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3 交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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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部第一周，天海一夏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地狱训练。
一年生们暂时都没有队服，也不打正常的比赛，每天主要都是在做枯燥重复的跑步、运球、接传球等基础训练。
除此之外，球队没有专职的经理，她们还要负责捡球、数据记录、打扫清理场地等杂活。
教练很严格，会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姿势不对或者偷懒行为。
至于惩罚手段——重新把训练项目再做一遍，并且还要加倍。
累到想哭的地步，但在这位前田教练手底下，连哭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
傍晚，橙红的夕阳洒在体育馆的木地板上。
刚完成一组训练，汗水湿透了T恤，粘腻在身上，喉咙里传来干渴的感觉，天海用毛巾擦着汗水，顺手接过队友橘令花扔来的水杯，在场边坐下休息。
下一组练习基础运球的女生继续向对面跑去。球拍在地面和鞋底踩地板上摩擦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篮球馆内。
“过一段时间，教练会安排练习赛的，到时候会挑选表现出色的人成为候补，甚至是先发球员。”队长加藤慧理子走过来鼓励道，“所以大家要努力加油哦。”
她语气温柔，笑容也很亲切。
这位加藤前辈对新入社的学妹们态度友好，像个擅长关心照顾人的大姐姐。天海对她很有好感。
“队长，‘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这个嘛……哈哈。”
疑似装傻的哈哈两声，顿时让天海的心凉了半截。
她默默地继续猛灌了几口运动饮料，好尽快补充流失的水分。
“装模作样。”
身后不远处一句极为轻声的呢喃没有逃过她灵敏的耳朵。
天海下意识转过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在望着队长离开的背影，眼神中闪过几分嘲讽之色。
——是二年级的藤村前辈。
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入社第一天，她就记住了全队每个人的名字。
在对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之前，她悄悄转回了头。
藤村前辈……似乎是不太服气队长。又或者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天海在心里分析道。
部内关系并不是完全的和谐——虽然入社才几天时间，她已经有所察觉。
女生心思细腻的更多一些，彼此相处时很难做到有话直说。不像男子篮球部那边，粗神经的体育笨蛋占大半，氛围也就更单纯直白。
或许与日本的传统教育和社会风气有关——趋向培养女生委婉含蓄和顺从。内心的情绪或者不同意见无法当面表达出来，久而久之，矛盾就会积攒。
而日语又是一种暧昧系语言，出于礼貌而说一些表面的客套话，其实反而容易产生误会或者心结。
有时得罪一个人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一两句不经意的话语。可一旦坏的印象形成了，就很难改变。
得益于天生感知力强，对他人的目光和感情变化十分敏感，天海一夏在小学时就无师自通了很多人际关系的道理。
这也是她在国三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却没有马上直接告白的原因。
她看得出来，三井寿应该对她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单纯把她当作玩得来的发小。那家伙压根没有开窍。有时候她会怀疑在他眼里，她与其余男生玩伴区别不大。
不是没尝试过改变这种印象，国三时她特地把头发留长了。但就算费心打扮得更可爱一点，他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有些泄气，但也没办法放弃。谁叫她喜欢上了这么个迟钝的人呢。
他在篮球上对她有所期待，这已经足够特别了，无论如何她想努力回应这份期待。
不久之后就是地区预选赛，如果她在篮球部表现得好一点，得到上场的机会，或许能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刮目相看。
…………
转眼间，开学已经一个月过去，有人陆续退出了社团。
天海觉得训练太辛苦是主要原因。
此外，还有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退社理由。有别的爱好，要谈恋爱，要更专心学习。
总之就是坚持不下去，没时间打球。
最后新入部的球员加上她剩下了5个人。
其实她也觉得基础训练辛苦又无趣，也想撒娇诉苦，但在家人问起学校生活时，自尊心还是让她忍住了没说。
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没有抱怨的资格。
“……我在学校过得很好，令花陪着我呢，还交到了新朋友，妈妈别担心。”
晚上，学生公寓一楼的公用电话处，天海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对了，这周末篮球部有集训，我就不回家了。”
集训——体育社团的传统特色。
海南自然也少不了这项活动。
女子篮球部和男子篮球部的活动地点都在篮球馆，但场地并不混用。毕竟男女有别，两边的训练强度和内容不一样。
据加藤前辈说，偶尔两边会有联动，比如互换教练、打友谊练习赛之类的。只是入社才一个多月的天海还没经历过。
这次周末的集训应该算是一次难得的联动。
两天时间里，两边篮球部会一起进行封闭式训练，目标是体能、技术和战术的全面提升，为预选赛做准备。因此住宿生只能留校。
而这周日，横滨的翔阳高中会来打练习赛，虽然对象是男子篮球部，但她们可以观战学习。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充满关心的叮嘱。
天海一边应答，一边倾听着电话里的背景音，脑海中不由勾勒出家里的灯光明亮温馨、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的画面。
闲话了几句后，她挂上电话，勉强忍住了泛上眼眶的酸涩。
站在电话机前发了一会儿呆，她心里想着要不要给三井寿也打个电话，但是刚拿起话筒又顿住了。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那种很擅长聊天的社交达人。如今两人不在一个学校，平日里见不到面，生活环境不同，认识的人不同，自然也就缺少可以聊的共同话题。
难道要向他抱怨教练太严苛、社团训练太辛苦吗？
这不就等于辜负他的期待了嘛。
心情烦闷之际，天海转身走出了宿舍楼。
夜幕降临，此刻时间已经很晚了。
在校园里到处游荡可能会被保安抓住，没什么可去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篮球馆门口，结果意外地发现篮球馆的灯还亮着。
“星梨？”
天海望着满地的篮球，有些惊讶地看向场中正准备投篮的黑色短发少女。
星梨绯沙子，隔壁一年B组的同级生。也是她同一天入部的队友。
少女循声转过头，目光与她相对的一刻，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小天。”她亲昵地叫道。
听到这个有点奇怪的昵称，天海无奈地应了一声。
——之所以会有这么个昵称，原因说来话长。
升入高中之后，很多女生都会在意起外表。
染发或卷发，化淡妆。还有女生把裙子缩短到大腿附近，在衬衣外面穿上自己喜欢的毛衣之类的。
作为一个有暗恋对象的普通青春期少女，天海一夏也不能免俗。
她的浅发色是天生的，她自己挺喜欢，也没想过改变，但她会花时间打理自己的天然卷，力求看起来光亮柔顺。之前国中毕业的假期，她还专门去打了耳洞。
而在校园里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当中，星梨绯沙子是看起来格外朴素的那个。
头发从不染卷，剪得很短。
校服也是规规矩矩的，从不添加任何修饰。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女生不修边幅，但在天海看来，这样的星梨绯沙子很特别，有一种质朴的美和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帅气。
星梨绯沙子第一次听到天海的这句评价，是在入部第二周的早上。
篮球部的更衣室里。
“怎么了？心情很差的样子。”
“……”
站在储物柜前发呆的星梨绯沙子转过头，对上身旁一双充满关心的眼睛。
日本的社会风气向来冷漠。人人多思多虑，很少有人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因为倘若不小心触及到别人的伤痛，或者言辞冒犯到了别人，会平白沾惹麻烦。
但天海不仅注意到了她的状态不佳，还愿意主动关心她，这份细腻和温柔令星梨格外感动。
“……总之就是告白被拒绝了。理由是我个子太高，外表太土。”
简述了一下昨日的经历，星梨叹了口气，“嘛，我从小就被人起外号叫‘土妞’，早就已经习惯了，但被喜欢的人这么说还是很难过。”
然后天海就说了那番评价，并且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我老家在秋田，小学四年级时才转校到神奈川。”
天海顿了顿，神色像是陷入回忆，“当时学校举行公开课活动，我在教室里和母亲说话，不小心说了老家的方言，结果被班里的同学嘲笑了。”
星梨微微睁大眼睛：“诶，好过分……”
“对吧？”她弯了弯眼睛，“我气得要命，又吵不过对方，于是就和那个孩子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天海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但凡谁嘲笑我，我都会一拳打上去。”
“不喜欢说话，又经常打架，加上那会儿是短头发，于是班里的男生都叫我‘男人婆’。”
“女生也觉得我野蛮，性格差。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星梨怔怔地看着天海，像是不敢相信她有那样的过往。
“那个时候，妈妈告诉我，没必要为别人的看不起而耿耿于怀，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好，迟早会有人欣赏你的。”
提到妈妈，少女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上扬的唇角露出来一点虎牙尖，开朗又俏皮的感觉。
她抬手拍了拍星梨的背。
“所以，迟早会有人真正看到你的优点，进而喜欢上你的，星梨。”
“一夏说得对。”
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星梨转过头。
是橘令花。
不知何时起，全更衣室的队友们都在看着这边。
橘已经换好了衣服，“啪”的一声关上储物柜的门。
“说到外号，我以前被人起过外号。”她语气平淡地说道，“只不过长得高了点，就被人叫作‘キリン’（长颈鹿）。”
“喂喂，这个外号太过分了吧。”
开口插话的是另一名队友，如月忍。
——虽然名字叫“忍”，但脾气却反差的急躁。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这个外号还挺形象的。”橘自嘲地说道。
“要说形象，我这个可能更形象哦。”如月忍指了指自己，“我以前比较胖，曾经被班里的男生起外号叫‘横纲’。”
“等一下，这个更过分吧，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
“所以我才会想要减肥啊。但是单纯跑步太无聊了，还是打篮球有意思。”
…………
那天早上，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队里每个人都说了自己曾经被起外号的经历。
分享这件事让大家心中产生了亲切感，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一下子消失了，关系变得亲近起来。
而从那天起，星梨就开始叫“小天”了。
“因为听起来很可爱啊。”
她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当然，一夏这个名字也可爱，但已经被橘认领了，我要起一个特别的称呼。”
对此，天海选择直接接受，只当是她的个人癖好。
闲话暂搁。
视角转回篮球馆。
“这么晚了还在打球。”
天海走近几步，打量着队友的表情，“心情不好就别硬笑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小天啊。”星梨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
“斋藤君交女朋友了。果然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啊……是那种和小天比起来也不逊色的可爱。”
天海无视了后半句彩虹屁：“你还在想着那家伙啊。”
“哪有那么容易忘记。”星梨又叹了口气。
的确，倘若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而且星梨也不是那种随便喜欢上谁的人。倒是如月有可能因为看脸就轻易心动。
一个人的感情和经历，她喜欢谁，喜欢的理由，都是有因缘的。旁人，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没有资格轻描淡写地盖章定论。
天海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说斋藤的事。
“所以你才会这么晚跑到这里打球。”
“对啊，打球的时候总是能忘记所有烦恼。”
话音刚落，星梨便抬起手，向着篮筐投了一个球。
“砰”的一声，球砸在了篮筐上，没进。
“手臂太用力了哦，放松一点就好了。”
天海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从推车里捡起一个篮球，做了个示范。
双腿微微用力蹬地，腰腹伸展，手臂向前上方抬起——
在这个片刻间，大脑里真的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视野里的小小篮筐。
她什么都无需去想，只要努力瞄准，尽全力去投中它。
下一秒，球腾空而起，准确地从篮筐中掉了下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小天好厉害！”
“星梨也试试看。”
“啊，又没进……我果然不太擅长远距离投篮。”
“那要不要来one on one？”
…………
晚风习习，明月把柔和的清光洒落在大地上。校园里静谧无声，只有虫鸣伴随着篮球击打在地面上的声响，回荡在暮春的空气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03 交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