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得成比目何辞死 ...

  •   1、山灵
      吴思睁开眼时,以为是做梦。她看到了一处仙境,巍峨的山、汩汩瀑布,温泉潭。她身处温泉潭中,背后是一块巨石,岸边放着一些白衣和白裘。
      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瞬间她的记忆里充满了很多不是自己的记忆,这些,是她看过的一篇小说《殷商玄鸟纪》里的故事,那个故事的女主,从现代社会穿到了春秋战国之前的殷商时期,男女主的定情信物是一只玄鸟,因此得名。吴思很喜欢这个故事,哪怕这些属于女主以前的回忆没有到她脑海里,她大概都能背出这些情节。不过有记忆是好事,让她不用重学这里的语言和文字。
      而吴思所处的这一幕,是男女主初遇的骊山汤池,小说的第一章,男主伐羌,经过女主所在的方国,入骊山狩猎滚入山崖,遇到了正在沐浴的女主。
      如果吴思猜的不错,男主正在吴思背后的巨石后,也正在沐浴——因为巨石遮挡没看到这边有一位女子。
      吴思很喜欢这个故事,就在于女主冷静,男主真诚,两个人最后走到了相濡以沫的结局,温馨又治愈。如果这是让她也来体验一下女主,她倒很乐意。
      所以她悄悄起身,将岸边的白衣穿上,如剧情发展的,她果然一不小心崴了脚,脚踝瞬间肿了起来。男主听到水声果然绕到了这一边,看到岸边的白裘,那是女主没来得及穿上的,这个季节在秋入冬,吴思居然真的感觉到冷。
      男主转过身去张望,吴思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何人?”
      “殷——”男主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口,“我乃捕猎之人,不甚迷途至此。”
      除了“殷”字,其他倒是与书中所写一模一样。吴思自然知道他为何说殷,因为商朝在叫殷的城池建立大邑——就是王都,所以大家常称殷商,而国都人称殷人。就像女主现在处于有莘这个方国,也就是诸侯国,自称莘人。
      吴思审视着梦里自己与男主初见的这一幕,她穿着单衣,男主□□背对着她,这让在现代活了二十八年单身的吴思也老脸一红。书中记载男主还有转过来的时刻,虽然知道这就是命定之人,但吴思还是没有勇气现在去欣赏人家的胴体。于是吴思如书中所写,缴了男主的兵器铜刀,与他商量为他提供夜宿的地方,他将收获的兔子分一半给她,就让男主先去穿衣。
      他果然为了狩猎穿得很少,在已经飘雪的山里没有遇到女主一定会被冻死。但当男主走到吴思面前时,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大概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吧。
      他,他,跃,就是男主,与吴思的初恋男友长得极像。
      虽然吴思都快忘了初恋的样子,但就是感觉极像。男主在书里十九岁,她记得与初恋最后一次见大约也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
      吴思的初恋并不怎么轰轰烈烈,因为太过于早恋,分手也分得没什么理由,但大概恋爱时太过美好,吴思将它记了十年,导致她至今都没有再谈过恋爱。
      吴思今年二十八,而女主今年二八芳龄,也就是十六,能遇到这样的男主,真的是令人羡煞。
      所以吴思提前了自我介绍:“我叫罂。”
      男主犹豫了一下:“我叫殷——跃。”
      吴思愣了一下,因为她记得才看到这本书的奇特,就是因为这里是没有姓的,全书没有国姓,这里人多以职位或者所处地为名字的第一个字,以自己的字为第二个字,譬如女主现在叫册罂,册是她的职位,她现在是有莘庙宫中帮忙占卜的助手,以后女主会叫睢罂,因为她的父亲其实曾是睢这个方国的王侯,她父亲早逝,生为莘人的母亲将她带回娘家长大,后面剧情中睢国新侯会派人来接她,为了送她进宫去一争王宠,但她最终没有做王的生妇——就是妃子,而是成为王子跃的王妇,相当于太子妃。当然,这时跃还不是太子——这里称小王,他只是现在大王的嫡次子,第二位王后所生,因为骁勇善战得大王重用,上面有嫡兄长弓是现在的小王。
      所以他称自己殷跃,让吴思觉得有些怪异。这么一想,自己初恋也姓殷,殷这个姓在现代不少也不多,当时她倒没有想过他这个殷姓的来源,说不定真与殷商有什么渊源。
      想远了,大概是看着跃这张脸,她总想到初恋身上,好像不太守女主的本分,真是罪过。
      如书中所述,他们来到女主知道的山洞,生火烤兔,同塌而眠,未有逾矩,也算共度过患难。但是有些不同的是,吴思觉得这个跃稍显安静,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么阳光活泼,也有可能是书中第一章未将他明朗的性格描述的那么多的缘故。可是他有许多话都没有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吴思的话推动剧情发展。还有他帮她文骨的时候停留了很久,皱着眉盯着那么一个小小的甲骨,不像书中写的那么熟稔,让吴思差点以为他不会。
      第二日,吴思在山洞中转醒时意外看到跃还躺在自己咫尺之处,睁着眼睛看自己。按小说,他应该打算出去猎山魈,而女主出去阻止他,告诉他山魈是骊山山灵的化身不可猎。
      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翻身而起。最后吴思提出自己脚踝肿了,要男主背她下山,继续了剧情。
      下山就是分离,吴思在庙宫中的羌仆找到了她,男主的手下也传来讯号找他,他需要回去,但他那时就对女主心动,初次见面又怕唐突女主,留下挂在脖子上的玄鸟给女主,说是报收留指路之恩,其实玄鸟是他母后留下的最珍贵的遗物。
      但是梦境里的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木楞,同伴传来的呼叫他也不应,还是吴思直接提醒他:“你的人在找你吧?”
      他不回答还是皱着眉。
      “你寻着呼声去看看吧。”
      他最终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吴思愣了,定情信物呢?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她,吴思又不能讨要那个玄鸟,就放他走了。
      是什么发生了错误,导致吴思没有受到女主应有的待遇呢?

      但很快,吴思便不再想这个了。因为她跟着羌仆回去,过了几天,才发现,这不是梦。
      要么她被困在梦里,要么她穿越到了书里。
      她出不来了。

      2、再遇
      吴思喜欢看这本书就是因为她佩服女主宠辱不惊的性情,这是自己做不到的,就像这里发生了她被莘伯——莘的掌权人、女主的表哥求娶,她慌神地用记忆中书中的话去搪塞。她的慌神在莘伯的理解中是一种不够决绝,或者说欲擒故纵,导致莘伯不是如原著被她支走了,而是开始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这让她大略难堪,好在没过多久睢有来使要接她回去,让她摆脱了这尴尬的局面。
      这些天吴思也缓过来了,接受了自己在书中的事实,不过还好她知道书的结局,害怕少了很多。
      其实莘伯也不是不好,原著中女主不愿意嫁给他,是因为莘伯有妇,要纳女主为妾,在那个时代如果是宠妾,在莘伯死后要给他殉葬。想到跃那张与初恋相同的脸,吴思甚至想过嫁给莘伯,不要再见到跃了,至于会不会给莘伯殉葬以后还可努力。但跃那张脸,对吴思来说,真的是无法自拔的天然危险。
      吴思的初恋,叫殷俊,人如其名,长得的确很受那时一众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的喜欢。但吴思坚持自己喜欢上的不只是他的外貌,还有他的性格。他和她单独相处时温吞如水,似是小心翼翼地把她呵护;但与男生间相处时是天生的领导者,能瞬间收服人心。而正是因为殷俊那张脸,引来无数桃花,其中就有一只,成了殷俊与吴思分手的导火索。
      吴思最终选择去睢,是因为原著剧情,也是因为现在的女主罂——她自己张得——很不赖。虽然原著中没有描写女主外貌的句子,但因为她一开始呆在庙宫中不为人知,自从去了睢,各种男人都倾心于她,可见她的倾国倾城。虽然吴思自己现代也长得不赖,让殷俊在一众小女生中选择了她,但是不及罂。况且她现在是知道跃最终会娶罂的,而且独爱罂一人,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原著所写,罂去睢没多久,睢要献女。原著中罂这次没有去,而是在戎人攻睢的危难之中被听闻她在睢而来的跃所救。虽然知道戎人攻睢那天可能异常残酷,但吴思还是选择留下来。
      真的到了那天,吴思没有女主那么处变不惊,与睢国女眷一起躲在粮仓时她浑身哆嗦。太没骨气了,她气自己,不像女主,活该现实里——现在应该说以前——在现代时她得不到幸福。想着与殷俊相同脸庞的跃,她握了握手上防身的短刀,忽然有了些期待。
      但是情节再次出乎了意料。
      粮仓很快被攻破,而应该由跃率领的援师还没有到。她不应该是在粮仓被攻破时正巧从粮仓内摔出被跃接了个满怀重逢吗?
      看到杀进来与蛮夷相似的戎人,吴思忽然意识到她不得不上前拼杀,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吴思没有练过武,原主罂也没有。她的刀划伤了一个士兵的脸,那个士兵对她恶凶相向,幸好被载扎中了背。
      罂与载的相遇是按照原著剧情的,载是跃的弟弟,在原著中他后来也喜欢上了罂,只是载、跃与现在的小王弓,三人虽是不同母后生的嫡子,但是兄弟关系极好,载后来一直帮着跃,对罂从不逾矩。
      吴思现在真的觉得跃有载这位弟弟真是他的幸运。
      但下一秒,吴思觉得眼前天地颠倒,她被一个戎人拦腰提到了马背上。
      “睢罂!”她听到了载的呼喊声,但已听不清了。
      她只听到戎人猖狂的笑,笑得人寒毛直竖,她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规矩,但至少知道,戎人在一众宗女中只虏走了她,只有可能是看中了她的美貌。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快到城门,吴思想到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不禁哭了出来。模糊中看到城门大开,一队人马火速进了城来。
      为首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殷俊,救我!”哦,不是,吴思高喊,“跃!跃!救我!”
      跃挥戈的动作因为滂沱的泪眼而模糊,只知道时间不算短,她被弃在地上犹如蝼蚁一般。杀了戎人,跃将瘫软不能动的她抱到城墙一角,眉头紧锁地看着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吴思的紧张情绪没有缓过来,但思绪已经在他焦急地询问下回来了,“跃?”
      跃的神情不知道为何有一丝的失望。但他叹了口气,放下自己染血的陨刀,要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才发现她的手上拿着短刀,已经嵌入虎口处。
      “你有短刀,怎不知在那戎人大腿上或者马背上扎一刀?平白伤害自己?”
      吴思大哭,这次她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文静地委屈地哭,而是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害怕,真正的伤心,她害怕事情不像原著描写的那样,她伤心她来到这个地方要以罂的身份生活下去。这场哭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重生。哭过后,罂静默了好些天。
      这些天载经常出现在她身边,她不搭理,跃也来看过两次,她也没有搭理。
      跃很快带着载走了,也没有像原著一样问过她的心意。她这几天在思索着来到这里的一切和以后怎么办的时候,想过在这次跃问心意的时候就答应他,少了以后的纠葛,说不定能很快尘埃落定。原著在这里罂并没有答应跃的求爱,而是到达大邑商后,与跃的联系多起来后才明确了心意。
      但跃没如书中所写,就这样走了。这让罂又静默了几天,在睢侯差点以为她又回到了小时呆傻的状态时,她提出,她要前往大邑商。
      吴思想好了,既然这里与原著不一样,可能就是要教她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挑战和困难。大不了,大不了一死,要么真死了,要么回到现代中去,她不能再怕了,害怕也于事无补,她现在长得这么漂亮,又是与众不同的身份,要为自己找一个好归宿。
      3、苑游
      罂毛遂自荐去了大邑庙宫,做了册罂,虽然不是如原著由商王亲自提拔,但她还是如原著般偶然见到了商王,也参加了苑游。
      苑游中,她会先看到爱慕跃的兕骊,再看到跃的隆重登场。但是在这里,她忽略了后登场的跃。因为吴思觉得,兕骊,似曾相识,那张脸很让人熟悉,熟悉到好像就应该知道,但吴思就是想不起来,是她的某个同学?还是什么不只见过一面的明星?
      吴思盯了兕骊好久,直到跃的眼神也通过兕骊向她看来,跃微有惊讶,但很快把视线放回兕骊的身上。
      兕骊向跃走了过去,一对璧人。
      册癸如原著一样滔滔不绝:“若王子弓做不成天子,王子跃也不错。可我不喜欢兕骊做王后,不是献女也不是生妇,你看她那般高调。”
      高调,这个形容词让吴思联想到一个人,文茜,她和殷俊分手的导火索。
      那年,吴思十六岁,高一,与殷俊相识五年,确定恋爱关系三个月。吴思长得可能很符合男生们的眼缘,反正初中也有好几个男生和她表过白,最终殷俊按捺不住,在上学路上拦住了她,然后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但吴思并没有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有资本的,刚进入高中,又要认识一批新同学,其中就有耀眼的文茜。她的身材高挑,一头黑长的直发,女生都很羡慕,她的性情开朗,下课后大家都喜欢围着她聊天。吴思是个文静的姑娘,但是架不住人家来主动和她说话。殷俊和她们不是一个班,但他经常来等吴思放学,文茜就认识了她的男友。
      “喂,你男朋友很帅哦!”
      吴思腼腆地笑了笑,高中抓早恋很紧,连文茜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吴思都要提心吊胆地看周围有没有人。也担心被老师抓到,吴思和殷俊提出还是不要在学校见面。
      刚进入高中,吴思还是一如既往地扑向了学习,与殷俊的见面聊天越来越少,反倒文茜与他越来越熟络。
      “吴思,我认了殷俊做哥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一开始她真的不介意的,直到文茜一直把“我哥”“我哥”挂在嘴上,同学们都知道她有个帅气的哥哥,却不知道她那帅气的哥哥是吴思的男朋友,本末倒置。
      有人肯定觉得,吴思是不够爱。她只是那时,不够懂爱罢了。有人的爱情,是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而有人的爱情是细水长流相濡以沫的。吴思喜欢第二种方式,她曾想一起度过高中,在大学里牵手、接吻、规划未来,她也曾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初恋相伴到老的。她以为这些事她不用说,殷俊至少也是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他不知为何开始暴躁,开始心慌,觉得吴思对他的关心不够,而他自己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他开始让他“妹妹”传话,而这种方式——文茜帮他约时间,吴思说很忙,文茜质问她能不能给自己的男友一些关心,吴思沉默。她心里的话无处可诉,委屈自责,最终选择了彻底结束这个状态。她连分手都是靠文茜传话,而且是她唯一一次让文茜传话。
      后来她想,文茜当初听到这话内心一定高兴死了,殷俊是自由的了。
      吴思的回忆被打断了,因为她看见载在跃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兄弟俩和兕骊都向罂这边望了过来。
      跃向罂点头示意,她也点头回应。
      点头之交,这般淡淡,比原著差了好多。大概吴思真的没有原著女主那种魅力吧。
      跃带着兕骊走向高座,册癸有些惊讶:“这怎么——以前王子跃对兕骊一向淡淡的,怎么如今?真的要娶兕骊为王子妇吗?”
      册宥道:“又有何不可?跃的生母后辛就出自兕,兕骊和王子跃是表兄妹,兕又比王子载的生母后妌的母国还要强大,众所周知,后妌多么想要王子载成为小王,如果王子跃也想要小王之位,娶一个强大的母国做后盾的王子妇无可厚非。”
      “不不不,他一定是出征羌方时中了祟,听说回来后性情都变了好多。”
      “我听说是回途上经过骊山,在骊山失踪了一夜,回来后先是静默不语了好几日,后来连生活作息都变了。说不定是骊山有山灵,中了祟。”
      罂无奈地笑了笑,原著中将罂比作骊山山灵,让跃一见钟情,是精灵美好的意思,没想到到自己附在罂身上时自己就成了祟。
      殷商酒辣,罂见册人们都在欢饮,便自行出去走了走。
      但不幸的是,她遇到象群时才想起原著,原著她远远地看到象群之时就被跃护到了怀里。而现在,她差点被跃驾驶的象踩死在地,幸好跃在紧要关头收服住了象。
      跃下象来检查她的伤势,眼神慌张,汗珠滴沥。
      “对不起。对不起。”
      吴思忽然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因为在这里吴思没有听人说过“对不起”三个字,这好像不是殷商用语,在这里她是第一次听。
      但是这种奇怪一瞬而过,她被肩膀上的疼痛聚拢了意识。
      而跃也是很不避讳地将她的衣服拉开,看到肩头上一大片淤青,与跃一起的少雀和象人都回头避嫌。
      跃抱起她回到王座请人医治,这在当天苑游引起不小的风波。
      4、惊闻
      当晚,罂留在宫中养伤。但是这里的药酒似乎效果很差,她肩膀还是火辣辣地疼,忽然想起这天夜里兕骊会向跃表白。虽然平常吴思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这种疼痛难眠的情况下她不免想找些事情做。说实话,看原著时,她就不喜欢兕骊这个女二,因为她活得耀眼高调,像极了文茜。如今吴思更想亲眼看看她被拒绝的场景。
      还好殷商王宫不大。罂出去不久,就撞见了假山后的一男一女。
      女生咄咄哭泣:“表哥,你是不是变心?今天你对那个册女好紧张啊~”
      “不是,她是因为我而受伤的,所以自然着急。”
      “真的?”
      “真的。”跃伸手搂住了兕骊。
      吴思愕然愣在原地,这里,不是《殷商玄鸟》的世界?这里的女主不是自己?
      “表哥,我今天已经给母亲写了信,她过几天就来,大王那边——”
      “嗯,我明日就与父王说。”
      “表哥,今晚带我回去吧。”这句原著里的话吴思印象深刻,殷商女子太过大胆。他还会不会拒绝呢?吴思忽然意识到这里的跃是不一样的,她感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显然跃停顿了许久,在兕骊以为他默认时开了口:“还不行,我们还未成亲。”
      这句话是拒绝吗?吴思不知道,礼教在这时还没有被提出,这里的人对男女之事很是开放,在他们这个年纪没有成婚但有情人也不是稀奇的事,更不用说只是婚前性行为。
      兕骊显然也愣了,然后又开始假哭。
      “不哭,不哭了,我们很快会成亲的。”跃并不厌其烦地又去哄。
      兕骊踮脚想要吻上他的唇,显然他没有想要躲开,但是吴思忍不住了,随脚将一颗石头踢进了湖里。
      石头并不小,还好吴思在现代喜欢竞走减肥,脚力很不错,石头在湖里溅起水花,将两个缠绵的人一下子分开了。
      吴思气冲冲地回房,这什么破世界,让她失望透了。
      到了房间,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要学会适应这个环境,这个扭曲的《殷商玄鸟》,可能她不是女主。
      那么,她何去何从呢?不知为何,刚才看到殷俊模样的人和文茜性格的人抱在一起,她那么忍不住。难道她的身份是恶毒女二、来搞破坏的吗?吴思摇了摇头,以她自己的性格,也不会走到那一步。就看明天,原著中明天兕骊会收买臣甲,将罂从庙宫中骗出打晕,送去人祭。如果这里的兕骊还是那般恶毒的话,她一定要想办法拿回自己的女主之位,将一切拨回正轨。如果,如果这里的兕骊是个好人,那么她就遁走,做一个无人关注的配角,再也不来大邑商。
      吴思回到的宫殿是棠宫,商王以前特地为罂的母亲妇妸建造的,一看到罂受伤,商王就命人将她送到棠宫养伤。
      吴思刚刚躺下,商王就来了,酒味还未散,这是吴思意想不到的。
      “不必起身。”商王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目光灼热。
      记得原著中商王的长子都快五十了,所以商王肯定也六十多了,但还是有十足的帝王之气,跃与他相比就是一个年轻的肆意的毛头小子。原著中商王知道自己的嫡次子跃喜欢罂,但正式注意到罂是在罂被人祭时正好被载救下,打算将罂指婚给载的情况下。
      只是在这里,在苑游时跃和载对她表现出来的心意要少很多,不知为何商王的注意力就集中在罂身上。
      以女代母,吴思为脑子里冒出这四个字而恶寒。既然儿子们没有对她倾心,那么父亲有这想法并不足为奇。
      吴思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了地上。
      这点上她和女主还挺像,女主不惜冒着砍头的危险拒绝商王将自己许给载,她现在要不惜冒着砍头的危险拒绝商王。
      “大王容禀。”
      “你知孤要说什么?”
      “罂来大邑商有些日子,听人说起,我与母亲确实极像。”
      “所以你要说什么?”
      拒绝大王这件事,要考虑到王的尊严,吴思忽然想到《甄嬛传》里皇帝要纳甄嬛的妹妹玉娆,玉娆是这么回答的:
      “大王最爱的人是我母亲?”幸好她还记得原著,商王最爱的是第一任王后癸,小王弓的生母。后癸死后罂的母亲妇妸才进的宫,但她不喜欢和所有女人争一个男人,最终选择离宫嫁给了睢侯,后来王子跃的母亲后辛成为第二任王后,因为后辛擅战、兕国强大,但没过几年后辛也病逝,才到王子载的母亲妇妌为后。原著中商王曾想让跃娶兕骊,让罂嫁给载,是因为跃现在孤身一人,需要强大的妻国为后盾,而载的母亲之国本就强大,娶罂一个孤女,才可让二子平衡,威胁不到小王弓的地位。
      “不是。”
      商王娶癸时自己还不是小王,癸也没有强大的母国支撑,但他就是随心所愿地要定了她,最终给了她后位。可惜后癸正因为没有强大的母国,在后宫中活得极其压抑,没有几年就病逝了。
      “大王可曾想过,与你最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商王不答。
      吴思继续说:“罂也曾想过,找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求大王成全。”这是真的,但对吴思来说,这已经实现不了了。
      “是跃吗?”
      吴思摇了摇头:“显然王子的心思不在罂身上。”
      商王走了,只留下一句:“明日一早,便出宫去吧。”
      5、嫁跃
      没人知道她夜里拒绝了大王,所以离宫时还有人送行。在这里,罂的族妹睢姱还是和跃在兵营的搭档少雀好了,少雀受姱之托拉着跃来送罂出宫。
      因为昨夜的事,吴思对跃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一番欲说还休,而是冷静自持地作礼,称呼。跃的礼数也做得很足,没有柔情、没有逾矩。
      出了宫门口,少雀同跃转身回去,吴思听到少雀远远地问:“睢罂比兕骊好看啊,你这不为所动的模样,真心喜欢上兕骊了?怎么现在才喜欢上?”
      “她啊,就像所有的诗。”
      罂忽然蹲在了王宫门口。
      她脑子里疼。她忽然想起了兕骊像谁。
      殷商的发音不注重平翘舌音,“诗”说起来就是“思”字。她来到殷商后,虽然自己原名叫吴思,但是却从为听人说过“诗”字,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让她想起,兕骊像十六岁的自己。吴思在现代过到二十八岁,忙碌前行,都将自己十六岁的模样忘得干净,现在脑子里闪过的是初中毕业时那张合照,她的模样,殷俊的模样,就是这里的兕骊和跃。
      长得像殷俊的跃和长得像吴思的兕骊相互喜欢,在这个大商朝让她遇上,不可谓不震惊。
      兕骊有像自己的容貌,却有像文茜的性格,吴思不知该不该祝福他们。
      但是这个纠结没有过几个时辰,因为当天如原著一样罂遭到了袭击。电光火石之际吴思躲过要害,假装晕倒。
      祭台之上,她在载来救的前一刻醒来,防止载失手将臣甲一箭射死。
      兕骊被押入了王宫。
      “父王,我们刚刚才谈到的”跃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居然还想救兕骊。
      “次兄,她不过是看到你在宫门口送罂,便对罂起了杀机,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你怎么还要?”载为罂不平。
      这个世界,大概只有载像原著一样,赤诚倔强。但是不知为何吴思的注意力就在跃的身上,大概她的代入感太强,一直觉得载就是弟弟。
      兕骊伏在地上痛哭不已,也不辩解,惹人生怜。
      “大王,罂一人无依,兕骊要我性命,轻而易举,我本如蒲草飘摇,实不值为我大起干戈,此事揭过不论,请大王主持,放罂一条生路即可。”
      别骂吴思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她所学的就是忍让与善良,这已经成为她灵魂里的习惯。她不是可怜兕骊,而是她知道就算追究下去,兕骊受罚也不致死,她担心的是兕骊下一步的报复,“罂”现在连跃也依靠不了,没有人会照看她的生死。
      商王凝眉看了罂许久,忽然做了一个大家都震惊的决定:“睢罂,善良聪慧,可为王子妇,择日嫁给王子跃。”
      “大王!”兕骊终于有话要说,但是商王不容置喙地对跃说:“子若不娶,兕骊重罚。”
      商王甩袖离开,兕骊追了出去,堂上还有妇妌,这时难掩笑意,跃娶不了兕骊,没有兕国这个强大的后盾,自己的儿子当小王更有可能。载这时是足足地傻在原地,最后被妇妌拉走了。
      堂上还剩下跪着的罂,她需要消化为什么是将她赐给了跃而不是载,还有跃,他听到这件事后一直坐在座位上,似乎也是要消化什么,但他想得极多,最终起身走向罂。
      睥睨地看着她:“这下,你满意了吧?”
      跃甩手而走,他以为是她做的局?在男主心中,她真的成为了恶毒女二?
      吴思忽然想笑,却只剩苦笑。跃如今误会了她,她又搅了他一场美好的姻缘,就算她真的嫁给跃,恐怕也只有住冷宫的份。
      吴思甚至感觉到,这是商王的报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辞虽然动听,但是商王历经沧桑,肯定反应过来那是搪塞的借口,生平被一对母女拒绝了两次,他的尊严受到了打击,所以他的报复,是给吴思指一桩婚,在这桩婚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言论永远成不了真。
      不久后就要为跃和罂的生辰行卜,吴思多希望出现原著中的日晕——就是日全食,被殷商人视为上天不同意。原著中日晕是跃和罂两情相悦打算缔结鸳盟时出现的,导致两人无法在大家的认可中在一起,但是按照时间应该是在现在的几个月之后,所以这天顺利地进行,跃和罂的生辰相合,三卜大吉。春和日丽,罂就要嫁做王子妇了。
      吴思也想过要逃,但是原著里罂因日晕被视为有祟,姱和少雀帮她离开大邑商还要承受跃的怒气,现在她逃,是实实在在地抵抗王命,不能将族妹姱拉下水。
      但是兕骊的来到,却让她决定留下来。
      兕骊大概在王宫没有办法了,上门来要刮花罂的脸。
      还好载看到兕骊怒气冲冲地出宫,跟来阻止了她。
      看着兕骊张牙舞爪,“罂”决定留下来,至少她不想让兕骊顺心。
      “睢罂!你高兴不了多久,以后跃继位,我会成为王后,绝不是你。”
      载将兕骊推了出去,回头看罂,还带着男孩子的局促。
      吴思微笑:“载,我认你做弟弟怎么样?就算我以后不是王子妇了,也做你姐姐怎么样?”
      她认载做弟弟,却不像文茜认殷俊做哥哥有那般的企图。吴思只是知道载会对她情根深种,她无法回报这份爱情,只能用亲情来回报他,希望载以后不要纠结,平安喜乐。
      6、妇罂
      兕骊的话就像抛出的咒语,罂没有做成“真正”的王子妇,跃在结婚前夜领兵出征了。记得原著中是因为载不愿意抢着出征,离家出走,才导致跃不得不上战场。而这里,是跃自动请缨。
      “次兄自伐羌回来后的确很不一样了。”载想要宽慰罂这个准新妇,吴思现在至少知道跃的不一样不是因为罂自己,她静静地听载说,“次兄回来后,与我比试过一回,竟然没过几招就输给了我,我觉得次兄在放水,次兄只是说我长大了,便没再接过我的招。听少雀说,次兄领睢去伐工方,次兄武艺虽好,但一开始上场却不曾斩下敌人的一颗头颅,后来是对阵工方首领时生命危在旦夕,不得不将其斩杀。还有,次兄这几个月似是对王位稍感兴趣。”
      罂多看了载一眼,尽管载也不想这么议论他次兄,但他最近真的觉得次兄与他的感情不那么深厚了。“次兄最近常与父王共见大臣,以前藏在心中不说的言论,现在却极力表现,哪怕长兄也在现场,长兄和父亲有些矛盾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以前次兄都不会多说什么,知道也劝解不了,但现在次兄都会推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次兄那么想娶兕骊,也是有兕国强大的原因在里头。”
      吴思多思考了一些,记得原著里,跃对他的兄长弓极其敬重,虽然跃也有王者之才,但他从没想过要从兄长那里抢过王位,哪怕后来弓逝世,跃成为小王,他也与罂在自己的封邑过普通生活,要把王位留给载。但是这里,什么让跃变了呢?
      小王弓推行仁政,主张贵族与平民同等,吴思是很喜欢这位小王的,对于原著里他的死也感到极其惋惜。她现在来到这里,是不是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维系兄弟三人的感情,尽可能保住弓的命呢?
      罂是被风光抬进宫的,但是跃的玄宫中连小臣都不待见她。想到小王夫妇和善,她便自作了一些点心,去看弓的妻子妇丹。妇丹正在教两个儿子读书,罂记得他们一个叫王孙服,一个——好像还没有名字。看到罂来了,丹关切地让她坐下喝茶。
      商王和弓最大的矛盾就是商王觉得弓推行仁政损害了贵族的利益,会招致贵族的报复,弓虽得民心,但行动太激进。只是父子之间已有间隙,商王的这种关切从未点明,成了表面上的压制手段,弓对他父王的误解就越来越深。罂来看丹,把最近听到的各种事情讲给丹听,她不明着挑出哪里有错,而是说大王知道小王的某些壮举后是如何采取的后续措施,这些都会通过丹传入弓的耳朵。罂想,跃那么聪明,弓作为他的哥哥,有这些枕边风的提点也就够了。
      果然,小王与贵族的矛盾开始渐渐化解,虽然王子跃正在征战鬼方,捷报频传,但大邑之中人人称颂的却是弓。
      跃得胜还朝,比罂想象中的要快。
      到得宫中,她才知道,她要接的不仅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还有怀着她丈夫骨肉的兕骊。跃出征那日兕骊也离开大邑商,罂以为她回了兕,没想到她跟去了战场。也是,征鬼方时跃任主帅,兕骊的哥哥兕任任副帅,很方便。
      到现在罂还没有见到兕任,因为上次兕骊闹过后直到大婚,载将罂护得很紧,没有给兕任见她的机会。
      商王叫跃和罂进去问话,主要是问话给罂听:“竖子,你难不成要娶两个王子妇?”
      “不必,骊做生妇就成。”
      简而言之,跃同意了罂为妻,兕骊为妾,大概是为了保全兕骊腹中的孩子。
      “罂”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的,加之孩子无过错,她也想着作为王子妇,好好帮兕骊保胎。
      但她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因为跃的提前归来,导致原著事情发生的顺序交换了,原著中跃大胜后只带几十骑急急从鬼方赶回,是因为小王宫宴呈上的食物导致大王中毒,大王将小王革除王位,外放方国。当然,原著后来写了这是妇妌的计划。但是跃的归来,正提醒了罂,妇妌诬陷小王弓的事情很快就会来临。
      7、矛盾
      罂对宫里也算熟悉了起来,她甚至在小心翼翼地培养自己的人手,因为对跃不敢轻动,她大多收归的人都是丹宫里或者载宫里的,正方便探听小王和妇妌的动向。
      跃一直住在自己的书房中,也不往罂宫里去,也不会留宿在兕骊那里。
      这天,姱却忽然来罂宫里,说要告诉她一件天大的喜事。姱自嫁给少雀后过得越来越明亮,有时候罂还羡慕她那才是少妇的生活。
      姱说的这件事还真是为罂而喜,她说:“昨夜王子跃找少雀喝酒,居然说兕骊腹中的孩子不是他自己的。”
      这让罂所有的思绪都抽空了,只顾听姱讲:“兕任派人送兕骊回兕,兕骊半途拿出宗女的架子要求仆人改道鬼方,只需两日就能追上跃,想在军营里红袖添香。谁知就在这两日内,兕骊的车驾被劫,跃他们听到传信赶到时兕骊已经被匪人奸污了。兕骊寻死,跃才说要认下她的孩子为长子,娶她为妇。”
      姱认为这是一件喜事,是因为她觉得兕骊的孩子不是跃的,跃现在所做的一切是逼不得已。但罂的解读却相反,跃他宁愿认一个不是他的孩子为长子,证明他很爱兕骊。
      尽管罂不知道跃对兕骊的爱从何来,但既然是她的丈夫要隐瞒的事,她自然不会多说,也让姱不要再说出去。
      妇妌的计划在罂的监视之下进行,诬陷弓的事自然没有成功。弓呈给大王的羹汤在最后一刻被罂换成没有毒的,而且是罂教给丹的现代的羹粥做法,商王很喜欢。
      但是妇妌的另一件事罂却没有察觉。妇妌找到了当时护送兕骊的仆人,证明兕骊腹中的不是王孙。
      罂除了有些好奇地看向跃,心里却庆幸没有让妇妌一箭双雕,如果小王谋害大王、王子跃隐瞒血统,那么载肯定就是既定的小王,无可厚非了。
      如今,跃会怎么做呢?
      跃没有理会罂“关心”的目光,而是向父王长身一礼,要求与商王单独详谈。
      罂忽然觉得他这样有些扎眼,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罂感知得出,跃是个有骄傲的人,如今他为了兕骊放下他所有的骄傲。
      罂没有等到跃和大王商量的结果,而是先被气急败坏回来的跃拦在了玄宫中。
      “我倒不知,我妇人这么有本事,竟帮了小王那么多忙!”他的表情没有那么狰狞,一如既往地招桃花,但罂就是看得出他生气了。
      罂没有想过要瞒过他,因为她在玄宫是孤身一人。只是她也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这件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她的问题几乎不用经过思考:“你,你真的想要这个天下吗?”
      她戳中了他的内心,连兕骊都没有关注过他的那个想法,这个女子却知道。他的思绪细细过了一遍,与这个女子的相遇、相识,他找不到一丝联系,缓缓问出他也不确定的话:“你,爱慕我兄长?”
      罂瞪大了眼睛。跃以为说中了她的心思,她却忽然站了起来:“不,我是个方外之人,我不爱你,更不爱你的兄弟,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些事,你大可放心。”
      她什么想法,他真的不懂,也不想去懂,他转身打算离开,罂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想要这个天下?那到时候你的兄弟怎么办?”
      他会善待他们,虽然他们不是他的亲兄弟,但他从来不是个狠心的人。
      罂只听他喃喃地说:“这个天下,我也不是那么稀罕,我不过是……”他的自言自语飘散在宫外的风中。
      8、夫妇
      罂呆在宫里,不随处乱走引跃不喜,但跃没有阻止姱来找她,姱说,跃和大王的协商结果是兕骊挂着生妇的名呆在宫中,但是跃永远不能再召幸她,哪怕以后跃成了王。
      为了表达向父亲的服软,跃从书房搬到玄宫罂呆的正宫居住。两个人一帘相隔,各自为政。
      罂发现跃有许多个人习惯与自己相似,譬如每日沐浴、一日三食,这些在殷商都不普遍,但他们却坚持这么做。外面不明实情的人居然开始传王子跃与王子妇罂鹣鲽情深、心有灵犀。
      罂有时想,如果这句话被记在殷商史上,一定是天大的笑话。
      这时对后宫的管制并没有那么严,罂如果经得跃的同意还是可以出去的,姱就偶尔带罂去外面的集市。有的时候会碰到巡逻的少雀和正在和他商谈军事的跃。罂知道这是姱想帮她,但是罂也知道,跃对兕骊那么浓烈的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
      听说朝堂上跃博学善辩,又多次出战,渐渐与小王一样受到大家的同等敬重。跃对兄长的敌意似乎没有那么明显,偶尔罂去妇丹宫里闲坐时会偶遇他们两兄弟讨论政务。弓三十多,对他这个才十九的弟弟极好,甚至和丹说过跃的智慧和能力都远在自己之上。罂有时会多将这话理解为跃在利用弓的善心和谦虚,弓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弟弟比自己强,大概以后还真会选择退位让贤。
      其实,跃做大王,也没什么不好。他本来,就比弓和载做的好。现在罂会这样想。
      自从跃为了娶她的事误会她,罂对原著那个跃的期望就全部消散了,也对这个披着殷俊的脸的跃的感情全部消散了。从那刻开始,他们重新回到陌生人,不得不在一起的陌生人,不得不被人称为一对夫妇的陌生人,渐渐地重新了解对方。
      了解得越多,罂越发现跃可取的地方很多。他表现的另一个跃,也是受人敬仰,能文能武,真诚友善。
      而跃对她的印象,可能也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糟。他大概听了少雀说的关于她的一些事,比如她曾让姱保守兕骊怀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个秘密。跃开始给予罂一些作为丈夫的关心,比如宫中分布,他会让人拿给她先挑,比如同去参加宴会,他会等她穿戴好一起到场。
      罂要的不过就是相敬如宾,跃给她的不过也是相敬如宾。
      有一天,跃忽然和她说,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想要出去走走,问罂要不要一起。
      原著里罂是有给跃过生辰的,正是他们相恋到如胶似漆的时候。但是跃今天来却是落寞的,他大概想找兕骊给他过生辰,但是这无法实现。
      罂抿唇应了应,与跃一道上街。
      他们今天穿得都略微隆重,在街上受到了瞩目。
      “这就是王子跃和妇罂?真正是一对璧人。”
      殷商崇白,罂为了王子的生辰穿上白裘是理所当然,白裘称得她肌肤胜雪,空灵优美。跃的白氅也极华丽,将他英俊挺拔的身姿毫无遗漏地描绘出来,的确让人神往。
      忽然一只杏扔中跃,人群中一阵哄笑。罂抿唇,他真的越来越招桃花了。准确的说,是招杏,这个时代民风开放,女子扔杏,是一夜春风的邀请,如果男子接了吃了,就说明晚上会赴约。
      跃将杏捡起,罂有一瞬间的错愕,因为听闻跃这些天并没有再娶生妇,也没有留宿谁处。今夜,他忽然,是看中了扔杏的姑娘吗?
      哪知下一秒跃就用修长的手指将杏缓缓剥开,送到罂的嘴边。这一个举动,没有人在殷商做过,但这表明他有妻子,今夜会呆在妻子身边,谢绝投杏姑娘的好意。大概明天,大邑就会传遍,王子跃宠妻。
      罂抬眼看他,他温和地笑着,罂不理解他的笑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他的样貌那么美好,坚定地托着杏,虽然不爱吃,但罂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人群中传来祝福声:“恭祝王子王妇早得贵子。”
      罂大概被这些祝福声弄晕了头,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回到宫中,罂忽然拉了拉跃的衣袖:“谢谢你的招待,不然我为你歌一首吧?”
      跃挑眉欲听。罂拍着手要唱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罂的手猛然被跃攥住:“你是谁?”
      罂茫然。
      跃攥得更紧:“你是谁?”他忽然露出激动得不能自制的表情,“不,你也是,你也是现代人,对吧?”
      晴天霹雳,原来穿过来的不只是她自己。
      其实只要多加联想,跃的那些改变,罂就信了。那天他说,他不那么稀罕这个天下,后一句是他“更想离开这个世界”,是想回去的意思。
      9、受辱
      他们确信对方和自己是同一个时代来的,然后都问对方怎么回去,无果,惊喜变成了失落。
      “没关系。”“跃”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以后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回去的。”放下了王子的架子,罂觉得他本人一定也是个温和可亲的人,将自己知道他们是在书里的事告诉了跃。
      跃理解了她之前帮助小王的行为,戏谑道:“没想到你这么看重兄弟情谊,我还真以为你对弓——以后我不和他争就是了,我本来觉得我既然有了这个身份,就要做这个身份里最好的。但以后我们就集中注意找回去的方法,我会尽量做你口中的那个跃。我来到这里真的,真的很不适应,你知道吗,虽然我继承了跃的身体素质和记忆,但是武力的运用一开始很不协调,哦,苑游驯象时还伤到了你,对不起。后来还让我上战场,我还杀了人……”
      这次换罂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这里杀人等回到现代也不会判你有罪,你就当入了一次伍,为国征战。”
      那夜跃在罂的宫里聊了一晚,传到宫里各个贵人耳朵里,还以为他们终于圆了房。
      他们计划着要不要去骊山一趟,但还没出发,一件事提醒了罂差点忘记的兕骊的存在。
      那天日晕终于到来了,也就是日全食。而兕骊就在这时摔了一跤,流产了。
      “日晕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父王不可因此断言兕骊有祟。”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罂记得原著里商王也不是那么相信日晕,只是他需要给国人一个交代,现在他要定兕骊有祟,也是除去他心里的不喜。
      罂是有些嫉妒兕骊的,但是既然和“跃”来自同一个地方,自然是要帮“老乡”一把的。罂也跪向商王:“父王,兕骊既有祟,拿她祭天,恐天更不喜。”
      罂一句话阐释了“跃”什么叫关心则乱,反向而行确实能带来效果,商王最终的决定是将兕骊驱逐出宫,与跃永生不见。他不知道面前的灵魂已不是他儿子的,企图将“跃”纠正至以前的状态。
      兕骊走时,罂帮她备好了所有东西,甚至通知了她的哥哥兕任来接她。
      兕骊望穿秋水,也没有在宫门口看到跃的身影。
      跃因冲撞了商王,两天前就被罚去毫邑驯象,也算是与原著殊途同归,罂送走兕骊后也要收拾包袱去陪她的丈夫。
      快要到达毫邑时,兕任风尘仆仆地追了上来。他好像是才将兕骊送回兕,就改道往毫邑而来。
      “来找跃?”看在他和跃一同伐鬼方的份上,罂主动和他说话。
      他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没那么自然。
      快要到桃宫时,兕任忽然遣走了所有的仆人,拉住了罂的手:“其实,毫邑早已是废都,不如你跟着我去兕吧,兕很富庶,免得在这儿跟跃吃苦。”
      罂惊诧地甩开他的手,疑惑这朵天降桃花从何而来。
      “我知道,跃待你不好,我会待你很好的,我给你天下最美的饰品,不好吗?”兕任忽然要抬手去摸罂的发,罂果断地打开了他,然后就往桃宫跑。
      兕任遣散仆人的地方是在及腰高的稻田里,罂的裙装不方便,没跑几步就被兕任扑倒在地。
      罂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中便被塞进了一块布。
      “妇人最是矫情,别担心,我会让你享受快乐的。”
      罂拳打脚踢地想要逃开他,但她的身体才十六岁,很快被兕任钳制住双手双脚,兕任很熟练地用裤带将她的手束起,也抽出她的腰带将她的脚缚好。
      “好好与你说你不听,既然这样我只能事后再去问跃要人,跃爱我妹不爱你,应当是同意将你给我的。”
      罂的腰带被抽走,衣服自然就散了下来,还好她因为习惯,在胸前绑了小衣。如今就是一块布遮着她胸前的起伏呈现在兕任面前。
      兕任上手道:“罂的这里白嫩柔软地像个桃子,我路上肖想许久,这滋味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罂的泪早就流了下来,前世今生,这是最屈辱的时刻。
      兕任刚刚将罂的外衣剥离,还没来得及脱下自己的衣服,背上就中了一刀。
      “欲淫我妇,自裁还是我杀?”“跃”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罂在地上哭地更加厉害。
      “跃,何必这么认真,我知你不喜她,不如将她赠给我?”兕任还真是想错说错,话音未落又挨了跃一刀。
      兕任大怒,抽出刀与跃搏斗,但没两下就被制服,跃将到架在他的脖子上,兕任才感觉到真正的危险:“真欲杀我?”
      跃未曾回话,打算动手。
      兕任快速道:“你杀了我,如何向我父交代,你不怕兕国与你为敌吗?”
      兕任话音未落,脖子上一条血红的口子,跃把握地很好,让兕任以为他自己会死,但他捂着口子如果找到附近的巫处包扎,还有一救,若他找不到巫,那也是他的命。
      兕任跑远,跃立刻扔了铜刀,拿下罂口中的布,解开她的手脚,帮她捂好衣服。
      罂大哭。跃将她抱到马车里,只能任由她哭。
      这次的哭不像是在睢时的嚎啕大哭,她是极其压抑的泪眼滂沱。睢那时是对死亡的害怕,每个人都会有,而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极其羞愤的事。上次遇到这事的兕骊,见到他时也哭,但现在想来,兕骊哭时还偷觑着他的脸色,兕骊在顾虑他的情绪,让他觉得多了一份责任。而罂的哭却不同,她完全是在哭她自己,哭得那么真实,那么让人无措。
      10、殷俊
      跃抱罂上车,也不敢将她搂紧,怕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男性气息,也不敢将她放下,怕她觉得缺少安全感。便半抱着,笨拙地说:“别怕,我来了。”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再也看不到你。”罂的哭声在他脑海里萦绕,将开头的两个字也打散了,明明听到开头的两个字,他想思考什么来着,他瞬间忘了。
      跃抱着她进桃宫,抱着她进殿,将她抱到床上,想要放下她,却被她拽住衣襟。他大概是这里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了。跃叹气,半抱着她,任她哭完。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跃轻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不答,过了一会儿说:“我要洗澡。”
      跃命人备了水,但罂大概哭得已经力竭,才站起来又重新坐回他的腿上。跃将她一抱而起,前往热汤池。
      毫邑是商以前的王都,桃宫也住过好几代先王,所以桃宫里建造活水热汤池,一点都不稀奇。
      跃将她和衣放入汤池,就退了出去,汤池露天,跃说:“那三面不会有人,我在外面守着,你叫了我再进来,否则绝不回头,放心。”
      罂自己脱了衣服,不断地搓洗着被恶人摸过的地方,眼泪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罂醒来时好整以暇地躺在宫殿的床上。
      跃红脸递粥给她,解释道:“婢女进去发现你晕了,给你穿了单衣我才抱你回来的。”
      而罂虽然泡温泉泡晕了,但能感觉得到是跃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急将不着寸缕的她先抱出热汤池叹了叹鼻息,才找婢女给她穿衣服的。
      罂理解这件事说出来反而徒增尴尬的烦恼,她自己记得这份人情就行。
      罂喝过粥,已经恢复了八九分原来的状态,她小声地问:“兕任这么对我,是因为为兕骊不平吗?”
      跃摇了摇头,她这么善良的想法,真跟某人有些像。“我不该让你帮我送了兕骊一个人来,兕任这人就是——”
      跃红了脸,让“罂”想起原著中罂与兕任只见过两次,而且这两次罂都机智地躲开了他,但原著的确有记载,兕任的勇猛和他的好色一样的出名。是“罂”自己,在这里生活太久了,忘了生活在小说里了。
      罂在思考的时候,跃也想到了什么:“你刚才喊我什么?”
      “什么?”
      “你喊我‘殷俊’,是吗?”在她大哭前的最前面两个字,在看到他的那刻,她因害怕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罂抿了抿唇,她现在并不想和一个男生回忆自己的初恋情史,于是简洁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我是看你长得英俊,所以称呼你‘英俊的人’。”
      “跃”听了这话却在打量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良久他开口道:“其实,我真的就叫‘殷俊’,殷商的殷,俊俏的俊。”
      “罂”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
      “跃”是殷俊,他有着殷俊的脸,也有着殷俊的灵魂。十年后,他们居然是在这个世界里重逢的。
      “罂”忽然想到另一张脸的存在:“你爱兕骊,是为什么?”
      “她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
      “罂”忽然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可置信,她的灵魂到了女一身上,而她的脸长在女二身上。
      “只是因为长相?”
      殷俊点了点头:“她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不像吴思,吴思的性格很温柔,很善良,有些像你。”
      “罂”忽然转身朝里,对跃说她要睡了。
      跃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哽咽,但不明白是什么又惹她伤心,只得听她的话退了出去。
      “罂”这大概可以称得上喜极而泣吧,十年,她没有找到第二个男朋友,而他还能因为她的一张脸,为兕骊做那么多事。这感觉很让人受宠若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是说,还是不说。
      第二天,罂的眼睛肿了,肿得厉害,谁让她前一天哭了那么多次。但是在知道跃是殷俊后,她将他闭门在外,她现在小女生的心思又出了来,总不能让殷俊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吧。
      跃以为她还在为昨天兕任的事糟心,命所有的男子包括小臣不得在王子妇方圆十米以内出现,免得又惹她伤心。
      11、吴思
      罂的眼睛没肿两天就恢复了,她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和殷俊说。桃宫只有一位庖丁,罂第一天午食后就决定自己下厨,做些现代的小菜。她现代一个人居住的好处就是厨艺练就得很精湛,跃忙到晚上回来她虽已睡着,但尝到她的饭通过婢女夸奖她的厨艺。罂便顿顿都亲自下厨,跃真的很忙,只有午食和晚食回来那么点时间,不适合深聊。想起跃要履行王子的职责,还要驯象,罂也就不急于一时。
      驯象。这天罂突发奇想,问跃能不能带她去看驯象。
      殷俊挺了挺胸膛说:“自然,我现在驯象可牛了,这次绝不会伤你,我可以带着你坐象。”“可牛了”这个词可不是殷商语,一旁的婢女听了忍不住在笑,觉得王子在自家妇人面前都高兴地胡言乱语,可爱极了。
      罂真的骑上了象,这在现代是要去泰国旅游花钱的项目,在这个世界居然让她免费享受。
      这次小王弓没有被贬放方国,载也没有理由出走,没人会来毫邑,这种自由的日子她和跃可以过好些时候。
      她和跃,因为名义上的夫妻,她似乎已经习惯性地将两人思考在一起。
      跃驯象的吆喝声也极其醇厚动听,罂弯唇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女声与磁性的男声在旷野里交织散远,还有回声。夕阳将田野染上了一层霞辉,跃将身子凑前去偷看罂的侧脸,如玉美好,红影彤彤,他一直赞同她很漂亮,但今天才发觉她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
      脸蛋上传来轻柔的男性气息的触感,罂诧异地回望跃,发现他的脸红到了耳根。
      这下罂更纠结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上了罂?是因为罂的容貌,还是因为罂身体里她的灵魂?
      罂一直没说,怕说了失去他,也一直不敢接受他对自己的靠近,害怕那不是给自己的。
      直到兕骊的死讯传来。当初兕骊高傲地从兕进大邑商,没有作为献女或者生妇而去,就是因为她认定了要做跃的王子妇,但最终被当成祟赶出了大邑商,落魄凄凉。兕骊的父母也带着殷商奉神的思想,对于这个女儿不再管顾,兕骊被她自己的傲气磨死了。
      跃听到这个消息后,饮酒达旦。
      他的酒量很好,一直没有喝醉,在絮絮叨叨地和罂说他“女朋友”吴思的事,那些也在她十六岁的记忆里。
      最终跃放下酒坛,起身对外面的小臣乙道:“备车,往兕。”他还是要去看一看,哪怕只是一个壳子。
      罂抓住了他的手:“殷俊,不用去了。我叫吴思,口天吴,思念的思,我会背各种各样的诗。”
      跃的表情,也是从不敢相信,到难以置信。
      这句话,是小学五年级,她转校来的第一句话。跃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最终他拿起酒坛,踉跄着出了宫。
      他不会再想要去兕,但他大概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地缕缕思路。
      12、重逢
      跃失踪了两天,然后忽然闯入,将婢女都遣散了出去。他“砰”地关上门,将罂背靠着门,囚于他的身前。
      “我们的小学?”
      “……”
      “我们的初中?”
      “……”
      “我们的高中?”
      “……”
      “我的生日?”
      “……”她记得他的阳历生日,也不会换算成阴历,给跃庆生时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低头回答他的问题,这模样终于与他记忆里那个吴思重叠了,她那时羞涩,成了他的女朋友,与他说话还是大多低着头。
      她现在低头大概是觉得对不起他,殷俊难掩心中的恶意,一下将她扛起,开门往汤池而去。
      “所有人退避,偷窥者死!”
      仆人们不知道王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但他是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跃,没有人敢不听他的命令。
      他将她扔进汤池,下水就来扒她衣服。她任他予取予求,分手后她后悔曾经拒绝过他的一些举动,现在老天给了她反悔的机会。
      她的顺从与印象中的吴思更加重合,对,吴思一向顺从,唯独对他说分手,决绝不可逆。跃手里的动作更加粗暴,她不可抑制地发出些声音,点燃了心里的火,也点燃了他身体上的火。
      他将她抵在泉中的石阶上,她的上半身露出水面,皎洁美好。他埋头于她胸前的起伏,身体已经抑制到了快要爆发的那刻,抬起她的一条腿。
      她忽然伸手抵住了他的肩:“我是第一次。”她说的是罂的身体,也说的是二十八岁的她自己。
      “我也是第一次。”跃没好气地说。但是原著里跃不是毫无经历的,难道他说的是殷俊自己吗?
      但疼痛打断了她的思绪,罂的泪水随着眼角落下。
      跃感觉到自己的鲁莽,抬头看她的表情,她流着泪,咬着唇,微蹙着眉。
      殷俊以前觉得,吴思最吸引他的表情不是笑的时候,而是蹙眉的时候。十六岁的她微微蹙眉,不是因为疼,而可能是思考,可能是不太认同别人的话但出于礼貌不好打断,又可能只是专注于某件事。殷俊极其沉迷于她蹙眉的模样,蹙眉,表达的是她在思考,她的智慧,她的态度,她特有的神韵。
      跃所有的怒气到此殆尽,他叹了口气,在她耳边道:“别怕,只是有点疼,过会儿就好了。”
      她的回答变成一声呻吟。
      跃的眸子深了深,在她身体内动了起来。
      他吻上她的眼,她的耳朵,白嫩的耳垂。“罂”的耳垂是她的敏感点,前世今生,除了殷俊没有人靠近过她的耳边。
      她咬着唇,含着那些羞人的声音,环着跃肩膀的手臂却开始颤抖起来。
      跃轻笑,将她的手拉下来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附身用嘴攫取了她鲜嫩的唇。
      呻吟从两人交齿间溢出,跃不让她咬唇,就是要听这般好听的声音。
      星光璀璨,与池中的丽影好似交相辉映。
      跃的吻深入浅出,绵长温柔,与身下的动作形成显明的对比,把罂折腾得——。
      羞死了,罂昏迷前这样想。
      13、生活
      罂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在寝殿床上,跃好整以暇、道貌岸然地坐在床前。她虽然晕了过去,但好歹知道她的晕吓坏了他,当夜叫了巫医。
      看到她醒来,他俊脸红着递粥过来。因着昨夜的旖旎涌上了脑海,她在他注视下的动作相当慢。跃耐心地看着她喝好,他轻声问:“还疼吗?”
      她的脸也红了。也是,这种事,吴思答不出来。跃的目光顺着罂白皙的脸往下,她松散的发髻是巫医来前婢女临时帮她绑的,现在已经披到了肩膀。紧急给她套上的白袍有些松散,露出她右边的锁骨,锁骨上还有他昨天惩罚性留下的红痕。
      跃忽然有些眼热,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粥碗挪走,上了床。
      “还要?”罂弱弱问了一句。
      “你不想?”跃温柔地问,但带着些不予拒绝。
      看着他那温柔的眸子,罂怎么也说不出“不想”两个字。
      事实证明,这种事第一次有点痛苦,但第二次就能感受到欢愉。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俩就没出过门。婢女将食物放在房间门口,每次都是跃披着外袍去拿。罂庆幸自从自己接手了这个身体,常用现代的方法给她锻炼,精神力尚能跟得上跃“开荤”后的需索,别的事她便撒娇让跃去做。
      原著里外面的仆人对他们这么呆在殿里,一定都没有腹诽,而是欣慰的。罂多多少少还是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这里人的看法还让人那么顺意,罂有点乐不思蜀了呢。
      他们每日这样耳鬓厮磨着。
      有一次跃的手放在罂的小腹上,罂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偶尔太累的时候罂就这么捉着他的手,免得他到处点火。这时她忽然想到自己在现代的身体,闷闷地对跃说:“我二十八岁的身体虽然尚可吧,但没有罂这么十成十的好,如果回到了现代,你会不会嫌弃我?”
      跃知道她向来谦虚,她评价一句“尚可”,在他看来就是十成十的好,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唔,我二十九岁的身体也没有跃这么好,八块腹肌是没有,四块差不多。”
      罂笑了,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品,不会嫌弃你的。”
      跃发现这些年吴思也不是一成不变,她比他记忆中俏皮一些,现在这样爱笑。他以前因为她习惯性的蹙眉喜欢了她那么久,如果她再这样多笑几次——
      跃的眸亮了一圈,欺身近前:“嗯,我也爱你,我爱你的一切。”
      罂随着他沉沉浮浮,她知道殷俊的情话一向好听,但没想到一次又一次让她的心小鹿乱撞。
      云雨暂歇,罂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在现代,有女朋友吗?”
      跃顿了顿:“有啊。”
      这件事她也想过,想过无数次,十年,怎么可能没有女人。罂在他的怀里,反而感觉到冷。
      他掰过她欲哭泣的脸,微笑着说:“她叫吴思。”
      又被骗了,罂推开他,背过身假装与他置气,实际嘴角挂着笑意。她将跃摘下放在床边的玄鸟拿起把玩,这里因为她和殷俊的出现,真的不能叫《殷商玄鸟纪》了,只能叫《殷商纪》。
      定情信物,忽然想起她和跃这一世还没有定情信物,但他们都是灵魂穿越而来,根本带不来什么东西,罂忽然想起了那把陨刀。
      “陨石做的刀?还在我身上。”
      原著里因为载经常出走,跃早早将陨刀送给他防身,而“跃”穿来与载的情谊不算深厚,于是没有赠刀一事。
      “罂”便让他将刀赠给自己。陨刀,在现代她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定情信物的,而且刀在这里有真实的效用,丈夫送给妻子防身,很适合。
      到了第四日,罂觉得再也不能任他胡来,将他推下了床,要他出去履行他王子应该履行的职责。
      跃高兴得应了,由她帮忙穿戴好出去,出门前还要了一个早安吻。
      罂回房补了一觉,直到傍晚起身给他准备晚食。
      他们便过了一段寻常夫妻的生活,白天丈夫在外工作,妻子在家中整理庶务,准备饭食,偶尔一起泡泡温泉,空了去周围旅游一番。
      14、结局
      直到王子氐的谋反,消息传到跃这里,跃立刻带着象群返回大邑商。
      王子氐是商王长子,不是嫡子,很早就有了封邑,五十多岁一事无成。半月前商王还是生了病,王子氐前往大邑商侍疾,于是起了心思。
      王子氐谋反,有兕任的功劳。跃当时放他一马,他却愤恨至今,打着为他妹妹兕骊报仇的旗号,支持氐继承王位。
      兕任了解大邑布防,甚至觉得自己了解跃,而跃凭着记忆也了解兕任,这种不带有兄弟情的判断极其准确,很快将叛乱平定,将氐和兕任拿下。
      罂没再见过兕任,一是有跃的绝对保护,二是这里的刑罚相当残忍,兕任大概连尸首都没有了。
      商王因为这次大邑危难,身体坏了许多,打算让小王弓继位,谁知小王竟然当着贵族平民的面,请愿将王位让与王子跃。弓认为在跃不在的期间,他生为小王疏忽大邑布防,导致大邑危城,愧对臣民,但跃骁勇有谋,是王位的不二人选。妇妌也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了惊吓,再也挑不起事,不提让载做王了。
      罂成为后罂时,惊喜这里的结局。
      王跃与后罂相伴垂暮,最后巡游骊山,池雾蒸腾,掩去了他们的踪迹。

      吴思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找镜子,发现她还是二十八岁的模样,看了看日历,她不过是做了一夜的梦,完整的梦,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吴思赶快收拾了自己,要去一个地方。
      高中毕业后,她离开了上学的小城市,现在回去最快需要两个小时。
      到达校门前,正是中午家长给孩子送饭的时刻,她等到学生们都回了教室,发现校门口空无一人。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那只是一个梦,他一定会来,他只是离开的城市有点远。吴思这么安慰自己。
      想想他们在那个世界真是傻,居然没有问过对方现代里生活在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
      夕阳收起了最后一缕光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远远赶了来。
      二十九岁的殷俊,她一直思念的人。
      殷俊快步走来抱住她:“对不起,又让你等。”
      没关系,谁让当初是她提出分手的呢。
      颀长的身影与窈窕的丽影相拥,惹得学生们都在阳台上观望,老师以晚自习为由将他们都叫回了教室。
      想到他们两个以前也在里面两小无猜地生活过三年,殷俊不禁弯唇:“吴思,给我生个孩子吧,殷商里怎么也生不出,不知道最后王位是不是便宜服那个小子。”
      殷俊低下头打算吻她,却被吴思用手指堵住了嘴:“身份证,先有夫妻之名,再行夫妻之实。”开放的殷商教会她的竟是这么一个道理。
      殷俊立刻将皮包放到她手上:“都给你,身份证、银行卡都给你,你,给我。”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一段初恋重逢的扯淡的故事。
      本文不倡导早恋,但祝愿大家不管在哪个年纪,遇到的刚好是对的那个人。

      番外
      穿越之时,他正在三清山峰顶。三清山虽然也是名胜,但没有几个人登顶看日出,而殷俊这些年旅游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朝阳的第一缕光辉洒向山顶,刺得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便身处在清泉潭中。
      他看了看潭水中的倒影,比二十九岁的自己年轻。然后跃的记忆就硬塞进了脑海。
      虽然他个大男人从不看小说,但至少知道这个情况有个词形容——穿越。他愣怔了许久,直到巨石后传来声音。
      当罂的铜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莫名咽了下口水,他才来没几分钟,这么快就要歇菜了?
      虽然记忆里自己拥有的这副身体能文能武,但他还做不到吧。
      紧张之际却意外传来了女生的声音:“你是何人?”
      他本能地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殷俊了,而是跃。他记忆里跃为了捕猎滚入山崖,可能本来的跃死了才给他传过来的契机,那么他自己在山清山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恍恍惚惚得跟着这个女孩在山里呆了一夜,她人还不错,夜里分了半床被子给他。
      但是直到分开,他不过是沉浸在如何回去的思考里。
      回大邑商,他就见到了兕骊。他看到她那张脸时,不可置信。后来他甚至用过各种方法去试探兕骊,最终确认兕骊并不是穿越过去的吴思。
      而那个叫罂的女孩,在他的印象中只是稍微有些特殊。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他在睢救过她,而他救她的原因是他居然幻听成她叫他“殷俊”;她长得挺不错。
      但是无论长得多好看,在他这里,都不及兕骊。高一分手后,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学校,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高中毕业那天,他和同学并肩走着,看到吴思骑自行车从他旁边路过,一点都没有回头。他给吴思留下一个背影,吴思留给他的也是背影。他当时对那个背影不屑一顾,却没想到成了他十年的执念。
      十年,他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也不过是牵牵手。有的时候,气氛正好、环境正好、条件正好,女友都闭上了眼睛,他打算吻下去的时候,浮现地却是吴思的脸,炙热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那是初三毕业的时候,他趁吴思不注意,蜻蜓点水地吻了她的唇,她立刻捂嘴而逃。十五六岁的小女生,这般羞涩的模样就永远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二十七八的时候,他父母开始着急他的婚姻大事,但他那时已经知道了,除非那个十六岁的吴思回来,他永远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婚姻。
      而现在,老天给了他机会,所以他是一定要娶兕骊的。他在苑游的第二天就向商王表明要娶兕骊为王子妇,可是,一切都不如人所愿。
      一开始,他不相信兕骊策划要将睢罂送去人祭,纯粹是相信兕骊的那张脸,那张脸的主人曾经那么善良。
      可是后来,他听说了兕骊要刮花睢罂的脸,他半信半疑。兕骊出事,他决定认下她腹中的孩子为长子也要娶她,因为他真的不那么在乎,只为了全他一个念想。但是,宫宴被揭穿后,他偶有一天收到宫人密报,兕骊正在买凶给睢罂下毒。而睢罂,自和他因王子弓吵了一架之后安安静静地呆在玄宫,单纯随和。听少雀说罂知道了兕骊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也让少雀妇人别传出去,他那时误会了她,而她,很善良。
      生日时,他去看了看正在为难宫人的兕骊,然后转身去玄宫,问睢罂愿不愿意陪他出去走走。
      睢罂很守规矩,一直走在他半步之后,虽然他印象里不太记得殷商也有这样的规矩。大概他之前留给睢罂的印象,是个不好的男人,所以他喂她吃杏,想弥补一些以前作为丈夫不称职的地方。
      结果,她的一首生日快乐歌,让他在生辰这日忽然有了新生的感觉,原来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不只是自己,他有同伴了。
      日晕到来,他下意识地为兕骊求情,其实更多的想法是,兕骊走到这个地步,也有他的错,他给过兕骊希望,却无法实现他的承诺。
      他去毫邑驯象,看似是商王下令逼不得已,实际是他不知如何送兕骊走,看着她那张脸,他大概会心软。
      先到桃宫的几日里,他发现自己居然在翘首盼望着罂的到来,可以带她四处游玩,虽然他和罂交往不深,但感觉她也是个爱旅游的人。直到看到衣绦散乱被兕任欺负的罂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在意她的。他怒不可遏,想要兕任的命,但是终究他没有杀过几个人,也不想杀人,放了兕任一马。
      他又产生了幻觉,以为罂在叫他殷俊,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时候,总让他想起自己是殷俊。
      他喜欢和“罂”相处的感觉,细水长流。记得和吴思恋爱时,也有这样的感觉。他是温润的性子,吴思是温柔的性子,他们就适合相濡以沫细水长流。只是才进入高中时有很多新的东西需要他们去适应、去学习,不在同一个班,导致他们的沟通越来越少。他觉得吴思对他的专注不够,其实他应该理解她的,她一向很小心,她表现出来一点,说明心里有十点,而那时他忽略了。文茜传来她要分手的话时,他心里竟是轻笑的,他觉得那个女人不可理喻。他们便形同陌路了。不过这种事不用几个月,他便可以理清,尤其当文茜向他流露出爱意时,他才恍然大悟。
      其实想想,文茜和兕骊真的很像,很懂人心,她们的每一个行动看似都是为了他,但实际上成为让他负责的枷锁。十七岁的他也是意气风发的,他直接躲避文茜,希望她明白,他一直只将她当作妹妹,就像原来的跃只将兕骊当作妹妹一样。
      直到文茜抓住他的手,让他躲不下去。他对文茜说:“我没有什么好的方面能够胜任你的哥哥,以后还是叫我‘殷俊’吧。”他不止不再是文茜的哥哥,也不再当她的朋友。
      殷俊希望他解决的这件事能够引起吴思的注意,但几次偶遇中,她还是低着头走路,不给他靠近她方圆三米的机会。
      狠心的女人,他这样想。十二年,他列举过她所有的缺点想要忘了她,然后自责,后悔,再到原谅,回忆,最后是想找她却找不到的悲伤。
      所以当罂拉着他告诉他自己就是吴思的时候,他虽然因为醉酒有些头晕,但是这次他听清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十二年前被甩了,十二年后被耍了。
      他当时要离开,免得让她“践踏”他男人的自尊心。但是出了桃宫,他又迈不动步。他被小臣乙扶到象人处住了两天,终于醒了酒。
      彻底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他知道他一定要做的,就是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他踢开桃宫的门,看到被吓到却还有些愧疚的她,思念、愤恨随着他心里难忘的爱都涌上了心头。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就要她,要定了。
      她成为他的的那一刻,像是甘霖灌溉在他干涸的心田,将他的心用温暖填满。
      他不再提要回去的事,他担心这里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他接受了王位,和她相伴到老,拥有了她一生。
      在三清山顶醒来时,他微有薄汗,太阳已经转变成金黄色,他是做了一个梦吗?
      但他不想将那里当成一个梦,他急忙收拾行李从三清山下山,要去高中看一趟,他和吴思分手的地方,如果要重新开始,就从那里开始。
      他赶了一天,终于在太阳收下最后一缕余晖时到达了中学校园的门口。幸而,那不只是一个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