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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埃弗里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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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让我意外。”唐克坐回到餐桌旁,手上拿着一张边缘镀着淡淡银色的羊皮纸,他在灯下仔细地读了第二遍。
“埃弗里邀请我们在圣诞节后去他们的庄园用晚餐。……哦,而且是,正式的晚餐。”他费解皱了皱眉头,笑了一下。
“我认识他的儿子,迦勒·埃弗里。是以迦勒的名义邀请的吗?”
海伦不安地从《预言家日报》上抬起头来,盯着唐克看了一会。
“是老埃弗里——那我们就准备一下。”唐克将指尖交触,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们非去不可吗?”海伦不安地裹紧了自己的针织披肩。
他们在蒙莫朗西旧宅。
唐克抽出了一些时间,在圣诞之前把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添了几件勉强可用的家具,以便海伦在圣诞假期期间有处可去。他们不能再回伦敦的家里了,海伦的养母已经恢复了记忆。
这个旧房子比特洛伊家稍微大一些,海伦童年的卧室还保留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贴画,还有一些已经褪色的魔法玩具,她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很想问爸爸,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去格里莫广场过圣诞节,但是她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判断现在的形势。
“邓布利多最近有没有交代给你什么任务?”海伦歪了歪头,朝出神的唐克挥了挥手,“爸爸?”
“做蒙莫朗西。——这就是我的任务。”唐克自嘲地笑了笑,“黑魔头正在扩张和重建他的势力,他需要一个来自拉文克劳学院的顾问。你知道,很多食死徒的脑袋蠢得不行。”
“哦!好像是什么光荣的事似的。”海伦没好气地说。
唐克没有再笑了,他空洞地望着餐厅的角落许久,把桌上冷了的苹果派往海伦那里推了推。
“还要点儿吗,亲爱的?”
海伦摇了摇头。
“明天和我去趟脱凡成衣店吧?我得为你定做一套参加晚宴的衣服。……至于鞋子,我想起你妈妈有一双很好看的鞋,如果合适的话,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埃弗里家的男孩是你学校里的朋友?”
海伦用魔杖整理着裙摆上的褶皱,心不在焉地答道。
“没错。你和埃弗里的关系怎么样,爸爸?”
唐克懒洋洋地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到了餐桌上,你就知道了。”
乔治和弗雷德的圣诞礼物都没有寄来。上一次没有送礼物还是四年级那一次,他们想留到最后再给海伦一个惊喜。
这一次恐怕不是惊喜了。
海伦的圣诞礼物寄了过去,像石沉大海。
海伦是在看到手上的巨怪牙齿手链时又想起了这件事,她没有叹气,没有摇头,只是把手链摘了下来,放在床头。
如果深入去猜测乔治和弗雷德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在那天失约,海伦可能会难受到呕吐。
她舒了舒眉头,穿上了妈妈的高跟鞋。她们脚的尺码恰好一致。
这么好看的鞋子,鞋跟处精致绝伦的雕花,脚跟处镶嵌着的永不退色的鸟羽和闪烁的珠宝。
妈妈生前一定是个很爱美的女巫,可是屋子里当时被毁得一片狼藉,唐克至今都没有把照片和相框摆出来。
但是海伦怀疑爸爸根本搞不清楚这双鞋是用来收藏还是用来穿的。不排除妈妈当年把它买来只是为了放着好看的。
海伦穿上这双鞋从家门口走出去这段短短的路,脚后跟已经开始疼了。
寒风卷着雪花吹过她光洁的小腿,她的礼服被裹在黑色的大衣之下,海伦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低头挽着唐克的胳膊,他们幻影移形了。
埃弗里庄园和海伦想象的所差无几,甚至更气派些。这儿被施了一个保温咒,让大雪中的庄园不再寒冷,甚至海伦还能看到迦勒家在世界杯那次栓在帐篷口的那两只孔雀,在草坪上慢悠悠地踱步。
是家养小精灵把他们带进去的,阴沉而庞大的宅邸之内,火光曳曳。
迦勒站在门廊下迎接他们,为海伦拿着她脱下的大衣。
“我太高兴你能来了,海伦。蒙莫朗西先生,幸会。”迦勒腾出一只手和唐克握了握。
“我当然要来。谢谢你上次在乌姆里奇办公室替我解围。”海伦礼貌地冲他笑着,“我希望那些烟花没有吓坏你。”
迦勒打量着她的装束,欣喜地摇了摇头。
“不用客气,海伦。你比圣诞舞会那天还美。”
沉闷的黑色大衣,除了袖扣再无装饰。大衣之下,是同样毫无生气的灰色礼服,海伦踩着那双艺术品般的高跟鞋,忍着疼痛和迦勒一起走向餐厅。
“再来一点朗姆酒。”埃弗里先生侧了侧脸,嘱咐了家养小精灵。
它点了点头算作答应,从餐厅的另一处小门走出去了。
海伦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迦勒的爸爸,埃弗里先生就是迦勒的博格特嘛。不过真人比博格特还要严肃一点,他垂着眸看着自己的餐盘,一边机械地咀嚼着一小块肋排。
“黑魔王听取了你的意见,对吧?”餐桌上只有刀叉触碰杯盘的声音,埃弗里先生冷冷地打破了这片寂静。
“没错。”唐克不紧不慢地拿过盐罐,“巨人的支持当然非常重要……果不其然,他们很喜欢麦克尼尔。”
“我现在才明白,蒙莫朗西。”埃弗里啜了一小口酒,“我很庆幸你不是斯莱特林。”
“很安静对吧?”迦勒侧过头对海伦悄声说,“我们家一直是这样。”
海伦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晚宴只有他们四个人,但菜肴都准备得非常考究。,似乎迦勒也没有提过自己的妈妈,海伦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迦勒关切地看着她。
“哦,鞋。”海伦试图在餐桌下悄悄把它脱下来,“太硬了。”
迦勒为她盛了一点白兰地布丁,小声说:“这是不是每一个女孩的必经之路?我的表姐们也是这样,每穿一双新的高跟鞋都会磨脚。”
“我是说,我的脚好疼。”
“但这双鞋很精美,不是吗?”迦勒看了眼桌下,“我猜那一定是妖精做的。”
“你听说了吗?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亚瑟·韦斯莱还活了下来。”
这就是乔治和弗雷德不告而别的原因吗?
海伦好像吞进了一大口冰块,她僵在那,已经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唐克坐在那,神情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我听说韦斯莱被惊醒了,不然这件事在睡梦中就可以了结。”
这居然是她的父亲说出口的话。
七月凤凰社会议争吵时,韦斯莱夫人看海伦的眼神是那么的痛心和充满怜爱,得知她当上学生会主席的时候,莫丽的第一反应也是海伦的爸爸会为她骄傲……
如果他们知道唐克说出了这样的话,又该怎么看待他们父女?
“多么遗憾。”埃弗里又喝了一口酒,冷冷地盯着唐克,“果然缺了拉文克劳的头脑是不行的。黑魔王知道之后很不高兴……下次你会主动提出帮助他吧?关于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海伦握紧了餐刀,等待着爸爸的回答。
如果还有下次,会不会还是韦斯莱先生?或者是韦斯莱家的任何其他一个成员?……哪怕是凤凰社的哪一个成员,唐克该如何承担……或者为自己开脱?
“爸爸,你喝得太多了。”迦勒不安地说。
“和十四年前一样,埃弗里。”唐克镇静地对上埃弗里的目光,“我随时准备着为黑魔王效忠。”
“很好。”埃弗里没有理会他的儿子,只是用餐巾擦拭着自己的唇边。
“主人交给我另一个任务,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埃弗里阴郁地用指节扣了扣餐桌,另一只家养小精灵小步跑过来,在他身边听候吩咐。
“他到了的话,让他在门口等一下。”
“是,主人。”小精灵鞠了个躬,快步走出去了。
“什么任务,爸爸?”迦勒响亮地问道。
“和你无关。”埃弗里冷冰冰地说着,又转向了海伦的爸爸。“等会只要一切如常地从我这里离开就可以了。——如果有一天,黑魔王需要你重回公众视野,告诉他们你的立场,你会照做吧,蒙莫朗西?”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海伦的心凉了半截。
华丽而空旷的宅邸,冰冷的烛火和话语,早已经弄得她胃口全无。吃下去的那些佳肴好像变成了石头,她的胃不舒服地痉挛着。
在格里莫广场她父亲如此圆滑地应对那些凤凰社成员,而在今天的餐桌上,又对信誓旦旦对伏地魔效忠……
而且海伦和唐克一起赴宴,等同于表明了自己现在的立场。
她木然地穿回那双硬的像石头的高跟鞋。
身旁的迦勒无措地看着他的父亲,苍白的脸上有极力压抑着的惊慌。
“爸爸,是很危险的任务吗?”他壮着胆子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埃弗里突然爆发了,怒斥着自己的儿子。
“别这样,埃弗里。”唐克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你儿子在关心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在内。”
难道这就是蒙莫朗西的立场吗?无论是不是伪装,它都太过压抑。海伦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她披着黑色的大衣,甚至忘了把手伸进袖口。
经过晚宴之后,她心里满满装着一个想法。
开学时迦勒的话是对的。
如果她足够成熟和理智,她可以有两全的办法。
只要他们安全,哪怕她的未来穷途末路。
海伦握紧了自己的魔杖,迦勒追过来想要拉住什么,可海伦空荡荡的衣袖还是从他指尖滑走了。
她楞了一下,回头对迦勒嫣然一笑。
“多谢款待,我真的很开心。”
“迦勒,回到这里来!”埃弗里站在台阶之上,冷冰冰地叫他回去。
似乎是看到了海伦眼里深深的犹豫和惊慌,唐克低声问她。
“你在想韦斯莱家的那个男孩子吧?”
海伦闭了闭双眼,默认了。
“听着,如果你真的想保护他——那就开始远离他。”
唐克偏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同时,趁着埃弗里家的男孩还有一点善良,不要激怒他。”
“我很抱歉,最终还是影响到你了,海伦。”
庭院里的喷泉凝固成优雅的冰柱,海伦却觉得这些足以刺穿她。
“如果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就原谅你。”
“我会的。”唐克说。
“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她轻声说。
外头雪声簌簌,唐克眨了眨眼睛。
“好的。那我们走吧?”
海伦吸了一下鼻子,用力点了点头,挽住了父亲的手臂。
“如果实在害怕,就往我身后躲一躲。”唐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撑开一把黑伞——外头的风雪更大了,风声尖啸着,白茫茫的大雪里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来自整个世界的狂风暴雨,绕过海伦,向唐克倾斜。
“咔嚓——”
“咔嚓咔嚓——”
走下庄园的台阶,海伦终于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了。
数十盏刺眼的闪光灯在漆黑的雪夜里直冲他们的正脸,海伦本能地闭上眼闪躲着。
“劳驾,蒙莫朗西先生,蒙莫朗西小姐,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看不清脸的摄影师在风声里含糊地说道。
父亲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海伦?”
她的脚后跟似乎是磨出水泡了,疼得已经有些麻木。
海伦挽紧了父亲的手臂,往他身后躲了躲,眼睛一直低垂着。
“嗯。”
他们一起走入风雪之中。
闪光灯又粗暴地亮了几下,在黑暗中消失了。
他们再次走进霍格沃茨的城堡时,海伦抱着两个银色彩纸包裹的礼物。
是迦勒在回学校的马车上递给她的,海伦的圣诞礼物和生日礼物。
“我现在可以送你生日礼物了吗?”他谨慎地看着海伦,“我是说……之前我们的交集只有在课堂上。我想,既然你来我家用了晚餐,那么……”
海伦盯着台阶下等待着的双胞胎,迦勒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轻,渐渐地她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嗯……迦勒,我回休息室就拆你的礼物。”她看着迦勒,“我想和他们说两句话,可以吗?”
迦勒离开之后,她抱着两件礼物走了下去。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疲惫,带着他们平时装产品的手提箱。
“因为一些情况,我们错过了给你寄礼物的最佳时期。”弗雷德伸手敲了敲乔治怀里的箱子,“都在这呢,海伦。”
“但是我不知道今年埃弗里也来送礼物了。”乔治冷冷地扬眉,最终还是吐了口气,把箱子递给海伦,“拆开吧,迟来的礼物。”
海伦没有接。
“嗯,是啊。迦勒今年送我礼物是因为……圣诞节我和爸爸去他家用了晚餐。”
弗雷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让海伦很不好受。
“是我想的那个埃弗里吗?”
“是。”
“多甜蜜的圣诞节。”乔治的神情变得非常古怪,他把手提箱收回去拿给弗雷德抱着,自己无所谓地将手插在裤袋里。
“你知道我们圣诞节在哪里吗?”
海伦闭了闭眼。
“不,我不知道。”
她若无其事地撒了个谎。
弗雷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看他们拌嘴,这次他直接替乔治把话说完了。
“我们在圣芒戈,海伦。”
“走得很突然,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她轻描淡写地问道。
乔治冷静地说:“我爸爸受伤了,几乎致命。”
哪怕已经知道答案,但从乔治嘴里说出来时,还是有一种恐怖的感觉从心里升上来。
像是自塞德里克去世那天晚上起,这种感觉就一直留在她身体里了。
乔治平静地看着她。
“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吗?我希望你不会告诉埃弗里。”
“算了,乔治——”弗雷德摇摇头,准备拉着他中断这场对话,但是乔治站在那没有动。
海伦早已知道了答案。
“神秘人策划了这样一起阴谋——可能埃弗里的爸爸就在其中献计献策呢?我爸爸被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他说完,讽刺地笑了笑,“你的圣诞晚餐怎么样?”
食物的香气和人群的喧闹声从礼堂那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些,海伦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个圣诞节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以至于闻到食物的味道,她的胃就会开始扭曲,抽搐。只是现在还有比胃疼更糟糕的事,她甚至觉得现在在疼的不是胃,只是痛苦的一种生理表现方式。
“挺不错。”海伦麻木地说。
她没有勇气再看双胞胎的脸。短短的思索过后,她又开口。
“你上次说得很对,我的确需要和对的人一起抱团取暖。”
“什么是对的人?”
“埃弗里。”
和上次吵架时炮珠似的气话不同。
这次的话没有激烈的语气,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措辞,就像在问中午吃了什么一样平常。
“为了我们各自的父亲,不如我们当成从未认识过。”她说。
海伦盯着转角处一座看不清形状的雕像,许久之后她听到乔治说话。
“可以。”
海伦点头准备离开,她想直接回拉文克劳塔楼呆着,乔治又叫住了她。
“不管以后我们如何,哪怕不再说话。”他平静地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们都会保守好各自的秘密,对吗?”
海伦答应了。
她又想起一件事,在口袋里摸索着。
“还有这个。我想我不需要上这些保护自己的课了。”海伦把D.A的假加隆递给乔治,“替我向哈利道歉,D.A的事以及……塞德里克的事,那个已经不是秘密。”
“我会的。”乔治把假加隆揣进口袋,弗雷德在一旁欲言又止。
“哦,这个。”海伦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着,把手腕上的牙齿手链解了下来。
“好的,还有其他了吗?”乔治冷静得有些吓人。
“谢谢你们的礼物,——但这次我就不收了。”
海伦客气地说着,朝弗雷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魔法的火焰跟着海伦的步子点亮了前方黑暗的走廊。
如果未来黯淡无光,那么只有自己擎着火把向前。
这一次她来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