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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宁府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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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赵氏父子与钟氏等女眷分别坐在两辆不同的马车内,这是赵瑞曦第一次出门参加宴席。
小时候钟氏也不是没有想带她出去见人会客的想法,但师父都站在赵瑞曦前面以她命数太轻不能见外人为由帮她挡了过去。
玄机是上代清露观观主的闭门弟子,不仅道法修为高深,在道家辈分也高。大魏佛道文化昌盛,很多世家贵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因此钟氏往日里并没有强求女儿出席,逢寿宴婚礼都是送出份厚礼或是提前单独让赵瑞曦与长辈贺礼。
钟氏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比初次来这样大宴席的赵瑞曦还要紧张一些。她试图着安慰:“曦儿不要紧张,待会儿就待在为娘身边就是。”
被重重打扮了的赵瑞曦笑着回握了下钟氏,道:“娘,我不紧张的。”
赵瑞卿在旁也小声道:“母亲放心,一会儿我会陪在姐姐身边的。”
这话还算顺耳,钟氏难得给赵瑞卿一个认可的眼神。
但过了一会儿,钟氏开始有一些不放心起来。
她的曦儿前面十几年都不曾在众世家面前露面,如今这第一次便是要以准晋安王妃的身份出现,恐怕不引起众人注意是难了。
她又开始爱怜地打量女儿,赵瑞曦还没两岁就被玄机法师接去道观养身体,当时她心里的舍不得没有人能体会。但两个月后看到身体一直不好的女儿变得与正常孩子一样能吃能喝,她才明白玄机法师说的话是正确的。这孩子要想平安长大,身上离不得道家的香火气,需得时常在道观住上一段时间。
女儿的康健自然是重要,但钟氏却比旁人多了一份心酸。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只有抱去道观里的玄机师父身边养着才能平安长大,这对一个母亲而言是多么难过?
钟氏想起往事半天才回过神来,路上无事可做她又忍不住给女儿细细叮嘱:“到时候可能太妃会带着你去见些也许咱们家并不熟识的人,但你自小记性好,想必这点事难不住你的,不要担心。宴席上的那些规矩,这两天也和你说的差不多了。你有太妃照应,想必旁人也不敢怎样为难你。”
赵瑞曦坐在钟氏边上乖巧地点头,但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也有点难受。
她头上戴的一支赤金镶黄玉流苏凤簪时不时会随马车颠簸拍在脸上,痒痒的很不舒服。赵瑞曦以往只在意跟青玉簪子习惯了,如今只觉得不自在。
昨日除了宁府另外又送来的请柬,晋安王府的聘礼和皇宫里太后皇后贵妃等人的赏赐已经下来,钟氏拉上以为难得能歇一天正在诵经打坐的赵瑞曦就好生挑选了一番,将先选好准备出席的首饰配件替换了几件。
到后半段路程,赵瑞曦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往钟氏那边挪了几下,声音带了点不自觉的娇软:“娘,我脖子酸,想靠您肩膀歇息会儿。”
钟氏也知晓女儿第一次戴这样华丽厚重的首饰,是有些辛苦磨人了。但她还是暂时端起了严母的架势,残忍拒绝了赵瑞曦的请求:“不成啊,娘开始不就和你说过了?你头发太顺滑,徐妈妈给你梳这堕马髻时不知使了多少头油也不怎么管用。你可千万别乱动,外头可不比家里。”
赵瑞曦知道母亲如今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和京中贵女一般无二的大家闺秀,这几天虽然也有好好听母亲的话,但她内心深处却越来越怀念以前在灵山上与师父师姐们修道的清净日子。
又过了将近两盏茶的功夫,赵府一行人总是是到了宁太尉的府上。
赵瑞曦收起了在马车内与家人随性的样子,既然出家门到了这里,那她代表的就是赵府的脸面。
在大门处带着管家世仆迎接宾客的是宁太尉的长子宁以昭与二子宁以晖。只扫了一眼,他们兄弟俩很快就认出面前的一行人是如今洛京风头正盛的国子监祭酒赵家。宁以晖年少时才华出众曾在国子监进过学,因为身份原因被身为祭酒总学官的赵敬元指点过一二次,说来也算有半分的师生情谊。
和兄长一齐见礼问安,他便笑着同以往并不太放在心上的祭酒大人寒暄起来:“往日先生事务繁杂,不曾到我宁府一聚。如今得圣上赐婚也算是有了姻亲,日后得多加来往才是。”
突然做了王爷岳丈的赵敬元这几日在哪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他从善如流地与太尉家的公子交谈了两句就准备进门。
突然在旁的长子宁以昭出了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姑母说她亲自挑的儿媳妇赵家三小姐今日也来了,不知……”
宁以晖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目含期待地看着赵敬元。
他们与谢致是姑表兄弟,虽相处时日不多,但因为性情身份相近故自幼十分亲近。这谢致表弟来洛京快两个月,太后和宁太妃什么样的小姐没给他相看过,结果这纨绔子死也不松口,全都看不上眼。如今突然间定了亲,还是他们在洛京从未见到过的赵家三小姐,这怎么能让人不好奇呢?
赵敬元瞟了眼身后不远处被丫鬟仆佣环绕的夫人和女儿,面色如常回道:“自是来了的。”
宁家兄弟听到满意答复,没有再久留赵家一行人,道了句快快请进就招呼着又到达太尉府的宾客了。
赵瑞曦摆出见外人时一贯的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清冷表情随着母亲妹妹等人一同迈进了足足又二十四尺宽的大门。
纵然知道有宁家两兄弟灼热的视线在时不时扫过自己这群人,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以前她跟着师父修行没有和这些人见过面,现在可不是就要让人好好看看未来的晋安王妃长什么样了。
待看着赵府一行人被小厮分别领去了接待男客和女客的前厅后院,宁以晖趁有一会儿的空闲撞了撞身边的大哥,低声问道:“大哥,你可看清楚了?刚刚那群人里哪位是咱阿致的未来的王妃?”
宁以昭遗憾摇摇头道:“人多了些,没太看清楚脸,应是那位穿湘妃色衣裙的小姐?”
宁以晖抱胸好整以暇道:“阿致那时候说找媳妇的标准,咱们可都是听见了的。我待会儿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神仙人物,这姑母毕竟和咱隔了些年岁,也不知她看上的九天仙女是不是阿致想的那样。要是不行,我可得好好笑话阿致一番。当初殷阳郡主那样低声下气了,阿致还看不上……”
宁以昭不好直接认同弟弟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话,慢悠悠道:“阿致那准王妃毕竟第一次来咱家,你可别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儿来啊。”
太尉府建地广阔,哪怕是在这住满了顶级权贵的北城区,太尉府的建地也比赵府大了三倍有余,还不提这里离皇宫前朝近,地段比寻常官宦人家金贵太多。
身为朝廷一品三公之一掌管兵马军权的太尉,宁家这次大办寿宴,让很多底下的小官小吏真真正正知道了何为大魏顶级豪门,也只有这样的门底才能配做当朝太后的娘家。
跟在太尉府小厮缓缓走入后园的赵瑞卿心里很有些震动,她们弯弯绕绕的已经走了快一刻钟了,小厮却说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一路上走过了几处抄手游廊林间小路,最后再饶了几处怪石嶙峋的假山,才到了此次招待女眷的后园。
总算听小厮说就快到了,赵瑞卿没忍住拉了旁边没有受任何影响只低头走路的嫡姐,悄声与她说道:“姐姐,这太尉府真大!我以往去太史温家或者忠勇侯府时,都未曾见过这样气派的府邸。”
赵瑞曦暗笑,这人造的东西哪有自然鬼斧神工气派。她两年前被师父带进过灵山深处瞧见过一处瀑布,那才是真正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还有那染得一方世界金黄已有百龄的银杏老树,是眼前这些小巧别致的假山花草是根本比不得的。
她小声道:“嗯,确实大。但用来住嘛,像咱们府上那样舒适小巧些也不错。”
赵瑞卿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更加向往这样让她感到大气磅礴的宅院。
她见来往也有不少谈笑聊天的客人仆妇,便继续和最亲近的姐姐说悄悄话:“父亲以前提起过,这宁太尉还是有二等侯爵的
世袭爵位在身,打一百多年前的太祖时,就是满门矜贵的。”
“这样啊。”
见钟氏和一位位路上遇见的贵妇打着招呼,赵瑞卿便低头给心里茫然的姐姐介绍。
“这位是房尚书府的王夫人和还未出阁的四小姐……前面走去的年轻夫人是福安郡主和她小姑……刚刚在后花园那边里坐着的几个小姐是二公主和她的几位入宫侍读,分别是监察院主使家的二小姐和礼部郎中家的五小姐……”
赵瑞曦忙不矢点点头,努力记下。之前只一心跟着师父认各路道门法师经文渊籍去了,对这京中的大小世家豪门只认了个皮毛表面。眼下听妹妹对很多他们家以前并不怎么往来的太尉府宾客了解得这样深,她感觉有些敬佩。
赵瑞曦朝这个在家并不这么抢眼的妹妹认真请教:“瑞卿你这些都是怎么记住的?我当初背师父交代的各路道门大家道法起源时,怎地不见有你这份得心应手
的聪慧?”
被冷不丁表扬了的赵瑞卿轻轻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只要打起十二分的用心,谁记不住这些呢?只怕姐姐不管以往还是现在是两三分心思都没放在这上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