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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池塘水阁佳人撒娇 赤日丹枫仙君待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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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雯被淹得没气了,漂浮在湖面上。
崔末玉颜如霜,大眼睛半睁着看着水面毫无血色的玉雯,对一个中年人说道:“沈醉,下水救人!”
沈醉道:“主公,她死了不是更好,救她做什么?”
崔末被问得愣住了,想了想道:“救她上来,我自有妙用。”
沈醉扑通跳进水里,把玉雯拖上岸,放在木屋游廊上,探她鼻息,已然死了,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两掌,吐出几口湖水,依然声息全无。沈醉回头望向崔末。
“怎么了?”崔末问。
“没气了,得给她渡气。”
“怎么渡气?”
“掰开嘴巴,捏住鼻子,嘴对嘴把气吹进她体内。”
“哦……”崔末有些为难,“你先渡她一些真气试试。”
“真气没用,要想救她,只能给她体内注入呼吸之气。”
“哦……”崔末踌躇。
“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哦……”崔末道,“那你给她渡吧。”
沈醉喜上眉梢道:“主公,这可是你说的,放着如花似玉的姑娘,让我这么个大老粗占便宜,你可别后悔。”
崔末扭过脸去,不接话。
沈醉一只手掐住玉雯两颊,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鼓着铜锣似的眼睛,张着大嘴,就要对上玉雯的嘴唇。
就在四片嘴唇相隔不到半寸之时,玉雯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醉保持姿势,愣在当地。
原来玉雯体内真气旺盛,在水中惊吓过度,无心运转,待上了岸,体内湖水呛住气管,被沈醉拍了两掌吐出湖水,已然疏通,后被掐住鼻子无法呼吸,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无意间压迫心脏,催醒了她的意识。
玉雯睁眼见一张黝黑粗糙的大脸紧挨着她的脸,想张口骂,想伸手打,可是浑身软得犹如无骨,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
沈醉这才急忙松开手,直起身,不停鞠躬道:“姑娘,别误会!主公让我救你,所以才……别误会,我可不是存心的。”
玉雯抬起眼皮看见近旁还站着一人,于是更来气了,只恨手脚无力,否则非把那冰冻哑巴扔进湖里,才能发泄心头之恨。
崔末淡然无觉,冷冷地吩咐沈醉:“抱她进屋。”
沈醉道:“还是你抱比较合适吧?”
崔末眼神如刀,瞪了沈醉一眼。
沈醉只得蹭过去道:“公主,得罪了,你可千万别拿针刺我。”
玉雯脸色和嘴唇本是嫣红,此时捡回半条命,皆已惨白,别提金针,连抬手都难,忍气被沈醉抱到房间躺下。
沈醉话也不说,毯子也不替她盖上,天色已晚,也不替她点灯,径直出去了。
玉雯打量房间,昏暗中只看见床和衣柜及两把座椅,比青罗宫最下等的太监的房间还简陋,不禁浑身不自在。
须臾,玉雯饿了一天,忽然闻到饭菜香,肚子咕咕叫,等了半天,也不见人送饭来,想起冰人模样就生气,又不想求他,只得忍着。
且说崔末独自在顶楼静思,有人送饭来,崔末道:“把沈醉请来。”
那人答应着去了,很快沈醉就已上楼问:“主公找沈醉何事?”
崔末道:“给公主送份饭菜,你亲自去。”
沈醉道:“凭什么?咱们救她上岸,留她性命已经够可以了,何必还要照顾她吃喝拉撒!主公不会是真的看上她了吧?虽说那小妮子长得着实漂亮,可毕竟她是洛国公主,而且几万人正在寻她,主公可千万要忍住啊!”
崔末道:“你胡说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沈醉只得下楼,端饭端汤到玉雯房间,拿了条凳子放在玉雯床头,把饭碗和汤碗搁在凳上。看玉雯虽然颜色惨淡,却依然容貌绝美,肌肤粉嫩,薄衫湿透显得身材窈窕,不禁叹了口气。
玉雯听他叹气得奇怪,便问:“为何叹气?”
沈醉道:“你就不该是个公主!”
玉雯更觉蹊跷,道:“此话何解?”
沈醉不说话,摇着头,转身欲走。
玉雯道:“哎!我不能动,叫个丫鬟来喂我!”
沈醉自言自语道:“你想得倒美!”摇头晃脑走了出去,刚到门外,崔末正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沈醉只得退回房间道:“好好好!那就让在下给你做丫鬟,服侍尊贵的公主用膳!”
沈醉果真扶起玉雯,拿汤勺舀满一勺饭菜喂给她。
玉雯盯着沈醉道:“没规矩!吃饭前不用茶水漱口的吗?本公主吃饭,你以为像你一样,一口吃这么大一勺?你这个丫鬟太蠢,换个人来!”
沈醉“嘿”一声,把碗顿在凳上道:“不吃正好!”又不敢出去,在屋里转了几圈又端起饭碗道:“我说姑娘,你都这样了,还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吃吧吃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要是饿死了可就不值了。”又舀了一小口喂她。
玉雯轻轻“哼”了声,把饭菜接在嘴里,还没嚼呢,就吐在地上道:“这是什么东西,喂猪的吗?”
沈醉唰的黑了脸道:“没错!这正是喂猪的,你看我这不是正喂着嘛!”
玉雯边吐残渣边骂:“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我不吃了,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沈醉赶紧逃了出来,崔末不在门外,他乐得自己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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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儒带着五百精兵赶到赵思恬遇害地点,查看了死因,问询车夫知道了刺客逃走方向,便率军追去。
萧敬儒追踪刺客似乎并不着急,马速并未全力跑起。
副将提醒道:“将军,咱们要是找不到公主,回京只怕难以交差啊。”
萧敬儒道:“刺客何其精明狡诈,连冉敬在城内五十里内都找不到行踪,我萧某志在练兵打战,于找人这等小事上造诣不高,皇上岂能降罪?”
副将道:“若迟得一步,刺客癫狂,伤了公主,可怎么办?”
萧敬儒道:“她死在刺客手里才好,按太子的意思,我要是找到她,还得派人伺候,谁不知道云梦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刺客杀她,少我多少麻烦,我还得感谢他呢!”
副将吞口唾沫,唯唯诺诺不敢接此等大逆不道的话。
行至岔路口,副将请示是否分兵追踪。
萧敬儒道:“你可别忘了,刺客从后宫逃出去,当时可有三五百名侍卫围攻,咱们如果分兵,要是遇到刺客,怎么应付的了?就跟着大路追去就是了,追不追得到,都是天意。”
副将唯唯称是。
追至天黑,萧敬儒命就地扎营,埋锅造饭,萧敬儒趁兴喝了点酒,至夜静虫歇,便吹灯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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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歌在“河畔柳”茶楼与冉敬相斗四五十个回合,软鞭被削断尖角,打不过他,于是大喊一声“撤退”,带人钻入酒窖,从密道中逃了出来,此战中为掩护前人撤离,断后的十几个弟兄尽数遇难。
后来她借助出殡队伍,躲在棺材下潜逃出城,与其他弟兄在南二门破庙集合。到约定时间清点人数,几人在城门口被截杀,共逃出三十名兄弟,茶楼老板封永森在列。
三十多人未做耽搁,欢歌带队,立即徒步赶往“赤日丹枫水阁”,疾行至天黑,忽见前方几朵幽暗火光,起初以为是鬼火,走近又听军马进食踢蹶之声,又闻到残余饭菜香气,方知是追出城来的官兵。
欢歌道:“他们有马匹,我们何不偷几匹,追上主公也能快些?”
封永森道:“还是算了,他们人多,万一吵醒萧敬儒,怕走不脱。主公不是说好会在水阁等我们吗?那个地方官兵一时半会找不到,主公多等几天也无妨。”
欢歌道:“我一刻不在主公身边,心里就不踏实,还是早些汇合的好。”
封永森道:“主公现在大了,跟你倒是亲。封某不知为何,这几年跟主公似乎生分了不少。”
欢歌道:“你别多想,京城头几年,不是你事事带着他吗?主公只是面上冷傲,心里都记着呢。”
说着,众人已从稻田里潜行到拴马林边,哨兵靠在大树下睡得正香。
欢歌悄悄解开缰绳,暗夜中忽见一个人影走出帐篷,朝这边晃来,欢歌连忙隐在树后,大气不敢出。欢歌见那兵迷迷糊糊出来小恭,只得示意手下人静候。
待那兵回到帐篷,欢歌才解开缰绳,骑上马背,轻夹马腹,踱出树林,正以为得手,忽听一声马嘶,一匹马直立起来,前腿乱蹬,显然是受了惊吓。
原来那匹马缰绳打了死结,有个属下又紧张,解不开,便拔刀想剁断绳索,谁知夜马易于受惊,见了刀光便高声鸣叫起来。
这一声嘶鸣,吓醒了五百士兵,唯独萧敬儒仍在呼呼大睡。
副将连忙推他喊道:“将军!有人袭营!将军!醒醒!有人袭营!”
萧敬儒睁开醉眼,抢了长·枪在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杀呀!”
出得中军帐,马厩边早已杀成一片,刀剑之音不绝于耳,萧敬儒提起长·枪跳入战团,瞅准了那个使鞭子的是个头领,挺枪就朝她心窝搠去。
欢歌抖动长鞭,缠住萧敬儒的长·枪,运劲猛扯,竟扯不动,正要撤下铁鞭,那枪反而急急朝她腹部刺来。欢歌急忙跃下马背,踢开长·枪,卸下铁鞭,卷住旁边一株榆树,借力踢向萧敬儒的面门。
萧敬儒没料到欢歌一个女娃儿,工夫如此了得,双手握枪,用枪末端挡住欢歌一脚,枪头猛的调转,刺欢歌腰间。欢歌从树上扯下鞭子,顺势抽向萧敬儒的右肩,同时扭腰避开长·枪的点刺。不料萧敬儒变招极快,趁欢歌尚未着地,长·枪回旋,在欢歌小腿上割了一枪。同时,欢歌的鞭子也急速收回又全力甩出,在萧敬儒脚脖子上抽了一鞭。
欢歌的鞭子上有小刀,一鞭抽得萧敬儒皮开肉绽。
欢歌不想再战,看己方几名弟兄倒地,便喊道:“大家跟在我身后!冲出去!到水阁汇合!”
欢歌带队浴血奋战,幸好马厩外侧敌兵不多,砍杀一阵,二十几人冲出重围,喝马四散逃离。
萧敬儒见敌方分成二十多路,踩踏水稻四处狂奔,只好命自己的人也都分路跟追,此时才想起兵分二十多路,一路仅二十多人,就算追到刺客,也不够他杀的,因此连忙催促副将回城调兵。
且说萧敬儒手下一个小兵,在茫茫稻田中,追击敌人,只是夜色很浓,只看得清前方半里马驮着人狂奔的身影,一会儿窜到东边,一会儿窜到西边。
不巧,骓马黑夜疾驰,稻谷铺地,看不实路途,马脚不慎踩入一个储水泥坑,小兵不留神从马上摔将下来,待他急急忙忙把马儿拽出水坑,骑上马背,敌人和战友早已不知去向。
小兵只得拍马往前追去,信马由缰追出二三十里,忽见一片枫树,心中疑惑,勒马轻步穿过寒林,赫然见一座木楼里两三点豆光,凌空悬于星云之上,吓了一跳,以为误入仙境,定睛看时,才知是池水倒影周边林影和星空,悄立一阵,听一女声站在池边朝水中木楼喊道:“主公,欢歌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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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丹枫水阁三层楼,二十多间房的灯相继亮起。
二十多条汉子欢欢喜喜走出房间,站在游廊上七嘴八舌地喊:“欢歌!快上来!”“欢歌!你终于回来了!”
沈醉的声音格外响亮:“欢歌!快到叔叔怀里来!”
隐藏在水里的木桥冉冉升起。
只是,那个白衣少年未曾露面。
欢歌被人簇拥着来到顶层崔末的房间。
崔末一如既往脸色冰冷,站在那里说:“姐姐,你回来了。”
欢歌双膝跪地拜道:“让主公操心了。”
崔末道:“姐姐快请起。”
欢歌起身道:“主公,此地不宜久留。萧敬儒就在附近,很快就会发现这里。属下提议,现在马上撤离。”
崔末道:“封永森等人还未回来,再等等。”
欢歌道:“主公安危至关重要,永森叔来水阁找不到您,自然会赶去下一个接头点,不用替他担心。属下推测,不到天亮,敌方兵马就会赶到。”
崔末道:“来就来吧,有何可惧。等封永森到了,再走不迟。”
欢歌望向沈醉,示意他劝劝。
沈醉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言不发。
欢歌拧着眉不敢再劝,只得躬身退出,出得门来,问沈醉道:“沈叔叔,那个洛国公主还活着吗?”
沈醉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关心她呢?难道都忘了她是什么人了?”
欢歌笑道:“不是我忘了,我是怕咱们的主公忘了。”
沈醉也笑道:“依我看,你不是怕主公忘了她,你是怕主公忘了你,嘿嘿嘿嘿。”
欢歌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楼梯的脚险些踏空摔下去,连忙撑住扶手道:“主子忘记奴婢,不过天经地义,有什么好怕的。”
沈醉咕噜道:“说的也是。”
沈醉带欢歌来至玉雯的房间,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喊:“姓崔的!冰人!哑巴!冰冻哑巴!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欢歌笑道:“怎么回事?”
沈醉哂笑道:“呵呵,她这是自找的。她追主公到这里,被我们射进水里,差点淹死了,主公又让我把她救上来,我正要给她做那啥,她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喂她吃饭她不吃,睡了一会醒了之后,竟然能行走自如,这个女娃古怪得很,寻常人溺水哪能恢复得恁快?她醒来第一件事你知道是啥?是上楼杀主公!我的乖乖,忘恩负义,要不是咱主公武功高出她许多,早死几回了。主公点了她的穴道,让她躺着,这女娃古怪得很,穴道总能很快自动解开。后来还是我想了个好办法,我用绳子把她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过啊,这个女娃古怪得很,她身体被绑了吧,嘴巴却没停过,叽叽喳喳,骂个不停,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气力。我就问主公,要不把她嘴巴也堵起来?主公说:‘不必,骂不死人。’可现在天都快亮了,吵得整个水阁睡不着觉,你回来得正好,快劝劝她,让她安静半个时辰,也好让我眯一会儿。”
欢歌脸上阴晴不定,强颜欢笑道:“是很古怪,我进去看看。”
欢歌进了房间,果然见玉雯被绑在床上,身子腿脚绑得倒随意,双手却被节节束缚,连五指指缝中都穿插着绳索,可见沈醉是怕极了这双手。
欢歌打量玉雯面容红润娇艳,明眸皓齿,香肌玉骨,特别是一副刁蛮任性,得理不饶人的表情中透着可爱,便轻声笑道:“你要不是公主就好了。”
玉雯听她说的与沈醉类似,心中疑惑,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老实交代!我是公主又如何?不是公主又如何?”
欢歌道:“公主不要着急,往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玉雯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欢歌道:“我们是你的敌人。”
玉雯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不该是个公主,又说是我的敌人,你们看起来既不像平民,又不像是武林中人,那就不会是我的私敌,想必是洛国皇室的敌人吧?”
欢歌道:“公主凭什么断定我们不是江湖中人呢?”
玉雯想到就凭冰人和欢歌的华贵气质,跟江湖上粗犷鄙野的男女不同,但她可不想称赞欢歌,更不想称赞那个哑巴,因此沉默不语。
欢歌微笑着走到门口道:“公主早些歇息。”吹灭了凳子上的灯。
“喂,不要熄灯!”玉雯连忙喊。
欢歌不理,到门外,沈醉道:“小妮子一直嚷嚷怕黑,主公让我点的灯,灭了不太好吧。”
欢歌道:“熄了灯也好让她静一静。”
谁知玉雯骂得更狠了,喊着要点灯,骂声里还带着哭腔,崔末在楼上道:“给她点上,免得吵!”
沈醉正把油灯点亮,池边陆续有弟兄们回来了。
沈醉欢歌等人忙下楼招呼,只不见封永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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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五更,仍不见封永森的人影。
欢歌和沈醉等人都急了,跪在崔末脚下,求他速速撤离,崔末却脸如凝冰,不为所动。
欢歌道:“属下明白,这八年来,永森叔点拨主公的武功,在京都组建情报网,帮助主公结交洛国权贵,为这一战立下汗马功劳。但永森叔与主公情意再深再厚,也是下属,主公千金之躯,万不可为他身陷绝境啊!”
沈醉道:“欢歌说的句句在理。我要是封大哥,得知主公为了等我,被强敌围攻,心里不会有半点高兴。我们做下属的,不能为主公分忧,已经惶惶不安,再让主公冒险,若有闪失,我们就只能抹脖子了!”
其他人也都力劝。
崔末道:“死有何惧?要死大家一起死。”
话音未落,一支火箭射入屋顶,楼上茅草立即熊熊燃烧!池边有人高喊:“你们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