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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鹤 ...

  •   魅这种东西比较独特。
      它并不属于妖邪,也没法归到邪祟这一块来,但却很好分辨。
      尤其是进入魅后,只要是由魅创造出来的属于幻境的一体的人,身上便都会带有邪祟才有的黑气。

      魅的形成说漫长也没特别久远,说短暂也需要点时间。
      它没有实体,“魅”这个说法还是祖师爷随口给取的。

      魅是由人的念力所形成的。
      一个人的念力做不到,但很多人想着同一件事,祈祷着同一件事,念力便会汇聚在一起形成“魅”。

      宁绥第一次接触魅是十二岁那年,他还记得他师父同他说旁人都不知晓的关于一个魅的最可怕的点。

      因为当时得知那事时过于震撼,也就导致了宁绥对“魅”的印象十分深刻。

      魅在这个世上并不罕见,罕见的是会被魅拉入幻境。
      首先一般魅都不会主动拉人,其次就算是会主动拉人的魅,也只会在特定的时间点拉人。
      有时候只是短暂的一秒。

      所以宁绥和陈寡这是走了千年霉运。
      什么信息都还未得到就直接被拉入了幻境。

      唯一庆幸的事便是两人并未走散。

      宁绥倒无所谓,但陈寡这连最基础的甩符纸的课程都没学会的玄师……
      大概是要成为魅的养料的。

      陈寡现在就站在他身后,呆愣愣的瞧着周遭的环境:“……我在做梦吗?魅的幻境可以做到这么真实的吗?”
      宁绥睨了他一眼,从他的穿着上确认了他身份是他的护卫。

      宁绥对戏曲没兴趣,陈寡也不是很听得懂,他弯腰同宁绥咬耳根:“宁哥,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
      宁绥没答话,只是将整个人都靠在了软椅上,他明明对戏曲没有什么造诣,目光却是紧紧跟随着台上穿着花俏戏服的女子。

      好在陈寡虽然话多又废,但心态稳得住,他见宁绥没有要动的意思,也没有半分着急的神色,便也老老实实的看那台上的表演。

      宁绥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了片刻,就听他又惊咦了一声:“……这是玉素?”
      陈寡不等宁绥说什么,便俯身跟他解释:“就是梨花院原本那个戏班子的台柱子,也是花衫。”
      他的视线始终在玉素身上,因为想要看看宁绥是什么表情,故而这时他才低头去瞧宁绥。

      只见宁绥不知何时将自己的手肘撑在了扶手上,掌心托着脸侧,表情还是那般冷淡而又无趣,可坐姿却是闲散的。

      而且这个姿势……
      陈寡挠了挠头。
      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才会这样坐。

      陈寡在此刻终于在宁绥身上瞧见了他以前十分熟悉的、从别人身上感觉到的一些特质。
      那就是宁绥那双常常垂着看人的眸子里头的平静似乎是带着点高位者的睥睨感。

      但这可能吗?
      宁绥不过也只是个只会甩线、连木偶都做不出来的偃师。
      也就比他这个不会甩符纸、更不会画符的符师要好那么一丢丢。

      宁绥并不知晓陈寡在纠结他,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又唱又跳的女子,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花衫?”
      陈寡愣了愣:“……宁哥你不知道?”
      “花衫是青衣、花旦、刀马旦的结合,”陈寡顿了顿,看向玉素的眼神到底还是带了几分感情:“玉素姑娘是很有名的花衫,她不仅妆后好看,妆前那张脸也是倾国之色。”

      宁绥又不说话了。

      陈寡早已习惯:“说来玉素姑娘没了的时候众人还一阵惋惜呢。那时宁哥你不在潭州故而不知晓,玉素姑娘的事闹了大半年,到现在都还会有人感慨低叹。玄门有不少人都是玉素姑娘的追捧者。”
      “我也就看过玉素姑娘的一场戏,但我至今都记着,她耍花枪时那是个又飒又美,厚重的粉墨都掩不住她那双眼,真的绝。”

      陈寡说:“宁哥你要是瞧见的话也一定……”
      说到这儿,陈寡顿了顿。

      因为玉素现如今就在他们跟前。
      她垂眸低低的唱着悲曲,舞动的水袖在空中滑落,任谁瞧了都心碎一地,可宁绥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陈寡心道宁哥没有心。

      待得一曲结束后,玉素在抬手翩翩然冲他们拱手。
      台下发出热烈的掌声,宁绥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径站起身来往外走。

      陈寡连忙跟上,在一众跟看异类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问:“宁哥,我们不看完吗?”
      宁绥头也不回也不动嘴皮,只是继续往前走。

      他随意绕了几个回廊,发现梨花院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脑海里瞬间构建了几个可能性,随后顿了一下。

      因为他们迎面走来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冲他们拱手;“这位公子,再往前走就到了内院了。还请您止步于此。”

      内院不能进。

      陈寡没忍住越过管家去看那月门,瞧见的却也只是一片郁郁葱葱。
      宁绥没动,也没乱看,只默不作声的扭头就走。

      陈寡还以为这哥会勇闯内院,没想到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拦住他。
      他不解的挠了挠头,又觉得好像的确如此,只冲管家友好的笑了笑,随后抬脚跟上。

      然而等他们走到无人之地后,陈寡还没开口,宁绥就直径跃上了墙头。

      陈寡看着他黑色的身影:“……”
      好的,宁哥还是要勇闯内院。

      陈寡抓了抓头发,压低了声音:“宁哥,我怎么办?”
      宁绥人都准备往下跳了,这才想起自己身侧还跟了人,他回头看陈寡,陈寡已经接着嘟囔了:“宁哥啊,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你为何不好好学点本事呢?你要是会控制木偶,哪怕是最基础的,都能带一带我啊。”

      宁绥是要潜入,陈寡当然不能像他们进来时来个平沙落雁外赠飞沙转石。
      动静太大,那就是宁绥的拖油瓶了。
      虽说现在也是。

      宁绥漠然的看着他,也没说自己的线不是不可以带,就是勒上去的那一瞬间陈寡就能被分尸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语气冷淡:“等着。”
      陈寡乖乖的应了。

      随后宁绥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墙头上。

      宁绥落地后瞧着三面的墙留下的狭窄空间,微皱了下眉。
      这院子的结构有些古怪,同他想象的不同。

      是因为是戏园而不是住宅吗?

      没有戏曲爱好的宁绥面无表情的绷了绷自己的右手,在清晰感知到自己手上的提线时,他便抬脚向那条曲径小路走去。
      然而没走多久,宁绥便撞上了一堵墙。

      他瞧着面前封死了的路,真心不是很懂这院子的设计了。

      宁绥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往回走了。

      .

      目送了宁绥的身影从墙头落下后,陈寡就老老实实的蹲在了廊下,借着柱子和旁侧的雕花镂空石板躲藏。
      然而宁绥才走不过片刻,陈寡就透过缝隙瞧见了个人不知从何处缓缓朝他这边走来。

      那人走的极慢,像是来散步似的,陈寡看着他松绿色的衣袍外一闪而过的金鹤,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就像是找到了家的小鸟,猛地起身朝那人跑去:“道友!”
      陈寡:“你是玄门的道友吧!?”

      那人被他这么一喊,顿在了原地瞧他。
      陈寡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生了副极好的皮囊,精致的五官配上眉眼间的慵懒随意不像是什么人,倒像是那云端上的神仙。
      他的头发随意的用白玉冠束起,却并不规矩,还披散了一大半。

      在瞧见陈寡后,他似乎是抬手用指腹扫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唔”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把陈寡唔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这人没有他宁哥那么冻人的气势,但随意扫他的那一眼却带着说不出的距离感和疏离感。
      再者这人……许是陈寡敏感了,他总觉得他比宁绥还要不好接近。

      陈寡站在原地干巴巴道:“道友?”
      “我不是玄门的。”他懒懒一笑,视线却没有放到他身上,反而是朝别处看了看:“就你一人?”

      陈寡莫名有种直觉,但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呵呵道:“道友也讨厌玄门吗?!”
      这个问题明明不难回答,毕竟没加入玄门的大多数是反感玄门的制度,可他身前这人却是捻了捻手指,又是“唔”了一声,好像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一般。

      但没等他回答出来,陈寡就觉一阵劲风从他身后袭来,他多年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的抱头蹲下,随后就见无数透明的线直直的冲着他身前的人飞去。

      这线一看就是宁绥的。

      宁绥跃上墙头回来找陈寡时,脚才落在墙檐上,就瞧见陈寡模糊的身影前站了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
      那东西全身被黑气纠缠,宁绥从未瞧过这样的情景。

      他杀过这么多的妖邪,看过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各种各样的黑气、甚至有几个还夹杂着金光,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

      怨煞与黑气交织,这若是释放出来,几乎要形成人间炼狱,可它们却只是形成了个像是人形的东西转悠,没有极力撕扯扩散,反而是带着给彼此的温柔和依赖缠.绵。
      他分不清对方是邪物披了人皮还是修成人形了的妖物,他只知道他从未碰见过这般厉害的邪祟。

      但他能够猜到对方和他有些关系,因为对方身上的黑气和现在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黑气一模一样。
      只是即便是他作为邪祟复活,身上的黑气都没有这般浓重,更没有什么怨煞纠缠。

      像是要将天都变色。

      他全力以赴他都不一定能够将其击毙。
      所以他右手上所有的提线全部都出手了。

      他甚至还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一直隐在左手手腕上的几圈提线蠢蠢欲动,人也轻轻一跃,落在了陈寡身前欲要护着点陈寡。

      然而他一抬眼,对上的便是一双温柔的眼眸,什么黑气怨煞全部都消失不见,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那对眼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也是令他郁结的存在。

      宁绥在十六岁那年窥探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苗头,于是在那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无归山回到玄门。
      十八岁那年大劫来临他平静的迎接自己的死亡时,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在对上这双常常带着笑意、总是宠溺的、温柔的瞧着他的双眸。

      可他在今天对上了。
      在他死了两百多年后。

      他清楚自己一贯毫无波澜没半分感情如同冰块的心在此时响起了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破裂声,但他没有停下自己甩出去的提线。
      甚至他还甩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的提线瞬间缠上了他的手指,飞速朝着身前的人而去。

      陈寡在他身后惊呼:“宁哥!?”
      他却不为所动。

      他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教他甩线、教他做木偶、几乎可以说是将他养大的人。

      他的目光温和,眼里带着笑,看着破空而来的无数提线冲着他的致命处而来,却没有半点的反应。
      他甚至还轻轻勾了一下唇。

      那态度完全就是任由宁绥处置。

      即便他感觉到了宁绥毫不掩饰的杀意,那纯粹的、没有别的其他丝毫感情的杀意。

      宁绥甩出的第一根线擦过了他的耳廓,削断了几根发丝,染上了他的鲜血。
      然而就在第二根线要穿透他的眼睛时,那根线忽的落了下去。
      与之同时一起落下去的是所有的提线,包括宁绥满身的戒备与尖刺。

      宁绥看着他的目光还是冷硬的,就连面部线条都被绷紧。
      但他的线却是软的,垂在他的手上,落了一地。

      周鹤弯了弯眼,忽地明白了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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