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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捕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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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许嘉今天打算上午继续去森林里,寻找一些能用的东西,下午回来生火,在夜晚降临之前,把火生起来。
早晨洗漱的时候,她捏着空空的牙刷和牙刷杯,就着河水刷了个寂寞的牙。
露营之前,周倩说自己带了牙膏,许嘉就没有带,结果现在连牙都刷不了。
不过很多纪录片里都说,草木灰有清洁功能,可以用来刷牙。
生火这事,看来要尽快才行。
洗漱完毕,许嘉喝掉那瓶酸奶,吃下最后一个面包,当做早餐。
面包有点变质,吃进嘴里微微发酸,她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之后她又看了下野鸡,本来许嘉还以为会有野兽半夜来偷鸡,然而并没有,昨夜风平浪静,安详地出乎意料。
尽管如此,她仍是去旁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折了许多带刺的荆棘,盖在野鸡身上。
之后她又在钟上,根据光影的指向,刻出日出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许嘉穿上外套,背上包,踏着晨光走入山林。
她走的仍是昨天那条路,之前留下的印记还在,一边走她一边用手里的棍子敲敲打打,折断前方挡路的草木,拨开攀爬的藤蔓,企图开出一条路来,这样往后再进山,也能轻松许多。
有过一次经历,这回再走速度也快了许多,大概只花了半小时,她就走到昨天抓野鸡的地点。
许嘉蹲下身,伸长手臂去够灌木底下的鸡窝,然后一颗一颗把里面的鸡蛋摸出来。
接着她继续前行,因为前方的路没走过,速度便又慢下来。
开路这种事,总是没那么容易的,许嘉也不急躁,她向来是个稳得住的人。
上学那会儿老师就常夸她心态好,高三冲刺阶段,有不少同学受不了重大压力,成绩波动起伏比较大,许嘉的成绩却一直没变过,始终是班里第一名。
平时上完课,她还会看课外书和电视,老师也从不说她。
现在,她不需要上课了,也不用去思考大学选什么专业,未来从事什么工作,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似乎现实一瞬间离她远去,那些沉重的、压在她身上的负担,全都消散一空,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发自内心的轻松,仿佛脱去了一层束缚,就连行走时的脚步,都变得格外轻快。
许嘉知道,这种滋味叫自由。
从今往后,她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因为这里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
她可以好多天不洗头,能够随意在河里洗澡,不必再有一丁点儿羞耻之心。她愿意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饿了就去找食物,不饿就躺在大石上晒一天的太阳。
她成了一个绝对自由的人,就像丛林里的一棵树,在这大地上肆意生长。
许嘉一点点往前走,四周丛林深茂,绿树参天,清寂又热闹。树上、灌木里时不时传来异响,是不知名的小动物跑过的动静,她原来会一惊一乍,如今已经适应良好。
这样走了一段路,许嘉看见不少绒丝树。至于果树就很少见了,昨天在林中找到的那五种果实,这边她也见到两种,坚果和甜瓜,她摘到了两颗甜瓜。
这种感觉像在寻宝,颇有趣味。
自从接受现实、调整好心态之后,许嘉心情也得以转变,她努力让自己不去乱想,尽力接纳这个世界,用积极的、阳光的眼光去看待这里的每一件事物。
在丛林中生存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或许有人说食物的匮乏,有人说危险的环境,但实际上,这些都能够通过努力去克服,唯独一样东西难以抵抗。
那就是孤独。
长年累月的孤独,孤身一人生活在一片荒芜人际丛林里,或许最初有人觉得轻松,感到脱离了现实的樊笼,回归自我与本真。
但不用多久,就会感到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寂寞。
没有人与之交谈,慢慢地就会丧失语言能力,越来越自闭,越来越沉默。
人是社会性动物,本能便向往与其他同类建立社交关系。
对于爱的追逐,对于自我实现的渴求,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也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项证明。一旦失去这些东西,精神就会出问题,或是患上抑郁症,或是变得孤僻冷漠,逃避人群。
许嘉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来得晚一点。
“沙沙——”不远处传来枯叶被踩踏的响动,紧接着头顶便有飞鸟倏忽盘旋而起,空气中充满了危险又紧张的气息。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许嘉站住脚步,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这种情形她已撞见过不少次,大都是什么动物在捕猎,许嘉悄悄往旁边走,躲进一棵粗壮的巨木后,屏息静气观察。
她没那么多好奇心,每次遇见这样的状况,都会躲起来等待动静平息,才会继续向前。
也正是因为处处谨慎,至今她都没怎么碰见大型肉食动物,见到也都能够远远避开。
快速奔跑的咚咚声,枯枝败叶被踩踏的咔擦咔擦声响不绝于耳,伴随着树枝被拂动的窸窸窣窣声响,在耳内越来越清晰。
有东西往她这个方向跑过来了!
许嘉更深地往树干后缩去,她全身紧绷,双眼四处游移,寻找合适逃脱的出路。
下一秒,身旁两米处的深绿树丛里蓦然奔出一个大家伙,那是一只长有蹄子的动物,体型巨大,目测起码有两米高,全身覆盖厚厚一层黑色毛皮,四肢健硕有力,奔跑时的动静宛若擂鼓。
看起来有点像记忆中的牛,可它头上却长着鹿的角,身上的皮毛又像猩猩。
许嘉心跳如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那只古怪的动物慌不择路地奔逃。
即便从她身旁擦过,它也没有发现她,因为它正在逃命。
许嘉一口气还没呼出去,旁边的树丛里又是沙沙一响,硕大的白影从浓绿中飞射而出,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冲着那黑牛迅疾地冲了过去。
那只白影更快、更敏捷、更强大,它飞扑上黑影的身躯,黑影随即便轰隆一声坠地,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扑倒,又像是被撕咬住了后颈,再也无力逃脱。
几乎是眨眼时间,许嘉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这场狩猎游戏便已戛然而止。
她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腿好似被胶水黏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黑牛还在徒劳地挣扎,它没死,只是仍在苟延残喘罢了。
白色的庞大生物趴在黑牛身上,四个爪子牢牢抓着黑牛,嘴巴紧咬着黑牛的脖子不松口。许嘉隐约看见一根根锋利的黑色利爪,钩子一般紧紧钉进黑牛躯体,随着它的挣扎越陷越深。
大股大股的血液从破裂的颈动脉飚出来,被黑牛疯狂挣扎甩向四周,枯叶上、树枝叶片上,还有一滴温热浓稠的血落在许嘉背靠的树干,啪嗒一下轻响。
许嘉全身都在抖,但她不敢出声,尖叫压在嗓子里,被她死死咽了下去。
她瞪大眼,不错眼地盯着前方那只雪豹。
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雪豹,只是体型比她印象里的雪豹大太多,它站在那里,就是令人下意识畏惧地庞然大物。
它有着与雪豹相似的外形,一身光滑雪白的皮毛,流畅优美的脊背线条,轻巧却潜藏着强大力量的四肢。它看起来很美,不论是身上加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的健硕肌肉,还是那身无暇的白色毛皮,都充满了力的美感。
这也明晃晃都昭示着它丛林霸主的地位,动物们往往擅于伪装,大部分动物的外表都是暗色,这是为了更好地融入环境,捕猎时也不容易被发现。
面前这只雪豹,它穿着显眼的白,在这满目苍翠的丛林里是如此的独树一帜。
然而捕猎对它来说,简单到堪称易如反掌。
许嘉明白,也许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虽然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也在心底做好了准备,可当真的来临时,她又控制不住感到惧怕。
接受死亡与恐惧死亡,从来都不相悖。
黑牛不动了,血液大量流失令它没了反抗的力气,它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不禁让许嘉想到将行就木的老人,奄奄一息的模样。
寒意从尾骨往脊柱攀爬,许嘉心底生出唇亡齿寒的悲凉。
黑牛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那边的雪豹便抬起了头,它的脑袋上、嘴边沾染着淋漓的鲜血,雪白的毛发将那些血映衬得越发鲜红惨烈,仿若吃人的妖魔。
它冰冷无机质的棕色兽瞳落在许嘉身上,许嘉这下连呼吸都停了,手脚冰凉,浑身直冒冷汗。
许嘉与雪豹对视,时间似乎在此刻定格。
良久之后,三秒?还是一分钟?三分钟?
许嘉不确定,她只知道自己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呆呆望着那只漂亮又危险的雪豹。
看着它鼻子里轻轻喷出一股气,吹动脸颊上的胡须,看着它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嘴边的血液,看着它慢吞吞移开目光,像是对她不感兴趣,自顾自拖着那头黑牛,迈着慢悠悠的步伐步入丛林深处。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白影,听不见黑牛被拖拽的声音,许嘉才蓦然张开口,新鲜空气骤然灌入肺部,让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缓缓弯下腰,脱力一般背靠着粗粝的树干下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刚才被雪豹注视时,她有种强烈的被杀机锁定的危机感,那种感觉很玄乎,但她毫不怀疑,那只雪豹想要杀它,不用吹灰之力。
它为什么放过她?
因为食物充足,不需要再捕猎?还是因为她太瘦小,不够它塞牙缝?
许嘉不得而知,也没那个心力去深究。
她抱着腿坐在树下,平静了半晌,开始犹豫是否要再换一处地方。
两边森林,一边是雪豹,一边是森蚺,她该去往何处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