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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婕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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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缨随魏璠走进无名宫,眼中映入内里的景物布置,方知惊喜为何。
这里竟与昔日的洛阳旧居一模一样。
魏璠眼神灼灼看着她,而类似的眼神,霓缨从前也见过多回。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每回刻意做了讨好她的事,都是一副等待表扬的迫切模样。
毕竟当了皇帝,同样是在等她回应,深意已然不同了。
如今的天子,等的是她感动谢恩。
霓缨的眼神如男人所期盼那般柔软起来,声线柔软道:“谢陛下恩典。”
魏璠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的事,朕何曾不上心?朕知道你心里最怀念的是与父母居于洛阳的那段日子,其实在朕心里,那也是一段难得的时光。所以朕为你造了一个,你还想要什么,都与朕说!”
如此用心有针对的营造布置,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将她钉死在了这个位置。
霓缨往周遭扫了一眼,还是将魏璠有意糊弄不提的事提了出来。
“听闻陛下定了皇后人选,想来这些日子布置后宫,已然有了许多经验。”
魏璠的笑容凝固:“你当朕闲得慌,对谁都有这心思?朕如今听到王氏便心烦,你也要闹不成?”
不料霓缨骄矜挑衅的扬眉,声轻如勾,直探心间:“就闹你了,如何?”
魏璠气息一滞,身上的帝王威仪当时就卸了下来,顺着她的手掌一路抚上手臂,身体靠近过来,与她抵额相对,声线黯哑:“那便闹,随你。”
男人的眼神朝下,低头寻找莹润香泽,内侍纷纷侧身避视。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抵上男人的胸膛,借力将自己推离他的怀抱:“那陛下昔日许诺我的话,不算数了,是吗?”
魏璠僵住,前一刻的旖旎暧昧破碎成渣,摆在两人面前的只有遮掩不了事实
事先准备好的话,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当然算数。在朕心中,真正的结发妻子只有你一人!可是阿璎,你不曾做皇帝,真正坐上朕这个位置,才知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王氏对朕有助力在前,朕不得已才许诺……”
霓缨不吵不闹,全然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可陛下也与我许诺过。”
“你不是在意虚名的人。”魏璠此刻恨不能将一颗心剖出来让她看看有多红多热:“你与朕相识十二载,当真不知朕的为人吗?”
“朕与王氏只是交易,唯你才是交心,除了王氏,你会是后宫第一人。阿璎,求你体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男人的软语哀求本就如糖衣炮弹,换成九五之尊来说这种话,效果往往能加倍。
果不其然,霓缨的神色隐隐落寞,内心似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而交战双方,是她自己的尊严,和对眼前男人的爱意。
少顷,霓缨微微别过脸,叹息道:“一路颠簸,实在疲惫,请陛下恕罪,霓缨今日不能陪陛下畅谈叙旧,只想早些歇下。”
水滴石穿,岂是一日之功。
她这番态度,俨然是狠不下心割舍旧情,开始动摇了。
魏璠重新拿出十成十的温柔耐心:“好,朕不打扰你休息,你需要什么就派人来告诉朕,朕亲自为你准备,不会叫不相干的人搅扰你!等你休息好了,朕再来看你。”
天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留下霓缨在这偌大的无名宫内。
她领着雾爻简单逛了一圈,又回到宫门处。
空荡的宫殿并未安排人手,但只要走出去轻唤一声,便立刻有立在宫外墙角的内侍小跑而来。
“贵人有何吩咐?”眼前人虽未受封,但有陛下再三叮嘱,他自不敢怠慢。
霓缨朝着东边瞥了一眼,淡淡道:“乾明宫东面的宫所,可有住人?”
仅这一句,便叫内侍哑口。
今朝与这位贵人分别居于陛下乾明宫东西两侧的,恰是最得宠的裴婕妤。
而这位裴婕妤,是眼前贵人的母家表妹。
后宫暗云诡谲,翻脸相斗是从不看血缘,表姐妹又算什么?
内侍一阵思索,就着打好的腹稿开始糊弄:“贵人恕罪,陛下登位不久,后宫又空虚……”
“我问的是,乾明宫以东住了谁?若你是新来的,又或是办事不长记性不过心,我也不为难你,只管换个有记性的来答我就好。”
内侍顿时直冒冷汗,若叫这贵人以如此理由把他换掉,那他的前程可就没了。
“好、好似是裴婕妤……但陛下……”
“知道了。”面前人轻飘飘应了句,转身回宫。
内侍惶惶抬头,想起什么,转身就朝乾明宫而去。
另一头,天子终于将心心念念之人接到身边,却因谈话内容倍感忐忑,遂将沿途护送的褚游叫到跟前询问路上的情况。
褚游将裴婕妤派去的那二人如何轻慢崔家女郎全都说了出来,顿了顿,又含糊的描述了一遍崔女郎出城时裴家表兄的“亲密相护”。
听到前半部分时,魏璠的脸色只显微妙,但当他听到裴文律的名字时,脸色刷地沉下来。
女人间拈酸吃醋都是常事,即便是霓缨也不例外,不过是她在意他的表现罢了。
可裴文律……当年若非魏璠出手,这厮险些与霓缨定亲。
魏璠想了些有的没的,难道裴文律听说皇后人选已定,如今打算报复回来,破坏他与霓缨的关系?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霓缨亲密,这厮莫不是觉得她的性子难居人下,便去不知廉耻的自荐了?
可他也不想想,他和那个卫氏孩子都有了,即便去母留子,霓缨能稀罕做他孩子的继母,生的孩子永远排在这个嫡长子之后?
这么一想,魏璠忽然又重视起褚游说的前一件事。
他初登基,皇后之位空悬,偌大后宫才寥寥三人,是以当裴茵在床笫间使尽解数,以分忧为由,想代掌两日后宫事务时,他就由了她。
可没想到才两日风光她就找不着北了,连霓缨都敢怠慢!
想到刚才在霓缨面前保证立王氏为后是唯一让她受的委屈,魏璠便觉几个大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难怪霓缨方才是那般表情。
魏璠不是没想过,以她的性子,在听到皇后另有其人时会伤心失望自此断情,可魏璠也在赌,赌她不舍留恋,割舍不开。
可现在,这份情若令她觉得失望,又有裴文律这样的苍蝇在旁干扰,万一她……
这时,刚才在无名宫外给霓缨答话的内侍过来,说是有事启奏陛下。
魏璠一听便知是霓缨那处有动静,忙宣人进来问话。
内侍硬着头皮将贵人所问之言全说了一遍,魏璠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极其骇人:“你如实说了?说那是裴婕妤在住着?”
内侍:……
眼看天子盛怒将至,身旁的内侍监忙上前一步:“陛下息怒,其实这是好事啊。”
魏璠沉声:“好事?”
“崔家娘子对陛下情根深种坚贞不移,若教她知道,陛下虽因国家大事日理万机无法时时刻刻顾全她,但只要她受了委屈,陛下必然是第一个为她出头呵护她周全之人,崔娘子自然能感受到陛下的心意。”
魏璠品出道理,慢慢平静下来,若有所思。
……
因霓缨入宫这日十分低调,后宫并未卷起太大的风波,也无人来扰。
天色暗下时,雾爻在宫内转了一圈,回来冲案前的人报道:“宫内安静,没动静。”
别的不说,雾爻的耳力是永远可以信任的。
霓缨正专注于手头中事,头都没抬:“稍后有客,听着些。”
雾爻“哦”了一声,就坐在寝殿门槛上背靠门边,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扭头看看忙碌的霓缨。
她以为女郎说的客走的是正门,不想亥时刚过,寝殿里忽而传出几声异常叩响。
雾爻从靴中拔出匕首,先看了眼霓缨,却见霓缨面不改色,冲她朝床帏扬了扬下巴:“到了。”
客人是从这儿来的?
雾爻收起匕首,小心翼翼往床边走,只见那垂帘后的衣柜忽然转向,直接给墙面豁开一道口子,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无声走出,细看之下,原是一张黑色斗篷从头裹到脚,兜帽掀下,露出未施粉黛的素颜。
“是你啊。”
裴茵冲雾爻颔首致意,径自走向霓缨那头。
“坐。”霓缨还在忙,冲身边的座位轻抬下巴。
裴茵犹豫未动,雾爻退出去,顺手合上门。
殿内只她二人时,裴茵松了口气,欣喜道:“陛下终于将姐姐接来了。”
霓缨看她一眼,裴茵是就寝后偷偷从密道过来的,虽无妆点,但也看得出贵气养人。
“看你红光满面,我亦无须问你近来过得可好了。”
裴茵怔然摸了摸脸,怯怯道:“都是托姐姐的福。”
霓缨垂眼写字,一笔一划不疾不徐:“这密道虽为皇宫秘辛,但你也不宜久留,我长话短说。此去迎我的两个典正,是你的人?”
裴茵顿时变色,柔软的身段跪的利索,“此来正是要与姐姐解释此事。”
霓缨写完一个字:“说话就说话,跪什么,起来吧。”
裴茵不肯,仍是跪着道:“姐姐曾教我把握陛下之心的基本,是要让陛下觉得在我心中任何人事都越不过他。所以得知姐姐将进京时,我在陛下跟前别扭过两日,坦言与姐姐情深不假,但吃姐姐的味儿也是真,陛下果然没有恼怒,还……”
她及时住了口,不想霓缨接上话:“还挺受用?”
裴茵脸热,跳过这一段继续道:“陛下垂怜,允我暂掌后宫事务,奈何后宫人手实在空缺,便临时任用了那两人,想是起了巴结心思,又不知从哪里探听我对姐姐入宫一事心怀芥蒂,这一路竟自作主张做了许多事……”
霓缨忽然叹了口气,裴茵立即收声。
霓缨握笔的手朝她微微比划两下:“你怎么还有闲情来跟我解释?赶紧抢救一下自己啊。”
裴茵卡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