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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拜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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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迤逦接蓬莱,宫殿参差晓日开。群玉山前人别处,紫鸾飞起望仙台。”这两句诗乃是唐朝女诗人葛鸦儿所写,她留诗三首。
最有名的是《怀良人》,写的是贫妇怨歌,其中形象栩栩如生,很容易叫人相信她身世与诗中女子重合。
可她另外两首诗词,均带着浓厚道家气息,譬如此诗。
说是一时亲眼所见也不为过。
单从诗表面来看,真像是这位女诗人从高处望见早霞刚飞起的天枢山。
此刻杜思云站在山脚不远处,眼前山峰仿佛擎天柱地,山上青松,松林不计其数。山间云气面纱一样地遮掩住山峰陡峭凶恶的一面,鹤唳之声不绝于耳。
几大山峰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主山,最大的那一座山名为天枢山。
掌门真人便居住在天枢山上,天都府一切大事均在天枢山上的贪狼殿内处理,山顶更有一块宽阔平地,四周崖壁竖立。
内门大比时,比试之人在平地上过招,旁看弟子附在崖壁内各个洞穴观战。由于四面环壁,若有好招巧式,洞内人叫好欢呼,声音回荡久久不散。
当然,若是出了糗,也是被万人观看,譬如她当年的内门大比。
虽说这一点不符合修道之人要求淡泊平静的心性,但这习俗自从开宗立业以来延续到现在。
就连最严苛的掌习也最多不满意地哼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余下几座稍大的山峰分别是:掌管五礼,内务及外派之往来事的天旋峰,掌管财务的天玑峰,掌管符咒法阵的天权峰,主调和的玉衡峰,主武斗的开阳峰和瑶光峰。
山幢壁直立,这段小路仅允许二人穿行,杜思云晓得,到了上面狭窄见光处,还有一人在那看守,只要不对劲,把山门一关,除非飞上天枢山,不然再没有别的路。
“请出示令牌!”
杜思云从腰间摸出令牌,递上。
守卫那人接过,看了一眼,恭敬行礼:“请进!”
双手呈上令牌,守卫恰好眼睛扫过杜思云的脸,惊讶道:“少掌门?”
杜思云觉着自己毕竟是个脸丢尽天都府上下的人,有人觉着熟悉也不奇怪,微笑着接过。
“师缘会刚刚结束,少掌门回来的晚了些。”
师缘会,说明白点就是拜师大会,虽然年幼弟子统一由掌习教授到大,但是天赋优质的人会被早早收入内门长老之流的门下。也就是除了一般的课程学习之外,还会有人给他们开小灶。
毫无疑问,杜思云的师傅是就是她爹杜早鱼——现任掌门。
杜思云并不觉得这个守卫童子会知道她爹为什么要急召她回来,只是笑了笑,继续往上走。
过了这段窄路,前面的路便渐渐开阔了起来,又过了几个守卫童子,总算是回了山上。
这条路石阶千万,重重叠叠在山间穿梭,是磨练弟子体魄的一种方法,也是普通百姓进府的唯一路。门内普通弟子若是下山采购等,当然不能慢慢地爬这条路,而是乘仙鹤往返。
山脚下小镇附近便有饲养仙鹤的驿站,登记了身份的散修也可以驾鹤登门拜访。
只杜思云不想去那驿站,故而每次都走的这条陡峭山路。
刚到大门,一个穿着黑色绣鹤纹衣裳的少年走了上来,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杜大人请跟我来。”
这少年大概十一二岁左右,长相精致,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唇,无一不秀气。眼角微微往下,像只初生懵懂的小狗崽子。杜思云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杜思云。一双朝露似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双唇紧张地抿着,透着一种少年人特带的青涩。
杜思云笑道:“请。”
途中,杜思云就像是初来乍到一样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大人很久没回来了吧?”
杜思云回道:“距离上次回来才不到一年,这儿新种了好些银杏。”
“这也是有一天司刑大人突然说要种下的。”少年回道,又问,“大人在外漂泊伶仃的,掌门也想要大人多回来呢。”
杜思云眯了眯眼,逃避和煦的阳光,反问他:“你是一直在山上长大的吗?”
“这倒不是。”
“我是最近才被接到山上来的……”少年人一直雀跃高昂的语气也有些低沉,但很快又笑着说,“但掌门对我很好,山上的人对我都很好。”
杜思云沉默了一下,看着少年透着天真的神态,没有再继续下去。她对于打破一个孩子新找到安身之所的喜悦没有任何兴趣。
少年把她带到偏殿,并未就此退下,而是站在门外。
“进来吧。”
杜早鱼已经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杜思云推门而入。
杜早鱼一看来人,放下笔,哈哈几声笑道:“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
杜思云腹诽道: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她少见的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爹!我回来了。”
杜早鱼走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做出细细打量的样子:“让我来看看,我的掌上明珠有没有瘦。嗬!怎么看着有些憔悴,是不是行路太匆忙了?”
“这倒没有,”杜思云看他今天表现的有些热情的过火,疑窦暗生,嘴上答得好好的,“没病没灾,吃啥啥香。”
“好,好!就是要身体要养的壮壮的。身体不好,你就是找到那个幕后黑手,你也打不动他。”
杜思云微微一笑,她就是天天呆在山上把身体养得胖胖的,也不能够战胜那个人。
所以她很少回来,终日在外漂泊。
“爹这次回来,有什么事情叫我?”
杜早鱼作势道:“我家女儿出去那么久,我叫她回来看看不行吗?”
“行,当然行!”
杜思云看着眼前这个威严无比的中年人故意在她面前做出怪模怪样的样子,感觉不太寻常啊。
杜早鱼捻须,他年岁不小,双鬓早已添雪,但双眼如炬,看着精神倒是很好。
“你这次出门这么久,身体可还好?有没有甚么不适,可千万别瞒着你爹我。我虽然年纪不轻,身子骨还算硬朗。你大可放心,我决不会因为听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就晕厥过去。”
“放心,好着呢。”杜思云也没客气,她真觉着自己身体不错,吃嘛嘛香,打架也棒。
“那就好。”杜早鱼笑眯眯地看着她,闲话叙完,随即便道,“爹这次急着叫你来,也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杜思云心道:糖衣之后永远藏得是炮弹。
“甚么事?”
“来!”杜早鱼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像唤狗一样把门外那俊秀小少年唤了进来。把他拉到身边,“你看他怎么样?”
杜思云听得眉毛一挑,说叫她看,她还真仔仔细细地把小少年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模样挺好的,这略微有些羞涩的样子像个小姑娘一样,倒有几分动人的样子。
话说,她想这干什么呢!
跟老鸨从牙婆那买人似的。
欸,我看这姑娘长得大气,这姑娘五官好,这姑娘脸盘忒大……
“我看他还行,”杜思云也笑眯眯地回答,还没等杜早鱼说什么,她补了一句,“看着身体还行,没什么大病。我们天都府伙食啊,真的是不错!”
“谁叫你看这个。”杜早鱼看她嘴皮子翻翻,就不肯说个准头,他追问道,“我让你看看他修炼怎么样?”
杜思云满脸笑意,心里想的是:修炼怎么样,你找掌习去看啊?找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看着还行。”杜思云索性挑破,“你要想收了他,你就收了吧。我不拦你!”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杜早鱼没好气地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日里没个正形,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嫁的出去?”
嫁不出去也没问题,嫁自家人就挺合适的。
杜思云道:“收个弟子,果断干脆些。少说废话,看中了就挑走!诸位师叔师伯,谁抢的过你?原来我不让王成湘进门,怕你找了资质好的就彻底把我这种没什么用的撇一边了,现在我天天往外面跑,你收个小徒弟陪你,我不仅没意见。我呀,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再说,我当年死也不让他进门,你不是还把王成湘给带上山了。我讲的有用吗?”
杜早鱼忙打住她,免得她继续丢人下去了。
“停停停!赶紧给我打住!”杜早鱼拍了拍身旁小孩的肩,接下来的九个字说起来轻飘飘,听在杜思云耳朵里却像巨石落海,大浪拍石一样。
假如她也能算朵娇花,就算不是,哪怕是朵霸王花,那也真是听之花容失色。
因为接下来的这个消息,代表了她从一次突然被要求回家逗逗好友,斗斗对头兼看看自家老头的短暂生活转化成了得经常在家逗逗好友,斗斗对头,对着自家老头脸色行事的长期战斗。
就好比马上要收拾包袱溜走的宫女被告知还要在宫里洗衣服洗个几年蹉跎蹉跎人生。
简而言之,她短暂的自我放逐漂流之旅就要被这个看着有些娘里娘气的小孩给打断了。
“我想让这孩子拜在你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