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暴雨终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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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把掐住朱芒的下巴往上抬，用力得几乎掐出两道红印子。
“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朱芒虽然被制住，可担心和恐惧激发本能的依赖性让她完全止不住去看墙角的追命。
“看着我的眼睛！”
狂徒的怒吼炸裂在朱芒耳侧。
意识恍惚中，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
......那是不是，追命的......
朱芒只觉得一瞬间，仿佛自己身上的血都凉透了般。
“这么多的试验品中，只有你活下来了。”
分明只是平平常常的语气，在朱芒听来却像是穿透了生死。
“只有你成功了，只有你，只有你！”
男人的脸几乎已经贴在了朱芒的脸上，朱芒却只是麻木的，麻木的脸色惨白。
“灵魂也是可以转移的！哈哈哈，灵魂也可以转移！”
他疯狂地笑，丝毫不在意面前的女孩的悄无声息。
“有你，那愚蠢的皇帝就不会把生命当儿戏了.......”
那男人突然就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将朱芒从手里甩出去，丢到一旁的位置上。
“老树童！你要去哪里呀！”
跑了这么久，四周除了脚下的路之外仍旧是一片漆黑，小狐狸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就地刹车叫唤出声。
“还感觉不出么。”树童虽然一直在前头带路，但是小狐狸的一举一动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感觉出什么？你不就想说这里是用朱芒的记忆设的阵么。”
小狐狸舔了舔自己因为跑太多有些发酸的爪子：“可那是小丫头的记忆，你怎么知道往哪里能出去。”
“无情说小丫头是因故突然失去记忆的。”树童索性转过身来直接面对她，“呵，说什么残魂导致失去记忆，放屁，那是因为小丫头的身体里分明就什么也没有。”
“什么意思？”莲香突然警惕地盯着他，“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也没有，她不是个残躯么？”
“活了这么久，原来你没见过残魂？”
树童嘴上爬上几分冷笑：“也是，白狐从来都是贪生怕死的，残魂这么凶残的东西怎么轮得到你们对付。”
“你！你说什么呢你！”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
莲香瞪大了眼睛，整个炸毛了一样对着树童面上的漫不经心。
“怕了？怕了就老实就躲在我后头跟着我跑啊。”
“谁要和你走！”
小狐狸像是尾巴被踩着了，喉咙里呼噜呼噜几声，突然就凌空一扑，借着超强的跳跃力从阿杏头顶越了过去。
跑了两步回头，明明树童还是背对着她，她却仿佛已经能看到这老东西脸上的讥笑讽刺。
该死！亏她还差点把这家伙，还差点把这家伙——
还把这家伙.....当自己最好的......最好的同伴......
小狐狸终于是恨恨，转身撒腿疯跑。
像是再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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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芒被摔了一下，倒是有些还魂的意味。
那个方才疯了一般的男人，还在殿里来回走动，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很想哭。
她真的很想哭。
世人说她呆，说她不懂世事，说她.......
她哪里是不懂，她只是想要少生事，想要为这些已经披肝沥胆的人少生一点事。
她小心翼翼，她安分守己，但是就算是对于推开她的冷血，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何况是.......何况是一直照顾她的追命呢。
追命......
朱芒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用唇舌一点一点感触。
荒唐么。
就算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合，她想起来的全是他的笑，全是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近身，小心呵护。
荒唐么？
这个男人想要守护的是江山，是正道，却为了她倒在了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大宋朝的皇宫啊！是这个王国的心脏！是这个世上本应该最安全无忧的地方！
荒唐么！
朱芒，你终于对他的爱敞开了心，终于能等到一个匆忙的尘埃落定，这个人却——
荒唐么.......
小姑娘突然就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像是头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一般，徒劳地挣扎着试图逃避呼吸。
“追命.......”
男人直起身，偏头看了朱芒一眼，似有似无地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追命。”
小姑娘囫囵的哭腔带着隐忍的痛，缓缓敲击在男人的心头，他怔了怔，突然丢下手上的事情飞快跑向朱芒试图堵上小丫头的嘴。
四周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暴雨前的平静一般，带着一股似乎有什么要出来的味道。
“追命！！！”
像是绷断了最后一根弦，席卷而来的恨意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翻滚着直冲云霄，原本星汉灿烂的天空瞬间天雷滚滚！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男人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手上挥舞着，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强作镇定到最后宣泄一般的恐惧。
“你是谁？出来！出来！！！别装神弄鬼，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轰隆——
惊雷砸地，带着涤荡一切的力量，炸开在男人脚边。
那是黄泉畔飘来的声音在冷森地念着判文。
“残魂败世，逆天改命，论罪当诛。”
小狐狸真是......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
若是她能仔细看看，不那么昏头，或许能捕捉到一点点的异样。
阿杏摇摇头，脸上如释重负的苦笑早已取代了一开始的讥笑。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那狐狸呢？
活了万把年，常在河边走，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被什么小鬼中伤。
树怕火，方才那小鬼趁小狐狸踩着他上去的时候留了火种子在他身上。
本来刚碰上甩甩就能掉的小事情，可他硬生生就是没有动。
他怕，怕小狐狸不小心掉下来没东西垫着接着。
这小东西本来就笨得很，别一摔真成脑残了。
等白狐狸安全落了地，那火种子已经游走到他身体里，去不掉了。
真可笑。
万年树童居然因为害怕摔坏一只最不会摔坏的狐狸，心甘情愿拿自己命去换一个周全。
真可笑......
可笑做了这么荒唐的选择，他却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还有些高兴。
真可笑啊！
他这么危机居然头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怎么自救，居然是想着怎么让她先走，居然是想着怎么骗她让她别回头.......
黑暗中野兽般的低吼此起彼伏，树童却是一派安闲，了无牵挂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粗壮的银杏树拔地而起，层层叠叠的银杏叶不知到底写尽了多少的前程生杀。
可他如今却分毫都不要了，只求用这万年的业果，为她多争取点时间冲破黑暗。
***
“你可服？”
“我......”
男人的心念仍存，求生的愿望让他赤红了双目。但是嘴里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不”字。
“我不服！”
却有人代替他，原本在椅子上蜷缩的小姑娘冲出大殿，对着外头的乌云翻滚的天扑通一声跪下。
“我不服！”
泪湿的面颊重重叩在地上，像是叩下了自己的命。
“我不服......罪者得诛，那枉死之人就活该枉死吗？！”
她颤抖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天，一手指着殿内一手指着自己。
“追命为了这天下只求付出不求回报，若是他真的死了，你拿什么来让世人相信天道正统？”
“是我让这一切发展成这样，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我！”
“你冲我来.......你冲我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让我代他死，好么......”
天空沉寂。
朱芒叩拜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像是一声叹息一般，一滴雨水打湿了朱芒脚边的地。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暴雨终至。
小狐狸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熟悉街景心中一喜，满面红光地回头就要炫耀。
“好哇！老树童，你看有姑奶奶带，就是能.......”
她顿住了声。
光芒正在快速的黯淡，更远的地方早就是一片漆黑。
哪里有什么树童的影子。
“阿杏.....阿杏！树童！！”
没有回应。
小狐狸只觉得一阵晕眩，她试图冲回去，但是最后一点光亮都在她面前消失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雨点滴在白狐狸的身上，浇灭了她方才燃起来的欢愉。
“那是残魂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碎片，还好你逃得快。”
她似乎被一位中年男子用她最不喜欢的提着后脖子皮的方式拎起来，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白狐狸一贯灵动的眼睛如今却是丝毫不见一点生气。
“哎呀......你自己不是都说过么，这些都是身外物，算了吧。”
那还是她和小朱芒说的，说追命的。
报应啊，如今轮到有人和她说了。
呵......
“他为让你能毫无阻拦地逃出来，借助焚身大火与那头凶兽同归于尽了。”
中年男人用最事不关己的语气平淡地告诉她。
“啧……我猜，约莫怕你摔着，所以才中了招吧。”
小狐狸狠狠晃了晃，最后索性闭上眼睛。
这算什么？
那混蛋自说自话演了一出不要命的好戏给她看，她还被蒙在鼓里陪他疯？
这算什么……
大罗神仙都摔不死的白狐狸，什么时候轮得到要他这么个纤细的树枝来当她肉垫！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这他妈都算什么鬼玩意儿！！！！
全是骗子！骗子！！
全是来伤透她心的骗子！！！
老娘是猪油蒙了心了！聪明盖世的白狐狸被这么多次耍得团团转！！
呵……呵呵……呵呵呵呵……
狐狸的身上毛色光泽一瞬尽失，周身有黑气隐隐浮动。
那是入魔的前兆！
男子见状瞬间撒手，小狐狸的爪子却是更快一步，在他的手上抓出两道血痕。
“我在救你，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当时里头只有我和树童，你除了是派了凶兽去的家伙，你还能是谁！”
男人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狐狸哪里聪明了，明明就是笨得很。好心提醒你，再不去找朱芒，这丫头的命也要没了。”
“树童命数已尽，朱芒却没有，你还可以去救一救。”
“或者这失去之痛，你还想再来一次？”
“我凭什么相信你。”
狐狸眼里纵然已经没了原先的光亮，这一句中沉淀了千年岁月震慑与傲气，却让男人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他没有再多说话，转身往雨里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暴雨终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