主意！我是坚决反对的！”粉头少女战战兢兢，指天发誓。
“宸姐？”白姝然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微微歪了歪头。
粉头少女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试探着说：“就是柳思宸，然姐您喜欢的人呀。”
这白姝然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比如多重人格之类的？现在人格转换，所以失忆了？
白姝然嘴里慢慢咀嚼着柳思宸这三个字，纤细的眉毛缓缓一扬。和柳云梦同姓，她们之间，会有什么瓜葛呢？
白姝然不说话，众人便窝在角落，警惕瞪着她，以防她再次发疯杀人。宽敞的包厢内，气氛紧张凝滞。
一阵声嘶力竭的摇滚歌声突然在室内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
白姝然眉梢一挑，登时看了过去。
柳思宸面孔僵硬，手忙脚乱去按电话，想要将这要命的东西按断。
白姝然淡淡道：“怎么不接？”
柳思宸嘴角抽搐，手指哆哆嗦嗦接通电话，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字眼：“喂？”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手机是外放的，女人干净清冷的声线，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
“柳思宸，你在哪？”
柳思宸被白姝然盯着，呼吸粗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女人的嗓音有些疑惑：“小宸？”
对方迟疑片刻，好像误会了什么，嗓音蓦然低沉了一些：“你已经长大了，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别表现的太明显。”
柳思宸勉强避开白姝然的视线，压抑地喘了口气，快速道：“姐，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是不是爸和那女人的婚宴？我等会儿就去。”
比起跟这个疯子呆一起，她更宁愿面对她爸和那个讨厌的女人。
电话另一端的女声沉默了很久，清冷的嗓音有些迟疑：“你怎么了？”
对方顿了顿，又道：“……算了，等会儿再说。”
白姝然朝柳思宸挑了挑眉，示意她将电话给她。
柳思宸神色挣扎，不想照做，白姝然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在指尖转了转，抬了抬下巴，微笑看着她。
柳思宸望着她指尖灵活转动的水果刀，不禁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将手机奉上。
白姝然没有接，就着对方双手供上手机的姿势，轻声道：“你是柳姐姐吧，你好……”
“你是？”
对呀，她该以什么身份面对柳云梦呢？
白姝然把玩着锋利的刀锋，眉眼含笑，声音柔软：“我是你妹妹爱情游戏的玩伴。”
电话另一端蓦然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一段令人难堪的沉默过后，女人嗓音艰涩道：“你让小宸接电话。”
白姝然挑了挑眉，锋利的水果刀划过手指，立即见了血，她将指腹的血珠舔舐干净，看向柳思宸。
柳思宸捂住心脏，艰难握住电话道：“喂？姐，你听我解释……”
“柳思宸，我以为你只是不学无术，没想到在学校还乱搞同学关系。晚上……算了，等一会儿你亲自和我解释。”
对方冷冷说完，“咔哒”一声，干净利落挂了电话。
柳思宸烦躁地揉揉头发，悄悄瞅白姝然一眼，却不敢表达丝毫不满。
白姝然看着自己的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道：“电话打完了吗？”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这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看着对方裙子上的斑斑血迹，骤然反应过来，这可是刚刚犯下凶案的杀人凶手。
原本因为一通电话而松弛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白姝然在蔚荣的身体上踢了一脚，少年被她一踹，呻/吟着转醒过来。
“既然打完了，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救护车？”
“……”
原来没死啊？
众人如梦初醒，慌忙掏出手机打120。
虽然知道白姝然并没有杀人，但是对方刚才干架的疯狂架势，实在太吓人了。众人踌躇片刻，还是没人敢率先离开。
白姝然整理了一下裙子，从茶几上站起来，随手将手上的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见柳思宸还愣愣站在包厢之内，不禁挑眉道：“走了。”
“去哪？”
柳思宸呆滞望着她，早已没有一开始的酷姐模样。
白姝然眸光闪烁，微微一笑。自然是去见她的好神君，柳云梦了。
白姝然走到门口，发现手上还拿着水果刀，若无其事将刀塞进柳思宸手中，径直打开包厢大门，却猝不及防，骤然与一个女人的面孔对上了。
白姝然目光挪到对方脸上，呼吸微窒。
是她。
女人面孔雪白，五官极为精致，尖尖的瓜子脸上钳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明明见人便带三分笑，却因为瞳孔太过漆黑，令人望而生畏。
柳云梦。
白姝然霎时沉了脸，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
柳云梦，三千界至高无上的神君，目下无尘，心无外物，视她们这些魔女如蝼蚁。
所以，她便可一言不合，将她投入这轮回宝塔之中受苦。
可柳云梦并不知道，她身为魔界数一数二的魔女，自有保命手段，即使在这七世轮回之中，也能保持清醒。
也不知道这高高在上神君产生的爱恨，尝起来又是什么滋味？
她期待地勾了勾嘴角，微微阖上眼睫，嗓音轻柔如同云雾：“柳姐姐，你来了？”
她说着，更加仔细地端详此刻的柳云梦。
比起神君时候的柳云梦，化身为凡人的她，显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她脸上薄施粉黛，眉眼清丽，乌发如云，柔柔的披在纤瘦的肩膀上，几缕额发散落脸侧，显得瓜子脸越发俏丽精致。
她抬起手腕，带着黑色手套的纤细手指轻轻拨开颊边滑落的长发，温和而不失礼貌地询问：“请问，柳思宸在这里吗？”
白姝然没有回答。
柳云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极黑的瞳仁划过她沾了血的脸，落在了她身后柳思宸的身上。
柳思宸手中拿着带血的水果刀，一脸呆滞，与躺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思宸反应过来，慌忙丢掉水果刀，急促道：“姐！你听我解释！”
白姝然一改刚才的气定神闲，主动挽住柳云梦的胳膊，将身体贴了过去，脆弱的肩胛骨微微颤抖。
“柳姐姐，我好怕，好难受。”
刚才灌下去的酒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白姝然根本不需要装，脑子便快速晕眩起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众人眼睁睁见白姝然倒在柳云梦的怀中，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不禁集体愕然失语。
等等，这个脆弱的如同菟丝花似的少女，和刚才那个眼也不眨一下就动手的疯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