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选夫指南》一梨春

16、窥探

　　一阵清风过，门扇摇晃作响，些许光影投射在小屋的门槛上。

　　护卫甲乙相视一眼，朝公主看去。

　　从刚才红衣女的一番话里，明显可以察觉这个王府十分不对劲。

　　他们是保护公主安危的，这么危险的地方，实在不该让公主再待下去。

　　护卫甲乙回头，却发现原本该站在他们身后的嫡公主，不知何时走进了屋子里头。

　　元柔嘉正抬头盯着那面挂满匕鞘的墙壁。

　　没有匕首，只有匕鞘。

　　屋里的物件落了灰，而这些雕纹匕鞘上，却是一尘不染，仿佛是有人每日都会刻意擦拭，精心培护一般。

　　这么一间屋子，真能住人吗？

　　元柔嘉抬手，虚虚触上墙壁上挂着的雕纹匕鞘。

　　指尖同匕鞘间，隔了一层浮在空中的尘灰。

　　“公主……”护卫甲道，“属下们先送您回客栈吧。”

　　护卫乙一旁搓着胳膊，使劲点头，“公主我们还是回客栈吧，这里怪阴森森的……”

　　元柔嘉收回手，刚要回答，门口处一道阴影投进屋里。

　　护卫甲乙立马按住腰间佩剑。

　　抬眼看去，是个蒙着罩纱的女子。

　　和弩一一样的暗色劲装。

　　枫九目光淡淡的，既不像在看公主，也不像在看护卫甲乙，眼神仿佛飘在尘灰之中:“世子让枫九来接诸位过去。”

　　“请——”枫九让开门口的位置。

　　护卫甲乙眯起眼，两人对视了一眼，那个曲什么的姑娘出现，让他们两个知道在这个淮南王府里，漂亮的姑娘家不一定正常，一开口就要找公主过去，谁信呐！

　　护卫甲乙眼神交流一番，暗暗稳住剑首，随时准备出鞘。

　　“有劳。”元柔嘉踏出了门。

　　“公主？”护卫甲乙顿了一下，张张嘴，还是合了剑，紧跟上。

　　*

　　客栈。

　　路寇坐于床榻上，仔细看着手中的图纸，眉头紧蹙。

　　护卫丙丁正抱着一大袋干果脆饼，守在门口边晒太阳边斗嘴吃零嘴。

　　路寇最后扫了一眼图纸，合起，收进怀中，撑着床榻要下床。

　　护卫丙丁听到动静回头。

　　“路少爷咋了？到换药点了？”

　　护卫丁腮帮子还鼓鼓的，掏出袋里的脆饼，“路，路少爷是，是饿了吗？”

　　路寇面色沉沉，拿起一旁的外裳披上，“淮南王府在哪？”

　　护卫丙丁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路寇将额头缠着的纱布拆下，倚着桌椅往外走，“帮我叫一辆轿子。”

　　“哎……”护卫丙赶紧上前扶住路寇，“路少爷别折腾了，要找公主的话，有护卫甲乙在，一会公主就回来了……再不济还有弩一和淮南世子……公主不会有事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安心养伤吧啊。”

　　“对，对！”护卫丁点头赞同。

　　路寇受的不止皮肉伤，马车碎片扎进筋肉是其次，若只是区区皮肉伤，也不至于他病恙多日。

　　主要伤在丹田，硬扛下那剑客的劲气，冲乱了路寇的内力，才导致他稍微挪动一二，筋骨脉搏四肢难撑。

　　路寇一直没仔细看过盛宣帝给的矿脉图纸。

　　之前是因为要追赶上公主的马车，没有闲暇时间看，后面再加上受了伤，一时就没注意乱脉之事。

　　恰好今日公主不在，路寇闲待在客栈时，无事可干，便想起了矿脉一事。

　　路寇知道盛宣帝让公主同淮南世子一起，是为了寻矿脉。不过他们到淮南多日，别说同僚，连跟矿脉相关的事也没碰见。

　　虽然说盛宣帝及时让让收回了京城的矿脉图纸，但这种时刻，难免会有有心人私藏一两张。

　　按理说，这里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找矿脉才是。

　　路寇百思不得其解，便拿出了图纸准备细究。

　　然而打开一看，图纸上所标矿脉处竟是在泸州，分明无半点淮南的关系。

　　既然在泸州，为何淮南世子要把公主带到淮南，现在还将公主带去了淮南王府……

　　路寇面上顿时血色全无，不敢细想，无论是哪种理由……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公主带回来。

　　*

　　淮南王府。

　　阳光在瓦片上跃动。

　　假山崎岖，绿植盘延，过一个回廊便能看见一处水榭亭台。

　　拐过回廊。

　　枫九将他们带进一间敞亮的屋子。

　　阳光从轩榥处洒落，棕木纹案上，水粉花瓶里插着带着水露的花枝。

　　墙上悬着山水字幅，梁柱上云雀嬉闹。

　　一身朱色锦服，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慵懒靠在棕木玄椅上的人，修长白皙的手正拿着一支木杆拨弄着桌案上的瓷盒。

　　瓷盒里燃着灼灼火光，一点点吞噬着纸张模样的东西。

　　枫九单膝跪下:“主子，人带到了。”

　　元柔嘉瞧着上头的人看过来，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声音低沉磁哑，问她，“饿了吗？”

　　元柔嘉摇头，面上轻笑，“柔嘉用了早点才过来的，不劳世子。”

　　“是吗？”百里辜拇指磨搓着细长的木杆头，停了会，视线仍在元柔嘉身上，吩咐枫九，“替客人们准备几间屋子。”

　　“是。”枫九领命退下。

　　“不劳世子，客栈还有房间，路寇和丙丁还在客栈，柔嘉看过世子，稍后便会回去。”

　　“路寇和丙丁，辜会派人接过来。”

　　瓷盒里的火焰逐渐减小，一旁的弩一俯身盖上了瓷盒的盖子，遮住了最后一丝火光。

　　“在淮南，还是住王府里方便。”百里辜道，眼微眯，目光忽转到门口处。

　　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扑腾地跪地。

　　“大少爷不好了，小少爷又发疯了！”

　　百里辜眉微蹙。

　　一旁的弩一神情严肃，“主子，属下……”

　　“在这待着。”百里辜扫了弩一一眼，缓缓起身，“辜去看看。”

　　“是。”弩一垂头。

　　元柔嘉看着百里辜同弩一说着什么，走了下来，路过身旁时，耳畔响起世子的声音，“公主，待在这里，莫随意走动了。”

　　元柔嘉侧头看去，百里辜已经踏出了门。

　　屋子静落下来。

　　好一会儿。

　　护卫甲乙忽然拍了拍胸口，松下气一般。

　　“怎么回事，这王府怎么哪哪都这么可怕的感觉。”

　　“刚才我气都不敢喘来着……哎弩一有没有茶，这一悬着心，害我嘴都干了。”

　　护卫甲乙叨叨着，在屋里走动。

　　“哎，你该不会是被骂了吧，脸色这么难看……”

　　“公主，要喝杯茶吗？”

　　弩一面色黑沉地看着护卫甲乙两人松懈下来没规没距:“……”

　　元柔嘉一边拒了护卫甲的好意，一边悄悄也松了口气。

　　这王府好奇怪，让人莫名害怕。

　　仿佛回到儿时打破父皇宫里的瓷器，等待着受罚挨责的心情。

　　忽一阵急风过。

　　元柔嘉腰一紧，整人忽然腾空而起。

　　“公主！”护卫甲乙吼道。

　　弩一迅速夺门追出来。

　　主子刚嘱咐他看好公主，一眨眼，竟让人掳走了！

　　*

　　一阵头晕，便被人放到地上。

　　元柔嘉刚被呛了几口风，咳了几声，睁开眼。

　　曲辛染铃铛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怪不得小女瞧着姑娘眼熟，原来是大元公主啊。”

　　“为何捉我？”元柔嘉问，回头看周围，才发现是间屋子。

　　幽暗昏沉。

　　同挂满匕鞘的那间屋子竟有几分相似。

　　曲辛染松开抓着元柔嘉腰的手，翘指抚上元柔嘉的脸，“这么说来，小女同公主还有血亲关系呢。”

　　元柔嘉蹙眉，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姑娘如此古怪，休怪柔嘉生气。”

　　“哎呀，公主真是可爱。”曲辛染笑，“公主知小女姓曲，难道就没想到点什么吗？”

　　元柔嘉眸子一顿。

　　曲辛染瞧着公主逐渐顿然的神情，满意地挑了挑眉，道:“大元已故的孝良皇后，就是小女的姑姑。公主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还顶着曲姓的曲家人可是不多了……”

　　“什么意思？”

　　“大家要么隐姓埋名要么另改他姓，谁人还敢顶着这姓？世人都说曲家人是矿脉的引路人，这世间哪还有矿脉，只有贪愚之人的妄想罢了。顶着这姓，可就意味着要给那些贪愚人带路了。”曲辛染忽想起什么，一阵冷笑。

　　屋子里头忽然传出一阵疲老沧倦的咳嗽声。

　　元柔嘉闻声望去，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曲辛染也听到声了，勾起红唇:“小女差点忘了，小女找公主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

　　元柔嘉躲过曲辛染忽然伸过来的手，往前面的门扇跑去。

　　些许光线透过门扇缝隙照进屋里，竟是这屋里唯一的光明之处。

　　元柔嘉的手碰触到门扇，却被身后的人抓住头发，一点一点，扯离了门边。

　　曲辛染抓住元柔嘉的头发，逼着她抬头，面色有点冷，“公主就不能乖乖的，跟小女走一趟吗？非得闹成这样吗，多难看呀……啊！”

　　曲辛染手一疼，立马松了手，低头一看，手背上一道血.痕。

　　元柔嘉头发散落在后，眸子清澄地蕴着一层水汽，眼尾微红，双手把着一把匕首，捏着匕首的指头发白。

　　“呦~”曲辛染舔了口手背上的血，不怒反笑，“堂堂公主，竟也随身带着匕首，小女真是小看了你……公主难道不好奇里头的人吗？”

　　“我对他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元柔嘉警惕地看着她。

　　曲辛染将发丝勾到耳后，一字一顿，“如果小女告诉你，跟曲皇后有关呢？”

　　元柔嘉捏着匕首的手一愣。

　　*

　　百里承恩失疯般地往假山上撞。

　　把自己从轮椅上撞了下来，额前淌血，手上全是擦痕。

　　下人围在周围，劝的，哭的……每一个人敢上前去。

　　百里辜静静地看着他撑着身子往假山爬去，额前的血水混着泪水糊了一脸。

　　像是被折了翅的鸟，扑腾着一次次往崖下飞。

　　百里承恩双手攀着石块，头往假山上撞，没有力道，像是没了力气，只剩虚虚一碰。

　　血水和泪水的模糊中，一双锦靴出现在眼前。

　　百里承恩抓住百里辜的下摆，“大哥！大哥，承恩要死了……承恩受伤了，快让辛染回来吧！大哥，承恩要死了……”

　　“闹够了？”百里辜道。

　　少年背一僵。

　　“再有下次，辜成全你。”

　　百里辜撩起眼皮，目光从百里承恩身上，转到远处飞跃过来的人影。

　　弩一气喘吁吁，单膝跪地:“主子……”

　　百里辜抬手止住弩一要说的话，眸光映着点点光晕，“辜知道了。去淮南王房间候着。”

　　弩一气喘未定，“是”了声，跃身消失。

　　*

　　门扇碎裂，曲辛染捂着胸口摔出门外，抹掉唇边的血，厉眼看向走出来的枫九。

　　“你好大的胆子……咳咳……”曲辛染捂着胸口咳嗽，五官扭曲，“你难道以为小女所做的一切世子爷会不知道吗？小女能这样做，是世子爷允许的！”

　　枫九面上清冷:“枫九所做的，也是主子的命令。”

　　“你……”曲辛染瞪大了眼，手撑着地面，支起上身，“你是说……世子爷反悔了？哈哈哈……”

　　曲辛染笑出声，眸子看向一旁的元柔嘉，咬牙切齿，“……哈哈哈怎么可能……枫九，想编个谎也编认真点。”

　　曲辛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元柔嘉蹙眉，回头看了眼身后幽暗的屋子。

　　“请姑娘不要离开枫九身边。”

　　枫九伸手挡在元柔嘉面前，眼睛却紧盯着前面眼都红了的曲辛染。

　　当曲辛染说出母后的名字时，元柔嘉是动摇了。

　　只是当她随曲辛染进去，只看见袅袅尘烟，就见曲辛染被一掌拍飞了出来。

　　然后便被这个叫枫九的女子带了出来。

　　如此幽暗阴森的屋子，到底住着何人。

　　元柔嘉边垂下眼眸深思边移开了目光。

　　弩一到时，曲辛染唇边带血，正靠着梁柱大笑。

　　她的对面，是一脸平静的枫九，和被枫九护在身后的嫡公主。

　　*

　　元柔嘉盯着她，“屋里到底是何人？”

　　曲辛染勾着红唇，“公主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枫九默默伸手，以防万一元柔嘉进了屋。

　　“到底同我母后有没有关系？”元柔嘉的声音极轻，恍惚得仿佛在同自己说话。

　　曲辛染到底是听见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应话。

　　曲辛染面色苍白地看向廊道，红唇微启。

　　“百里……”

　　枫九和弩一退到一边。

　　同弩一同时赶来的护卫甲乙趴在房瓦上，目光从公主身上转向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