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成缺

8、重生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幢灰色废弃楼里。周围空空荡荡布满尘埃，四面偌大的墙洞外是一片无垠的翠绿高草和连绵的墨绿群山。
　　我从地上爬起，不见韩确人影便向前走去，一边摸了摸身上，手机没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阳光明媚，天蓝云白感觉像是中午，从这高层望下去我一阵晕眩，忙转身找楼梯下楼。
　　到了下一层我愣住了，接着下去的楼梯口已被木板封实。我后退两步，左边墙洞处一抹白影格外突兀！
　　我远远看着——他背对我一身白衣黑裤凌空而坐，日光下整个人身散发着一层朦胧光芒。此刻的他就像误堕人间的天使。
　　“你醒了。”‘天使’说，回头看我。
　　我是醒了，在我眼里他不再是韩确而是伊杰。
　　“你想怎么样？”我害怕极了。
　　“你是我姐姐我最爱的姐姐，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他望着天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根本不能忍受！就像这蓝天白云，这自由气息，多么像你带我去的那个屋顶天台但如果这里没有你，这里跟汉堡红灯区没什么两样。你知道被匿藏在那里的男孩子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么？会经历什么样的事么……其实被打也还好，充满红光的地下室总比漆黑一片的笼子强，吃得饱吃的是什么也不重要，但我很讨厌被一双双毛茸茸的手抚摸……”
　　我听得毛骨悚然，他却面不改色讲得一派风轻云淡。
　　“第一次的时候我流了好多眼泪好多血，以为自己要死了，躺在那儿看着头顶照下来的灯光，它好晃眼让我忽然觉得可以把它想象成天台上照耀我们的阳光，而我的床就是我们躺的天台，我还在我最喜欢的小姐姐身边。但时间久了这种事变得越来越频繁，想象也不再足够支撑这副身心，我咬断了一位客人的手指被惩罚塞到了垃圾桶里。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离开垃圾桶的，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正赤身走在晦暗不明的大街上，就是那天被久美子妈妈捡到，那天起我就做了她儿子。她的小屋客人不多，而我虽然不想做之前的事但我又有了另一个想法，我把这儿当成一个梦等我从这梦醒来，我又会和我的小姐姐在一起，我要让你抱住我，安慰我，比从前更喜欢我！为了能再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击溃我阻挡我。我为久美子带来很多客人，我开心地做这一行都是为了能尽快回到你身边，只有你能把我从我自己手中救出来！”他挪动了一下位子，人更往外倾，低头看向悬空的脚下：“……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伤心吗？”
　　我真想说你要死就赶紧去死，但此时嘴巴干黏讲不出话来。
　　不见我回答，他站起身转向我，我不经后退一步。
　　他无奈地说：“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你带我爬上屋顶，我们在咫尺的蓝天下被温热的阳光熏烤着，你拿来喂我的酸涩葡萄，你抓来逗我的金龟子，那是我最快乐的一天！……我不惜一切代价要回到你身边，对你来说我的感情真那么不值一提像垃圾一样？你说啊！你希望我死吗？”
　　我吓得只想快点跑，背靠着封口处的木板，手偷偷掰着但根本掰不开。
　　“你说话啊！”他忽然快步走过来，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吼道：“我花了那么长时间走到你身边，难道是为了让你再一次抛弃我？！”
　　我声难自控尖叫起来！！
　　他拽住我手：“我浇了汽油，我们谁也走不了。”
　　“你、你不是说、” 我怕得哭出来，不住哽咽：“你、你不会、你不会伤害我的吗！果然、你、你是骗我的！！”
　　“我骗你？你的好友林阅才想骗你。你知道小时候她跟我说过什么吗，她说你是个很坏的人，你喜欢甩掉我看我哭，以此来满足你的自尊心。她还教我不理你，无视你，你就会回头来找我。你说林阅这个人是不是很讨厌！当年不是她骗我我也不会被人带走，见到我的时候她居然还有脸求我放她走，说主要责任在你还说你早就把我的事都忘了，生活不知过得多开心。她给我出主意，说可以帮我把你骗出来再找人来侮辱你。呵！她这个人……你放心，她已经死了。”
　　“那、那你、你现在是不是要杀我了？”我试图挣脱他。
　　他一把狠力将我推倒在地，一手摘下左耳耳钉抛向楼外，狞笑中手里的打火机蠢蠢欲动。
　　我哀求：“别杀我，别杀我，你说过的你不会伤害我！！”
　　“你也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他说着按下打火机，电光火石间打火机炸开他整个人瞬间燃烧起来！
　　我惊惶后退，他大叫着冲过来。火焰中他目露凶光，神情特异口里吼道：“你、你们都骗我！！”
　　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周围又都烧了起来，我躲过他跑到之前他坐着的北边窗洞，他艰难转身带着浓烟和烧焦的臭味向我举步挪来！我看向身后，心一横闭眼跳了下去！
　　人跌进高草丛，身体掉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又一下滚到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神思恍惚地从地上爬起来，在草隙间隐约看到一个类似垫子的的东西但此刻我什么也顾不得，慌忙爬起来就想跑，不想脚下一个趔趄再次摔进草丛，眼泪自脸上不受控制成串落下模糊了视线，我擦着泪抓着草又爬了起来，忍受着脚踝剧痛，顶着睁不开眼的阳光，拂开过膝的高草一瘸一瘸快步向草地另一头走去。
　　根本不敢回看身后，在草丛里大约走了五、六分钟远远看见一辆红色车子开来，我认出车子，慌忙挥手示意。
　　Cocoro也看到了我，她停下车子向我跑来。
　　我拖着一只脚小跑向她，没跑出几步，身后骤然一声巨响！我扑入她怀里，怔在草丛里的我们俩震惊地望向不远处那幢爆燃起来的废弃大楼。
　　火舌灼灼，浓烟滚滚。
　　周围的高草也环抱建筑一起烧起来，腾升的火焰在晴空下像一朵色泽红润鲜活绽放的嘉兰。
　　Cocoro望着那儿好一会儿，转向我说：“我弟弟他……在里面？”
　　我回过神，怔怔地点了点头。
　　“顾警官应该马上就来了。”她看着我。
　　我能感到她在努力地克制情绪，我想她和韩确虽然不是亲姐弟但多年相处肯定如同亲人一般，现在韩确死了她对我自然或多或少会心怀芥蒂。
　　我握住她双臂：“对不起，对不起cocoro！我、我不想，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韩确他、他要杀……”对着她说她弟弟要杀我，然后她弟弟意外先烧死了这种话我真的讲不出口。
　　她摇了摇头：“我劝过他，这不怪你，是他太执着了，幸好你没事。”
　　我看着她脸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火光，她白皙的面颊上有淡淡红晕。我想起刚才爆炸的一瞬我扑进她怀里，她护住我！现在她也没有责怪我一句，我心里……很感动。
　　“你怎么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是受伤了吗？”
　　我摇头：“我没事，你怎么会来的？”
　　“我有他手机的定位，跟着定位找来的。”她叹了口气望向天空，“你能理解吗？他是我弟弟我不想警察找到他，也不想他伤害你。我劝过他他也同意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只是他想走之前再见你一面。我以为他真的想通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一定很恼我吧？这样帮他，陷你于危险中。”
　　你呢？你也一定很恼我吧，这些事都是由我而起。我这样想着，看她的目光不禁游离闪烁。
　　她微微启唇正要说什么，警笛声由远而近，我们看到高草那一端一长排逶迤而来的警车。
　　第一辆车刚停下顾荔凡从车里向我们冲来。
　　“韩确呢？！”
　　我指着还在燃烧的废弃楼：“他在那里面。”
　　他明白过来一下抱住我。
　　我意外极了，此间陆陆续续的人往我们这边来了，有人询问cocoro她被带到一边，来询问我的人在那儿看戏似的观看我和顾荔凡。
　　我拍拍他背脊：“你可以放手了么？”
　　他不说话也不放手。
　　“你很担心我？”
　　“我能不担心么，你还欠我一杯咖啡。”他抱紧我，“一还二吧，咖啡、还有你。”
　　我开始欣赏眼前风景，蓝天下的高草，草丛里到处走动的警员还有朝我们这里看来的cocoro，原来一切结束的感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