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粉裤子

21、深林见雪

　　天微微亮，甚至都还是暗的时候。
　　“嘀——”雨慢慢落下来。
　　已经分不清是来这的第几天了，苏兰悠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在这便没什么烦恼了，只是需要忧愁温饱问题，苏兰睡在角落里的一张木板上，什么声音也没吵醒她。
　　“嘀——”声音愈加坚硬。

　　清晨，苏兰觉得愈发地冷，后又听见外边滴答的声音：“难怪这么冷。”
　　苏兰直起身，也没顾上看外面的滴答，便推开房门想着先把肉架上火烤。
　　“嗯？已经在烤了。”当看见火架上的肉时，苏兰几乎是诧异的。
　　“不应该啊，平时他们两个正聊得欢呢。”苏兰在心中回想着。
　　苏兰只好出门洗漱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不知是哪来的水滴，滴到苏兰的脸上，再看远些，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呲——”地上摩擦的声音逐渐清晰。
　　“下雪了。”苏兰意识到。
　　“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雪了，想起上次还是小时候，那时候家里格外的温暖。”苏兰又念起那时候的家。
　　“你醒了，快来铲雪，家门都快被它堵住了。”沈小樱吆喝道。
　　“好。”苏兰开心地奔过去，接过沈小樱手里的木铲。
　　“呲——”苏兰开心地干着，一个人在一旁傻乐，一个人沉浸在那时的温暖，背后沉着的天还在不停地落雪，可苏兰却不关心这不断的劳作，她开心地在家门口帮大家铲去多余的雪。
　　“好了，这片空了，先进去吃点东西吧。”董夕停下手里的动作。
　　“嗯。”苏兰也跟着停下，她看着这一片空地，心里愈发愉悦，即使头上已经布满了雪，浸湿了头发，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吱——”董夕这面已经放下铲子，推开门了。
　　进门后的第一眼便是坐着的沈小樱，看到她手里的烤肉时才有满屋的香味飘进苏兰的鼻腔，屋里的暖流让刚进门的苏兰不适应：
　　“阿嚏——”苏兰低下头掩住口鼻。
　　苏兰刚抬起头便是董夕的靠近，他手里的什么东西在往自己头上靠。
　　董夕没说话，只是用虎皮将苏兰头上的雪擦拭干净。
　　“……”苏兰看着眼前的董夕，他的眼睛看着她的头部，可这么近的距离却让苏兰紧张起来，他没有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温柔，此时的苏兰却想起卑微的自己，她又不敢看向他。
　　又是一次无声，他便甩甩虎皮走开了。
　　“快来吃啊。”沈小樱招呼着。
　　苏兰却走开了，她奔着走进柴房，刚才尴尬的她一直记得自己还未洗漱，不敢呼气，等他走后，便立马赶着进柴房找储存的水。

　　“这深山的雪就是下得早，估计京都没这么早。”魏海洋正吃得香呢。
　　“不仅来得早，还很持久呢”沈小樱接上他的话。
　　他们两个人每日的对话就像是日常一样，每句话都可以接住并展开话题，在别人听来已经成了习惯，可他们每次的话都是新鲜的，说不完的。
　　“天天吃这，确实有些腻了。”苏兰咬开一口肉，心里却在想念许久未吃的果子。
　　“有点想……”时隔许久的那顿饭突现在苏兰的脑海，赵大娘的轻声呼唤和自由的笑声映在苏兰的耳边。
　　“吧唧——”他们却是一如既往地咬着肉，一点异样也没有。
　　“还好只要了一点。”苏兰也没再念着那口果子了。
　　“诶呀，我两出去走走。”沈小樱刚吃完就拍拍自己的手走开了。
　　“吱——”关门后便只剩烤火的声音了。
　　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在安静的空气里放空，可苏兰却又想起那个仰视，他是那个什么都没做却完美的人，可自己却是低着的连清洁都没做的那个。
　　想起刚刚那个场景，安静气氛里的苏兰心里却有些燥热。
　　“你看过雪吗？”董夕正往火堆里放树枝。
　　“我…还是小时候看过。”苏兰放在火堆里暖的手往后缩了缩。
　　“不去跟他们一起玩玩？”董夕往这边瞥了一眼。
　　“嗯…我…”苏兰低着头。
　　“嗒——”董夕又放进一根树枝。
　　苏兰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对话便戛然而止了，苏兰也放松了。
　　“吱——”他竟起身出去了。
　　这便只剩苏兰一个人待在屋里，虽说有一扇门抵住，可外面的声音还是清晰可见，他们的欢闹让苏兰有点想走出去：
　　“吱——”门开后，他们的笑声只更加清晰。
　　“你等着。”沈小樱捏了一拳雪，追在魏海洋身后。
　　“噗——”雪球掉地的声音连续着。
　　“嘻——”苏兰想起小苏兰。
　　“哈哈，追不到我吧。”妈妈追在小苏兰身后。
　　“嘻——”苏兰站在门口笑着，回忆里的快乐时光让她莫名地开心，越往深处想便越发地开心。
　　“嘻——”苏兰笑出了声，仿佛正被追着的人一样。
　　“苏兰，来跟我一起堆雪人。”那眼正对着一旁的董夕。
　　“好啊。”苏兰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敞亮。
　　“呲——”木铲一次次深入。
　　雪还在下，只是比清晨的要小些，它一点一点覆盖在荒芜上，将整个世界染成同一个色调，让每一片地方都变成同一份孤寂，再金碧辉煌的殿堂都挡不住它的到来，这么有魔力的雪，真希望它永远都是洁白的。
　　雪落在苏兰的身体上，眼前的雪人还没堆好，自己倒是先成了雪人，它落在苏兰的睫毛上，让苏兰的视线变得模糊，可她完全没有因为水汪汪的眼睛而停止动作，她给眼前的雪堆塑型，让它慢慢地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好了。”苏兰往上面铺完最后一团雪。
　　“如果有手机，就可以记录下来了。”苏兰头一次想将一个东西存放在纸片上。
　　“我去拿几根树枝来插上。”董夕走进屋里。
　　“嗯。”苏兰只顾着观赏它。
　　苏兰往前凑，她直想抱抱这个刚诞生的人形。
　　“来了，插上吧。”苏兰听着董夕的踏雪声，便直起身来。
　　“嗯。”眼前的雪人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哈——”今日苏兰的心是活跃的，她为这场雪而活跃，为眼前的雪人而活跃，为这一刻同一片白而活跃。
　　“噗——”是董夕，董夕朝她身上扔了一团雪。
　　“啊——”苏兰从地上团成一拳雪的功夫，董夕就已经跑开了。
　　“别跑。”苏兰追在董夕身后。
　　雪还在下，一点点覆盖在雪人身上，那些堆砌的痕迹在厚重的掩盖下渐渐消失，但留在身边的，是真实。
　　雪又将屋门掩盖，临睡前大家又得慢慢铲去堆雪，这雪也一直下，不知哪时才是尽头，翻来覆去，重重叠叠。

　　这天阴阴地，倒像是夜晚，忽又繁星闪烁着，背后蜡灯点亮。
　　忽又见满地堆积的雪，苍白地，反射着。
　　苏兰拉拢了敞开的门，却没留意到抨击的声音。
　　苏兰向前走，此处应有董夕在堆雪人吧。
　　“快过来。”转眼便听到他的声音。
　　“嗯。”苏兰笑眼跑过去，也没注意自己穿的什么。
　　“哈——”忽而又转向追赶的画面。
　　“别跑。”苏兰在后边追着大块头。
　　“诶。”不知怎地，苏兰撞上董夕，他们自然地对视。
　　雪在风中飘落的速率慢了下来，月在渐深的夜里愈加明亮，在无声的对视里，苏兰心里的花慢慢延伸，在嗓子眼结了果，风花雪月，一瞬间，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眼睛里藏了一个人，她不知做什么，只想笑。
　　忽又记起某一天早上，那近距离的对视。这时，苏兰竟从远处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刚睡醒时穿的。
　　董夕的眼里露出嫌弃，头也没回地转过身去。
　　“我……”这剩下苏兰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原地。
　　她哭出声来——
　　“怎么了？”有人破门而入。
　　“砰——”苏兰被这一声巨响吓醒。
　　“嗯……”苏兰猛地起身，怀里的狐狸毛也跟着脱落“原来是在做梦。”
　　“怎么了？”随后又是魏海洋在门口探头探脑，看他的衣着，也像是被吓醒的。
　　“应该是，做噩梦了。”董夕倒是看清了。
　　“吓到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魏海洋也是顿时放松。
　　“既然醒了，就起来收拾东西吧。”董夕穿着一身素衣，外边披着厚厚一件狼毛，看样子是收拾挺久了。
　　“哦。”苏兰也在董夕转身后找衣裳穿上。
　　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漱，回想起梦里的一切，是会影响现实许久的境。
　　“苏兰。”是董夕在叫唤。
　　“你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就行，回了京都就得再换个地方了。”董夕合计着。
　　“嗯。”苏兰拿了一块肉干就跑进自己屋里。
　　“吱——”苏兰嘴里还嚼着难咬开的肉干，手便推开门，一副悠闲样。
　　虽说要离开这待了许久的地方，苏兰有些不舍，听到消息时，还有点对这儿的留恋，可想了一会，发现其实心里还高兴呢，咬了这么多天肉，终于能回去咬点果子了。
　　“应该，带这些就够了吧。”苏兰掂量着自己的行囊。
　　“吱——”苏兰一开门便看见他们一齐坐在火堆旁。
　　屋外已是阳光明媚，早晨的光射进来显得火堆都有些多余，周而复始的春就这样自然地来了，是几次雪落后逐渐炽热的暖阳，是每次都会冻结的湖终于冰释，是冻裂皮肤的风不再呼啸，也是深山里的水不再寒冷。
　　回想每次雪落后，赶在融雪的微光里，赶忙将湖水储存起来，怕赶上高深莫测的天转阴了，又将湖里的水冻起来了，便没法生计了。
　　一时也数不清这位没怎么见过雪的女子在这深山里经历了多少次雪落，碰上这一遭，怕是这辈子也不想再下雪了，起初的好奇，到后面已经越发麻木了，课本上学的那些浪漫诗句在一瞬间没了好印象。
　　“我好了。”苏兰还以为大家伙是在等她，拎起行囊便示意大家可以走了。
　　“坐这吧。”董夕看着苏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便继续和魏海洋说话。
　　“嗯，不是说…”苏兰有些摸不透，也只好乖乖坐下“哦。”
　　“我看西南边那处难民窟好，人多眼杂。”魏海洋跟董夕讨论起来，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少见。
　　“嗯，可以，就那儿吧。”看样子是苏兰来晚了，他们已经拍案了。
　　“把这堆火烧完便动身吧。”看这微弱的火光，想是昨夜没加柴，现在燃得也只剩下大半的灰了，可也能燃上一炷香的时间。
　　“诶……”董夕朝上边，嘴里的气慢慢向上，接着合上嘴，环顾一周，像那日前往望都前一样。
　　可能人都会念旧，只是表现不同，现在的再看两眼是留给自己，可走时的一往无前，却是心有所系，董夕心里念着太多，可能随便说出来什么，都是不得了的伟大。
　　“一…二…五十…”沈小樱低声嘟囔着。
　　“董校，你捡了七十五块石头，不会是每天一块吧？”沈小樱惊讶道。
　　“嗯。”董夕没有动作，只回应。
　　“原来…每天他都有记录。”苏兰觉得他不是这时才伟大，而是一直都伟大，他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了苏兰心里。
　　“吱——”屋内安静地只剩火花声，平时叽叽喳喳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的安静了。

　　“走了。”董夕是第一个走的，他坚定地向前，没有一刻回望。
　　董夕拎着沉重的行囊，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诶，走吧。”魏海洋也上路了。
　　“走了。”沈小樱紧跟着魏海洋，后头叫唤苏兰。
　　“嗯……”虽说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当真的要走时，却是真实地失意，那些难熬的日子只能会在苏兰的脑海一遍遍回忆。
　　想起刚来时的一片空地，随后在竹林里腾空建起的一座木屋，逐渐完善的生活用品，连续落雪天的窘迫，到现在只带走几件衣物和干粮的空，好像两手空空，却又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通透，便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木屋依旧矗立在原地，那么多人的心血，却是从开始就带不走的注定，可能许多年后会有逃难的人发现这儿，看见里面精致的装置，各式的毛皮，他们也会过一段像现在这样的生活，也许会有离别的心情，就像现在这样。
　　“再见了，这座充满意外的木屋。”想是所有人的心声。
　　就像来时一般，遇到溪流便停下，看到果子便摘点，走累了便歇歇脚，可这次不是破烂的衣物，没有鲜血直流的受伤人，也不是非得赶前走的夜路人，而是穿着整齐，发肤完整，带着水囊的赶路人。
　　“呼——”好久没行动这么久的侠客，走了大半段路就已经开始深呼吸了，身体有些疲劳。
　　“得接着走，不能停，不然回去那凶险之地，怕是连剑都拿不稳。”苏兰有些无力，可心底却燃起信念。
　　小小的苏兰虽然不太勇敢，可她也不想成为谁的负担，她知道的就是别人没停，自己就得跟着走。一直都是这份淳朴撑着她。
　　饿的时候便掏出衣裳里藏着的肉干吃，有时抬头能看见飞过的燕雀，它们应该也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回京的路，少了几分无助，大家稀松地走，边谈论边试着找方向，一路上，也凑合了不少时日，可他们也知道，过了这日子，不知以后会怎么样，此去凶险，便就活在当下，享受这些日子吧。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