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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观鱼台上 ...

  •   不多时,小丫鬟将宁王传的生姜水、白醋呈了上来。

      萧明己自书案上取了支毛笔,蘸满生姜水,递给顾晚知,说:“来,王妃想许什么愿,孤也发愿使神仙显灵。”

      顾晚知凝神想了想,敛袖提笔,在桌子上落笔成字。

      萧明己手抄着暖炉,看了看桌上尚未干透的字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屋里被炭火烘烤得极热,姜水写成的字迹落桌没多久,痕迹就慢慢地开始消退。

      不多时,待水渍彻底干透,桌面上就什么字迹都不显了。

      萧明己一手端着碗白醋,一手拿碗盖轻轻地往桌面上泼洒,一边洒醋一边笑着说道:“王妃写的这几个字,纵使各路神仙不肯显灵,孤也会让王妃得偿所愿。”

      没过多久,毫无痕迹的桌面上果然显出赤色的四个小楷:助君为王。

      “我只听说过‘露水桌子’的典故,却不知道把茶水换做生姜水,还能玩出这等花样。”顾晚知看的啧啧称奇。

      萧明己取过宝龄递过来的湿手帕,擦掉桌面上的痕迹,挥退侍立在屋中的丫鬟,这才说道:“也不知那景云是如何知晓这把戏的,孤权且学来博王妃一笑。”

      顾晚知挑眉问道:“那王爷是如何得知这出把戏,又是如何偷梁换柱的?”

      “父皇寿诞,萧明渊送了个假道士进宫祸乱朝纲。清晏殿失火,萧明渊跟那假道士一唱一和地引出卜卦这一出,孤岂能不防备着些?”

      萧明己又道:“萧明渊身边跟着的人多,孤不好安插人手。但那景云,入宫之后受诸多规矩限制,自然要好拿捏一些。”

      “我现在倒是有点庆幸我没跟王爷为敌了。”

      萧明己笑笑,没再说话。

      -

      次日傍晚,萧明己应召入宫。

      汀中观鱼台上,永顺帝屏退一应宫女、太监,语焉不详地问:“成王之事,你怎么看?”

      问的笼统又宽泛。

      萧明己斟酌着回道:“儿臣以为,命数多变,请卦占卜,常有曲解天命的时候,卦上所言不可尽信。”

      永顺帝对神谕坚信不疑,摇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是连飞龙昨夜率人将成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称王谋逆的蛛丝马迹。”

      此事萧明己不好轻易搭话,只躬身肃立,在旁静听。

      “古人常说,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虽寻不出成王的错处,此事却不能轻易地就此揭过。你觉得呢?”

      永顺帝直接点名,萧明己不能再闭口不言。

      “若成王当真有不臣之心,连统领昨晚连夜搜查,必定能看出些许端倪。既然连统领搜查无果,足可证明神谕所言尚且有待商榷。”

      “依你之见,此事朕是发作不得了?”

      萧明己抬眼打量了一下永顺帝,小心翼翼地说:“儿臣恳请父皇三思。父皇若只因一道无凭无据的预言发落成王,只怕会寒了朝臣的心。”

      “也罢,就依你所言,此事往后不再提了。”永顺帝话锋一转,又说到:“你跟成王年纪相仿,打小一起长大,又同朝共事多年,成王此人,你以为如何?”

      “成王为人谦逊,领职应天府以来,做事用心,向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永顺帝点了点头,说:“依卦象所言,成王若是当真雄才伟略,待朕百年之后,将这江山交到他手上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话说到这儿,萧明己不能再沉默,连忙说:“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怎么......”

      永顺帝摆手打断他的话,叹道:“只是成王毕竟是继后所出,身份比不得你和明安尊贵。”

      萧明己敛眸回道:“嫡庶之分只是遵循我朝礼法,无关贤能与否。我朝虽循礼法,为保大楚国祚绵延,历代先祖立贤不立长者也不在少数。父皇若心有所属,则无需顾忌旁人的看法。”

      永顺帝若有所思地望着池鱼,挥手令萧明己跪安。

      -

      永顺帝倚着栏杆,往池中撒了些鱼食,望着池中争食的锦鲤,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不多时,郑同光捧着手炉上前伺候。

      永顺帝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鱼食渣,接过暖炉,意有所指地说:“世上真的有不抢食饵的鱼吗?”

      “陛下这是何意?”

      “朕身下这位子,就像是池中鱼儿竞相抢夺的饵。朕像宁王这么大的时候,可不像他这般无欲无求。”

      似是为了回答他这句问话,没过一会,几只锦鲤从层层鱼群中脱出,往枯荷深处游去。

      “陛下您瞧。”

      永顺帝顺着郑同光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向池中那几只与鱼群相背而行的锦鲤,叹道:“竟真有不抢饵的鱼。”

      “仔细想想,宁王这性格,和他母亲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永顺帝忆及先皇后,不禁感慨道,“烟云也是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

      郑同光陪笑道:“宁王殿下和五皇子都随了先皇后温婉的性子。”

      “朕即位时就曾属意立明己为太子,那时候烟云说立储之事不在一朝一夕,劝朕不必过早立储。后来朕上了岁数,看着皇子们一个个地也都长大了,反而......”

      反而开始疑神疑鬼,整日地防着宁王。

      永顺帝话音一顿,撇过这茬,接着说道:“朕这几个儿子中,明安少不更事暂且不论,明启同他母亲一样的乖张,明渊倒是稳重许多,却......”

      “陛下是在介怀昨晚卦上所说的预言?”

      “原本空无一字的幡布上突然显出字迹,此等匪夷所思之事,若非亲眼所见,朕也不会相信。再者说,景云所炼制的丹药,朕服用过后确实觉得身体轻快许多,可见他是真有通天的本领。”

      郑同光附和道:“景云仙长的确仙风道骨。”

      “天降神谕,朕不得不防啊。成王自打领职以来,私底下可是没少结交朝臣。”永顺帝叹道,“如今看来,朕这几个儿子中,唯有宁王,做事虽有些冒进,却最是老实本分。”

      “陛下所言甚是。”郑同光在心里盘算一番之后,说道,“恕奴婢僭越,最近这几件事,或多或少都跟成王或是三皇子有关,唯有宁王没有什么动作。”

      永顺帝闻言,眉头一皱,喃喃道:“等一下,若近来这些事都是宁王在背后策划陷害——”

      郑同光打量着永顺帝的神色,犹豫着是否该接着他话中的意思继续往下猜测下去。

      不待他回话,永顺帝又笑着自我否定道:“应当是朕想多了,这些事想来都跟宁王没什么干系。”

      永顺帝理了理思路,说:“贡粮一事,本就是明启挑的事。宁王赈灾劳碌在前,又平白遭人构陷,这事说到底还还委屈了他。至于请卦之事,那景云原是成王引荐的,跟宁王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他什么事?”

      “陛下言之有理。”郑同光顺势奉承。

      “人心多变,宁王现在虽然不争不抢,可当朕若真立他为储,难保他还能像现在一样无欲无求。”永顺帝沉吟道,“此事朕还得细细筹谋。”

      -

      年节过后的第一个早朝就出了几件让朝臣心中犯起嘀咕的事情。

      其一是成王萧明渊一上朝就自请皇上将他革职,却不说是为何缘故。然而永顺帝却将此事轻轻放下,只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了事。

      其二是三皇子获封号端王,即日起动土修建端王府,于太庙祭祖、告册后将入朝做事,暂任大理寺右少卿。

      下了早朝,萧明己就和顾晚知随口说起这两件事。

      顾晚知好奇地问:“神谕之事,皇上就打算就这么放过成王了?”

      “无凭无据的,父皇纵使想发落他,也难堵朝臣的悠悠众口。尤其是你父亲——”

      顾晚知不无遗憾地说:“王爷若是能在成王府动上手脚,此番岂不是可以直接置成王于死地了?”

      “王妃且放宽心,神谕之事就是埋在父皇心里的一根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萧明渊想有什么大动作,可就都得掂量掂量了。”

      “这事成王吃了个哑巴亏,我总担心他会使别的招。”

      “无妨,他现在一门心思地盘算着该如何在父皇面前重获信任,没工夫来招惹孤。”萧明己话锋一转,说道,“今日朝上,父皇还提了另一件事。”

      “哦?什么事?”

      “去岁多事,今年父皇命孤在立春之日,亲率公卿朝臣于东郊迎春。”

      顾晚知动作一顿,面带喜色地说:“这可是个好事。”

      往年立春之时,都是天子亲率公卿、朝臣祭祀迎春。纵使有天子不能及的时候,往往也都由太子监国。

      “此事倒也不必过分解读。”萧明己道,“明日起,孤须得到慈恩寺斋戒三天。王妃若是闲在府上无事,可与孤一道过去。”

      顾晚知犹疑道:“这怕是不妥吧?你身上还背着皇上的差事,怎么说的跟游山玩水似的?”

      “你去游山玩水,孤去吃斋念佛,并无什么不妥。”

      顾晚知凝神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左右我这几日也没什么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观鱼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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