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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深宫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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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皇上,太上皇不肯移驾京师。”垂拱殿内门下侍郎耿南仲跪在地上低声道。
      
      “这是为何?!”钦宗一惊。金兵入侵,父皇传位于他后边南幸镇江府,现金兵已退,为何迟迟不归?
      
      “太上皇说、太上皇说……”耿南仲支吾半天也未说出原因,目光只是飘向珠帘后的皇后。
      
      皇后心中冷笑,已明白一二,她开口道:“耿大人,但说无妨。”
      
      “是、是。”耿南仲低头应着,深吸一口气,说道,“太上皇说,皇上一日不废后,他一日不归!”
      
      话音刚落,朝中一片唏嘘。
      
      皇后依然冷笑着,她又如何能忘当□□宫退位时太上皇指着她所说的话:此女乃国之祸也!如今,借此机会报当日之辱。若皇上不允,则会出现父子南北而治的局面。
      
      只见钦宗微微点头,表示听见了,便再无言语。
      
      皇上对她,还有留恋?自姚平仲之争后,皇上便一直呆在朱贵妃处,皇上是在恼她。她如何能指望皇上保她?
      
      报应!欺君罔上,逆天而行的报应!她早就料到,只是,四年之约才刚过半,剩下的两年又该如何是好?若李纲还在朝中……唉!
      
      以往的苦心毁于一旦。
      
      思及至此,体内血气翻涌,不想竟啐出一口鲜血。
      
      罢罢罢,大宋存亡与我何干!
      
      “娘娘!”
      
      
      “宋徽宗威胁儿子废后?”完颜宗翰重复道,想了想,不屑地说,“不过是个女人,干我金国何事?”
      
      探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说下去。”完颜宗盛黑眸微敛,沉声道。
      
      “司徒皇后当场吐血,重病不起。皇上只是将其打入冷宫,并未废后,算是对徽宗皇帝的交代。听说徽宗皇帝已起程回京师。”宋朝的探子一口气说完。
      
      “重病不起?”完颜宗盛脱口道,但当即便后悔了,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是、是的,听说已不省人事。”
      
      “老弟对她有兴趣?不过是个宋女,灭了宋国,请父王送与你便是了。”完颜宗翰大咧咧地说。
      
      完颜宗盛站起身,却牵动背上的伤口,该死,都快一个月了,还在痛。他看了一眼完颜宗翰,冷冷地道:“那得要她有命才行。”眸中闪动的竟是噬血的光芒,在初春的阳光下冷冽似冰。
      
      
      溪梅堕玉,槛杏吐玉,旧燕初归,暖莺已啭。
      
      而人呢?
      
      悠颜立在危楼之上,原本纤弱的身躯因一场大病更显单薄,仿佛一缕仅存的幽魂。
      
      她微微咳嗽几声,苍白的脸庞上无一丝血色,而眸子却愈发清亮,带着洞彻与脱俗的光,遗世而独立,不染丝毫尘埃。
      
      世间种种已与她无关,她活着,只为看他们父子如何倾大宋百年社稷。
      
      或许,她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轻诉,还想再见他一面。
      
      不为别的,只为那个鸩酒般的四年之约,司徒世家的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即使败也决不轻易毁约。悠颜这样对自己说。
      
      只怕到时,他也不屑于那个约定了吧。
      
      她苦笑着又轻咳几声,一阵寒意袭来,不禁全身微颤。
      
      已经五月了,为何还这般寒冷?
      
      “娘娘,您不该出来的。”秋怡心疼地为她披上外衣。一场大病,让娘娘卧床不起,缠绵病榻两月,几乎丧命,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竟这般糟蹋。
      
      “秋怡。”悠颜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回眸道。
      
      秋怡被她看得直发冷,她的眸中空茫,了无生气,但又仿佛洞彻一切,看透人心。
      
      “娘娘,此处太凉,您还是回屋去吧。”秋怡蹙着眉道。
      
      悠颜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向远方:“是啊,高处不胜寒啊。”似在回答,又似在轻叹,眸光飘忽不定,似乎在凝视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未曾入眼。
      
      
      “娘娘,她们——”秋怡阻拦不住来势汹汹的众人,只能向悠颜求助。
      
      悠颜一袭白衣坐于茶桌边,缓缓点茶,悠然自得,阳光轻轻地透过窗飘落,在她衣上幻化出一层白晕,极静谧的气氛在蔓延。
      
      悠颜连眼都未抬,专心致志地泡茶,良久才道:“不知诸位光临,仅有清茶招待。”声音竟如茶般清淡,不含一丝人气。
      
      “娘娘,我是尊你是皇后才叫你一声娘娘,我们今天的来意,如娘娘这般聪慧想必已不用我们多说了。”一紫衣女子越过为首的黄衣女子盯的悠颜道。
      
      “哦?”悠颜似乎心不在焉地应道,伸手端起一茶杯,一双素手盈若无骨,她缓缓品了一口茶,继续道,“请明示。”
      
      “如今,你幽禁于冷宫,形同被废,为何不能有些自知之明,主动让贤?”紫衣女子冷笑道。
      
      “林贤妃,你是在暗示你自己么?太过分了吧?”秋怡听不下去了,大声道。
      
      “你、你这小贱人!”林贤妃的脸一阵发白,她偷偷瞥了一眼黄衣女子,继续道,“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我——”秋怡还欲说什么。
      
      “秋怡。”悠颜放下茶盏,淡淡说,“你先出去吧。”
      
      为首的黄衣女子终于说话了,言语间有藏不住的骄矜:“各位姐妹们请回吧,这是我与皇后之间的事。”
      
      “朱贵妃——”
      
      “请回吧。”朱贵妃不容辩驳地说道。
      
      “是。”众人此时才退出房间。
      
      秋怡不放心地瞅了一眼朱贵妃,也退了出去。
      
      房间蓦的静了下来,阳光依然透过窗户轻泻,尘埃自由地飞舞着。
      
      朱贵妃坐在悠颜对面,默默地看着她泡茶,半晌才道:“如何?”
      
      湘妃,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已不复存在,罪魁祸首是她,是她把湘妃拉入这宫廷之中,残酷的争斗才成就了今日的朱贵妃,怨不得她,宫中本是这样,寒冷得彻骨。
      
      而她呢,以往的高位及忙于政事从未让她想过争宠二字,从未关心过这般事,没想到竟然还是卷入这是非之中。
      
      皇后,权力背后也还是皇上的妻子,如菟丝草般依附于皇上。
      
      袅袅茶烟之中,悠颜轻言道:“皇上自有定夺。”
      
      朱贵妃狠狠地瞪了悠颜一眼,不再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株小花,看着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语调很缓慢也很傲慢。
      
      悠颜抬头看了一眼,道:“紫茎泽兰。”
      
      朱贵妃轻哼一声道:“不错,很美的花吧?”紫茎泽兰是一种恶草,环境适宜,它就会疯狂地生长,吸取原来花草的养分,让它们枯萎,紫茎泽兰便可占据原来的土地。
      
      “的确。”悠颜低头看着茶壶道。
      
      “你可知道,东宫里已长满了紫茎泽兰。”朱贵妃站起身,低下头在悠颜耳边低低地说道。
      
      “不知道。”悠颜依然云淡风清地说道。
      
      “而在皇宫内,我决不允许有紫茎泽兰!”朱贵妃直起身恨恨地说着将小花扔在地上踩了两脚,矜持地走了出去。
      
      在东宫,她就像那草花,要么任人践踏,要么纵情声色。而在皇宫,皇上的专宠让她骄纵,她决不允许另一个她出现。
      
      悠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茶具良久,才缓缓伸出手。
      
      完了。躲在门外的秋怡呼吸一紧,闭上眼,可许久也未传来茶具摔碎的声音,慢慢地她张开眼,却见皇后端着茶盏,轻轻地啜着,眸光淡漠。
      
      末了,皇后浅浅地嘘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似幽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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