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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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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头抬头看了看钟,时间到了。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铜钱,细细数了五十枚,放进兜里,又沏了杯茶,转身走进一扇门里。
这间屋子占着四百多平的地儿,却空旷得很,只有一面墙全是雕花红木构成,其间整整齐齐的分割成无数四四方方地小块儿,有些像是停尸柜。
赵老头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挨个儿在方块儿上一溜儿敲过去,嘴里懒洋洋地喊着:“都醒醒,醒醒咯!”
很快的,方块儿里传来无数人的呻/吟声,敲打声,说话声。
赵老头找了张椅子坐下,边喝茶,边等着方块儿都醒的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都静静!现在开始,再吵的,就在里面呆一辈子吧!”
方块儿很快的安静下来。
“我宣布,今天的游戏,现在开始!”赵老头很喜欢这种掌控着他人生死的感觉,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首先,我来说明下游戏规则,你们现在一定很奇怪,怎么会被关在这么个小盒子里,很急着出来吧?不过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机簧撞击声,一个方块儿缓缓打开了。
赵老头:“......”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探出来,搭在柜门上,接着一个男子便像条蛇似的从方块儿里滑了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左右看了看,整理番衣服,向赵老头走了过来。
“你你你,我线索还没说,你咋就出来了?!”赵老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男子也不说话,冲着赵老头伸出只手,再没其他动作。
赵老头张了张嘴,看着男子略显冰冷的眼神,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缩了缩脖子,从口袋里掏出铜钱,数了十枚放进那只手里。
男子默默地收了铜钱,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又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停尸柜中的一个方块儿,而后消失在了门外。
赵老头长舒口气,紧绷的身子松下来,喝了口茶压惊,终究是没了废话的兴致,阴沉着脸继续冲着停尸柜说:“想出来的,线索在柜子里自己找。名额今天还有四个,出不来的就给我......”
“吵死了!”
又是一个方块儿里传来一声不耐烦地喊声,顺带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的说话。
赵老头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沉着脸走过去,看了眼打哈欠的方块儿上的数字:“9527,再打断我说话......”
“咚!”
方块儿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赵老头冷着脸,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撞吧,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这柜门硬,还是你的头硬!”
然而这威胁不但没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似乎激怒了里面的东西,只消停了片刻,接着便传来更猛烈的撞击声,间隙也愈发短促,像只怒火焚烧的战锤一下一下砸在赵老头心上。
这么撞了几十下,那个红木方块儿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碎了一个洞,一个脑袋头破血流地从里面钻出来,冲着赵老头咧嘴一笑,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老头:“......”
事实证明,这家伙的头比较硬。
赵老头在这儿干了十九年,像前面那个解谜快的虽然不多倒也见过,然而眼前这个硬是拿头撞出来的实数头一次见着,所以在原地愣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这算不算违规。
正打算溜出去上报,刚一抬脚,那脑袋又哼哼唧唧地晃了晃,连带着头上的木屑血珠甩了一地,翻了个身,开始慢慢往外跑。
“你,你给我停下!”这诡异的场景活像贞子爬出电视机那一幕,给赵老头吓得不清。
那脑袋又爬出半截身子,扭了扭,抬起头,半睁着眼睛冲他勾了勾手指。
“干......干嘛!”赵老头色厉内苒。
脑袋:“卡住了......”
赵老头:“......”
“给我就这么待着别动!我,我去叫人......”赵老头见柜门一截木刺卡在那人腰间,心中稍定。
“你在教我做事?”
脑袋皱了皱眉,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眉心流到鼻尖,落在唇上晕染开来。
他不待赵老头反应,晃晃悠悠地抬起两只手,撑着两边的柜门,挺直身子,猛一发力,只听见“嘶啦”一声,他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腰侧迅速红成一片。
“疼......”
他又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一边捂着腰,一边苦着脸冲赵老头抱怨。
是我让你这么爬出来的吗!
赵老头暗自腹诽,但看着这个史无前例一出来就全身带血的奇葩直挺挺杵在面前,又不敢明说,只得陪着笑:“给您包扎下?”
奇葩不置可否,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径直拿过他手上的杯子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后知后觉地变了脸色,一口喷在赵老头脸上:“烫......”
赵老头长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想手里要有把刀非得直接给他剁了。然而脸上神色不变,一边装着拿衣袖抹脸上的茶水,一边偷偷打量。
这奇葩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长手长脚的,顶着头乱糟糟的灰色头发,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倒像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男孩,刚才一系列的脑残行为都不过是胡乱发的一通起床气。
他肤色极白,右耳打着个黑色耳钉。不知是不是沾了血的缘故,唇色红得有些妖冶,唇线到了嘴角微微上翘,时刻都像透着笑意。而右侧嘴角似乎有道新伤,缝了两条红线。
身上除了腰侧的那条伤口,胳膊小腿上也有旧伤未愈,横七竖八地缝着同嘴角一样的红线,透着古怪。
不是正常人。
赵老头这些年形形色色地古怪家伙见了上万,立马给眼前这个奇葩做了定义。心里再怎么不爽也没法发作,只得想着赶紧把这座瘟神送走最好。
“呃,恭喜通过游戏。”赵老头露出个谄媚的笑脸,又从口袋里掏出铜钱,数了十个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是奖励,方便的话,能不能说下您的姓名,我好做个记录......”
“沈妄。”奇葩拿了枚铜钱在手心,圆形方孔,正面刻着“堕日通宝”四字,背面刻着条蛇,蛇头咬着蛇尾,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目光又落回赵老头的兜里,“就这点?”
赵老头给他看的发毛,没来由的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上面有规定,通过第一轮测试就是十枚衔尾......"
“没事儿!规定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嘛!”沈妄笑起来,拇指轻轻一弹那枚铜钱,飞在空中打着转,又落回手里,“放心不白拿,猜正反,我拿我这十个赌你口袋里的。”
“十个赌三十个,亏你想得出来!”老头捂着口袋,梗着脖子叫喊,“不赌不赌不赌!在这堕日城,你还敢来硬的不成!”
“硬的?”沈妄旋即恍然大悟的模样,“懂了!”
“那我再加个腰子!”他拍了拍腰侧的伤口,“你赢了我这边的腰子就送给你补补!”
赵老头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心说你听得懂人话吗?我说的是那地方的硬不硬吗?谁要你那玩意儿啊!
沈妄也不管赵老头答应不答应,又弹起铜钱,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你先猜,是正,还是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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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妄走出屋子的时候,顺手拿走了一个灰色的单肩包,手里的一把铜钱一股脑丢了进去。身后是赵老头声嘶力竭地喊着“抢劫啊”。
眼前的是座陌生的城市。
沈妄此时站在一条街道的开端,前方是两排中世纪欧洲特有的哥特式建筑,多根石柱组成的束柱高耸,花窗玻璃绘着天使与魔鬼,最上面的尖顶探进空中的密布阴云。
空气中也弥漫着灰色的雾气,街上行人很少,都垂着头,步履匆匆。沿道的玻璃门半开着,有人在中窥视。
几只黑鸟立在屋顶,如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低头凝视着他。
沈妄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么个诡异地方的,连带着先前的记忆也模糊。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在原地站了会儿,深吸口气,刺鼻的雾霾涌入肺腔,他面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大步走进了街中。
大概是新面孔,又带了一身的血,路过的行人经过他身旁,都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番,然后盯紧了他肩上那只叮铃作响的包。
“尊敬的先生!您是刚来这里的吧!”一个高个子男人从玻璃门后跑出来,拦在沈妄面前,脱下帽子横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在下这家店的老板,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在这儿随身带着这一包东西,可是很危险的。”
沈妄早留意到别人注视自己的眼神,所以故意走的包里叮当响,就等着人来搭讪,好了解点这地方的消息。
“怎么说?”沈妄问。
“这地方不太方便。”男人左右看了眼,转过身,“不如进小店细说,顺便也给您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要钱?”沈妄从包里里摸出枚铜钱,笑意玩味,“这个?”
“只是聊聊自然是不用的。”男人笑着回答,又做作的看了眼沈妄来时的地方,“不过似乎您惹了些麻烦啊?”
沈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老头正站在门前,指手画脚地跟两个骑在马上的黑袍男人说些什么,手正指着这边。
“不多,四枚衔尾。”男人戴回帽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玩个游戏吧,那些“黑犬”,可没有抓捕游戏中玩家的权利。”
“三枚,爱要不要。”沈妄摸出三枚铜钱丢过去,像是完全不在意身后疾奔而来的黑袍。
“呃......”男人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他还有心情砍价,愣了愣,到底还是收下了铜钱,笑着说,“就当交个朋友了,请。”
进了屋内,男人关上门,外面那两个骑马的黑袍果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在外面转了两圈,丢下张黑色的纸,扬长而去。
“请先进准备室。”男人打开一扇黑色的门,“我去为您找件干净的衣服。”
“再找根针。”沈妄说。
这家店似乎是卖玩偶的,一进来。墙上地上挂着堆着满是形形色色的玩偶,木头的棉布的塑料的陶瓷的,什么材质的都有。
虽说山羊马驹之类动物的玩偶也有,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正对面架子上的一排人形玩偶。数了数,正好七个,老人女人小孩都有,像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成一列,七双眼睛盯着沈妄,栩栩如生。
“怎么样?”男人抱着一沓衣服走过来,“我此生最好的作品,我给他们取名《玩偶之家》。”
“整挺好。”沈妄耸耸肩。
男人的眼神一瞬间似乎阴沉了下来,不过立马又恢复了笑意:“请您先进准备室吧。”
沈妄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趁他不注意,一伸手在架子上抓了只戴着蓝色蝴蝶结的人偶,塞进了包里。
“各位久等了,最后一位玩家也已到齐,稍后由我为大家说明这次游戏的内容。”
准备室里灯光幽暗,没有窗户,全凭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摆在正中的桌子上照明。四周围了七只沙发,各坐了一人,都偏着头,脸藏进了阴影里,沉默不语。
“抱歉,椅子不够用了,还请您暂时先站着旁听,很快就结束了。”男人面有歉意地对沈妄说。
“没事儿没事儿,我找个地方呆着就行,你继续。”沈妄也不客气,四处看了看,直接蹦上了正中的桌子,盘着腿坐下,呼啦一下脱掉沾血的衣服,露出雪白的上半身。
沙发上的人给他这么一搅,纷纷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上了他。
“小弟弟,身材不错嘛。”穿着身红衣的女人出声打趣。
“哎,姐姐喜欢看,那就看个仔细吧。”沈妄也不避讳,反而转过身正对着红衣女人,拿起老板带过来的缝衣针,在煤油灯上过了遍火,穿进条红线,刺进腰侧伤口的肉里,再带着线抽出来,一下一下地跟缝件破衣服似的。
众人看着那根针在伤口上来来回回穿梭着,沈妄却像没感觉到疼,心里一阵恶寒。
“呀,好姐姐,帮帮我?”最后一段伤口撕裂到了腰背,沈妄的手够不太到,于是向红衣女人抛了个媚眼。
“给我。”
沈妄耳后突然传来个声音,冷冽得像从冰天雪地里流出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