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GL）》暮成雪

74、第十二章

　　很快的，暑假踏着热浪而来，肖凛便也要离校回家了。

　　在那之前，发生了一件小事，极为有趣，令傅明泉感叹非常。

　　早些日子，一个本城的买家与她约好了时间要来看实物，所以那一天傅明泉守着店，没有离开一步。
　　那日似是星期二，或者星期三，总之不是在周末。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个女孩推门进来。
　　傅明泉一看到人，眼睛便亮了亮。走在前面的女孩她见过，就是在福利院里与肖凛互换手机号码的江图图。
　　那女孩进来后便直朝她走来，并没有注意到她是谁，看来那天她眼里只有肖凛，身旁的人竟是透明的一般。傅明泉心里苦笑着，两人互换了淘宝里的名字，便确定了对方身份。
　　怎么这么巧？傅明泉不由滑过一丝怪异，却见那两个女孩聊起天来。
　　“真是太棒了，我没想到离得这么这么近。”
　　那个叫江图图的女孩满脸的兴奋。
　　“看来是老天在给你机会，你可要抓住呀。”另一个女孩好像比她还激动。
　　江图图看了看手表：“嗯，现在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她，把她叫出来，这里又是她的地盘，总不至于扔下我们不管吧。”
　　“没错没错，天天听你念，我都想快点见到她的人了。”
　　“喂，”江图图轻推了她一把，笑得有几分杀气似的，“小珠，先说好了，人是我看中的，不许和我抢。”
　　“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种人吗？”小珠翘起嘴巴撒娇，“还不是你说的太多了。”
　　“行啦，我这就打电话。”

　　傅明泉也不想偷听人家的对话，可是店这么小，她们是那么的旁若无人，实在避不过去。既然人家都不当自己存在，她只好喝着凉茶，画着玩偶的草稿图——这还是肖凛请人来教了她一点。

　　“喂，你好，是肖凛吗……”

　　傅明泉险些把这口茶喷了出来。

　　难道，莫非，这两个女孩争来讲去的人，是肖凛？
　　这，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哪。

　　可是江图图的电话还在继续讲。

　　“嗯，我是江图图呀，你还记得我吧？”
　　……
　　“是这样的，上次我们换号码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机上挂的小东西挺可爱，所以也想买一个。”
　　……
　　“唉呀，怎么这么巧？我在网上看到有手工玩偶的网店，就说到实体店里先看看，谁知道这么巧就在你们学校附近，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呢。”
　　……
　　“对呀对呀，就是这个‘白水馆’嘛。怎么样，我人都已经到你们学校附近了，不如出来见个面吧？”
　　……
　　“好好好，我就在店里等你啊。”
　　江图图合上手机，喜得眉飞色舞，拉着小珠的手快跳了起来：“她答应了答应了，而且答应的很爽快，马上就来呢。”
　　“看来有戏呀。”小珠忍不住取笑她。
　　“对了对了，我先选个礼物送给她。”江图图马上扑到玩偶那一边，两个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傅明泉倒有些坐卧不安似的，是自己太落伍了吗？以为遇到肖凛就算特别的了，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呀？而且，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大胆？应该……明明是她发现自己店就在肖凛的学校附近她才会来的吧？这么精灵古怪的女孩难道喜欢上肖凛了？
　　很奇怪的感觉。傅明泉连喝了几口茶，不禁有点好奇等会儿肖凛的反应了。

　　而在肖凛来之前，江图图就买了个很帅很酷的，带着眼镜的小公仔。然后和小珠讨论着是等会儿肖凛一进来就把它塞到对方怀里，还是临走前装做不经意地丢给她。

　　很好笑。傅明泉忍着笑缩在柜台里听着，慢慢也觉得这个江图图其实是很可爱的。

　　肖凛果然很快就来了。只不过江图图的计划没能实施，因为肖凛一进来就直朝傅明泉走过去，然后往柜台上放了一叠纸：“喏，我无聊的时候给你画的稿子。”
　　傅明泉“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尴尬，而再抬头扫了眼那两个女孩，人家已经完全呆住了。
　　肖凛这才转身：“图图，买到了东西吗？”
　　江图图和小珠面面相觑，然后心里狂呼“为什么、完了”但脸上还得表现得很镇定：“嗯嗯，买了呢。”
　　“从你们学校到这里也挺远的，”肖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我请你们吃饭吧，”她又回过头对傅明泉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不然中午一起吃？”
　　“不用了，”傅明泉笑，然后迟疑了一下，“我弟弟也放了假，他这两天就会到这里来，嗯，不见个面么？”
　　“是吗？”肖凛皱着眉耙了耙头发，“我答应了我爸妈要尽快回去呢。”
　　“那自然是要快点回去的，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傅明泉忙说，然后看着还在痴呆中的两个女孩，“你们去吃饭吧。”
　　“好，回头给你打包带点。”肖凛说完便走向江图图她们，“走吧，怎么了？”
　　江图图带点幽怨地眼神看她，敢情你才发现我不对劲呀。她一边跟着肖凛往外走，一边回头，心里忐忑不安。
　　完了完了，完全没想到肖凛和这个女老板关系这么好，刚才自己可是什么都说了，没带一点顾忌。虽然她基本上不在意顾不顾忌的，可是万一对方把那些话学给了肖凛听，那自己不是全暴露了吗？而且，肖凛还会愿理她吗？不会直接删了她的号码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一声“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可以想见，今天中午这顿饭她是肯定吃得不是滋味了。

　　正因为如此，吃完了饭江图图也没有想方设法地留住肖凛，几乎落荒而逃，而那只公仔压根就忘了要送给肖凛，后来让她懊恼不已。

　　肖凛带了饭菜回到店里，下午没课，她就索性不回学校了。
　　傅明泉并没有把江图图她们的话告诉肖凛，基于那个女孩那么漂亮又那么可爱，她也隐隐在想，只知道肖凛一路追着柴静欢，却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追求肖凛。现在的肖凛的心应该是固若金汤般，不知道那个女孩会在上面留下一点什么痕迹么。换言之，她只是抱了百分之一不到的想法，肖凛，你会不会去试着喜欢其他人呢？

　　第二天，肖凛果然走了，只是临走前，肖凛转达了爸妈的话，说傅明泉她们俩姐弟如果有空，随时可以去玩。当然，这也有肖凛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放假时，学校的周围总是空荡荡的。少了学生这类客源，傅明泉的生意自然更加清闲。这大概就是假期特有的淡季吧。好在弟弟马上就要来了，他说了要陪她在这里过暑假，有个伴真是太好了。

　　虽然傅明泉也有答应肖凛有空会去她家玩，但实际上整个暑假她们都没怎么联系。趁着空闲，在弟弟来后她把店里上下整了整，便起身去接爸妈来小住。傅明泉自出狱后便越加了解亲情的可贵，包括从肖凛和家人冷战的事中也得到这个结论。后来可惜这个城市实在太热，没过多久，她的爸妈就住不了去又回家了。

　　由于肖凛没有把电脑搬走，傅明尘来后网店就基本交由他去打理。在网上经常能碰到肖凛，他们也就没事聊聊天什么的。
　　现在肖凛和家里和解了，关于柴静欢的事情上，她的爸妈应该不会再怎么为难她，所以傅明泉觉得现在的肖凛过得应该还不错，于是没事的时候也就喝着凉茶凑在弟弟身边看她们聊天。

　　暑假两个月就这么消磨过去，等肖凛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店里傅明泉才惊觉时间过得可真快。
　　肖凛来的时候傅明尘还没有走，她从包里掏了很多吃的，另外还有爸妈店里的两条裙子——是肖妈非要送给傅明泉的，肖凛也觉得还算看中，就一起带上了。
　　拿到裙子的时候傅明泉有些惊讶，然后很大方的收下。

　　此时离开学还有几天，肖凛这么早来也是因为傅明尘的邀请。回宿舍放了东西后三个人就把店关了在外面吃晚饭，然后继续瞎聊，并约定第二天一起去福利院。

　　说到福利院，其实这两个月里，只要想到，傅明泉便也会去转转。有一回又碰到那个叫江图图的女孩，她这才知道这女孩就是本市人。
　　江图图再碰到她也有些见到鬼的惊慌，但想想曾尝试着打过电话，肖凛没有其他反应，到现在为止也依然没接到她的冰冷的短信或是电话，就只好大胆猜测这女人没有去嚼什么舌头，心下顿生好感。所以那天她基本上就围着傅明泉转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听关于肖凛的事。反正那天的话她都听到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
　　傅明泉对于江图图的举动颇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反省自己是否真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人。包括以前弟弟提出肖凛写信给自己的举动，好像都笃信自己一定能接受相信似的。

　　其实她哪里知道，江图图只是抱着百分之一的侥幸，万一这女人情商不高，只理解自己交友心切呢，那不就省去了很多解释么。

　　后来，有事没事江图图也会到店里玩。自从发现傅明尘在网上与肖凛聊天后，又借机抄下了她们的□□号，然后乐不颠地走了。

　　“这女孩真漂亮呀。”傅明尘如此感叹，果然这个城市养人一些么，姐姐的脸色也比出狱后的那半年好了很多。
　　傅明泉便只笑不语，她不太好意思告诉弟弟你认识的几个女孩都对异性不是很感兴趣呢。不过这种打击的话还是不说的妙，万一他落下什么心理阴影找不到女朋友就不好了。

　　后来到了福利院的时候，三人变成了四人，傅明泉看了眼弟弟，弟弟无辜地说晚上聊天的时候顺口就说了出来。然后姐弟俩一起看着江图图粘在肖凛身边，肖凛干什么，她都要插上一手。
　　今天来，傅明泉倒找了件趁手的事做。夏天还在继续，又到了剪头发的时候。上次肖凛剪得不错，本来是准备继续干的，不过被傅明泉主动替下了。
　　大家围在一起看傅明泉给老太太们修剪头发，动作起初还有些不顺，后来就变得非常麻利，基本上达到用最短的时间剪成最统一标准的目的，一时都啧啧称赞。只有傅明尘，看着那些老太太的新发型面露古怪之色，犹似不忍。
　　肖凛是何等心细，立即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仍不明白，只好拉着傅明尘走到一边追问。
　　傅明尘深吸了口气，才极不情愿地说：“那种发型，我看过。”他扫了她一眼，“去探监的时候。”
　　肖凛微窒，回头看了眼和江图图说着话带着笑的傅明泉。然后，她的目光转到刚理完还在清着细碎发屑的老太太头上。
　　便是柴静欢，也要剪成这个模样么？她心里顿时绞成一团。那个喜欢带着复古发簪摇曳而来又摇曳而去的女人……
　　傅明尘看着肖凛顿时像入定一般，便叹了口气，走到姐那扯了她一下。
　　“怎么了？”傅明泉走到肖凛身边低声问她。
　　“她的头发，也是你剪的吗？”肖凛幽幽地问。
　　傅明泉一愣，继而苦笑：“那里面没有美发可言，大家都是一样的。”

　　傅明泉现在已经比较淡然，出来已经这么久了，不可能被那段时间困住一辈子。虽然头发剪得难看了点，好在老太太们不太在意，当然，怎么学来的还是不说的为好。
　　肖凛扯了扯嘴角。对那个人的思念就这么突然出现，好像心脏没有做好准备，被绞了个轻伤。
　　傅明泉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轻轻把话题调转：“肖凛，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坚持到福利院来？”
　　肖凛动了动，仿佛只是换个不太容易碰到伤处的姿势：“嗯，开始是因为我们搞个社会调查，后来……”她突然笑了笑，好像不太好开口。久久，她才以非常低的声音说，“我给你写信，却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事，对不对？”见傅明泉点头，她才继续说，“因为，我不想她知道。”
　　傅明泉知道“她”是谁，却还是没明白。
　　“第一次来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任务所以比较上心，干了不少活。有个老人就拉着我的手说，现在这么好的小孩不多啦，行善积德的事，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干啦。”
　　“嗯，就是因为这句话。”肖凛笑着，却带着苦涩，“当时就想，无论如何，她还是杀了人，夺了一条性命，我多干点好事，是不是也算帮了她呢？”
　　傅明泉沉默着。肖凛的苦涩里，却带着些微的羞赧，使女孩的脸轻轻地泛红，目光也有些闪躲。

　　很傻，很傻的一个人。傅明泉在心里说，然后握了握她的手。

　　肖凛摇了摇头：“再后来，觉得自己做的事也挺有意义，所以就坚持了。”
　　“嗯，以后没事，我也要多来。”傅明泉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所以，就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