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亓官

21、柒 救人之三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四人躲在冯坤宁租下的那间公寓里，白天足不出户，只晚上才出去买点东西或者打探下消息。
　　新闻上报道，76号新买的一车军火由于天气原因在门□□炸，只死了一个司机。自然这种说法是为了抚平因为听到爆炸声而不安的全城市民的。
　　丁永昌传来的消息是，日本人的特务机构梅机关就在76号斜对面，对发生这样的事情大为恼火，可怕的爆炸能发生在76号门前，同样也能发生在梅机关门前，机关长影佐祯昭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怒从中来。他不只将李士群叫去一顿臭骂，而且大幅加强了防卫。
　　胡青衣去提人没有提到，以为他们将人转移走了或者暗害死了，大闹一顿，又搬出岗村和作家联盟的名义，郭忠和逼得不得不对李士群坦白。李士群气得大骂：胡闹、荒唐！只是这事当然不能和日本人提，而且他老婆叶吉卿之前也收了冷雨的礼，于是只得私下和胡青衣说明，又让看守所主任朱照生瞒着日本人将墙砌好，此事不了了之。
　　对内虽然如此，但是门口被人爆炸这么丢面子的事情李士群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叶吉卿事先没想到冷雨会弄这么大阵仗，枕边也是颇有怨言，所以没隔几天，冷雨和季颂平的通缉令就悄悄出台。
　　所谓悄悄出台，是指这通缉令其实只发了几张，给黄家的、给日本人的、给季颂平公司的，总之表面文章做得十足。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方面要考虑黄家那边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季颂平的粉丝太多，让76号都不胜其扰。
　　冷雨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通缉令，她明白其中的把戏，因此毫不在意。季颂平经她说明，恍然大悟，于是两人就对自己的照片品头论足，道出种种不象之处。四人对通缉令把玩了十分钟左右，就再也不曾提起。

　　这些天里四人分居两室，却是各怀不同心思。
　　冯坤宁是最无思无欲的一个，成天里没事就出去喝茶聊天、打打牌九，附近的茶馆几乎让他逛遍了。当然，虽然通缉和他没关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每次出去还是都加了八撇胡。这样伪装一下，也让他的相貌多了一点威严。
　　冷雨则是最开心的一个。她的心愿达成，终于能和季颂平在一起，虽然不是同居一室，但也朝夕相处，简直幸福到暴。
　　清早的阳光之下，同一张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面容，经过了精心的装扮，仅仅第二天，冷雨就换上旗袍，尽量展现出自己与以往不同的一面。不同于原来假小子似的气质，那细得仿佛要折断的纤腰，浑圆挺翘的丰臀，葫芦型的完美曲线让冯坤宁一见就吹起了口哨，季颂平更是双眼迷醉，吟出“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的词句。
　　“小雨你起得还真早啊。”季颂平感叹。
　　“也不是啦，只是练武习惯了而已。”意外地，一向大气的冷雨居然有一些扭捏。
　　“怎么某些人也练武，就从不曾早起过呢？”冯坤宁斜趔一眼某人。
　　“早上的阳光那么好，正好睡个回笼觉，为什么要早起？”仇菁菁理直气壮地将冯坤宁的目光顶回去。
　　推开窗户，阳光洒满房间，听着鸟叫，嗅着花香与草香，深深吸上一口气，转过头来到厅里，看着桌上水煮的鹌鹑蛋、腌制的火腿肉、绿豆粥、抹了果酱的面包……简简单单的几样食物，因为制作者的巧思，而显得十分可口。
　　“这是在楼下买的吗？”冯坤宁奇怪地问，似乎没有在楼下看到有卖小吃的啊。
　　“哦。不是，是我自己做的。”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雨，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季颂平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冷雨的脸上绽出几倍的光彩，“还好啦。我也是第一次做，大家先尝尝滋味如何。”
　　仇菁菁露出怀疑的目光，“第一次你就做了这么多样？”
　　虽然刻意扮成淑女的模样，但是听到仇菁菁这样说，一向豪爽的她反应不过是些微的迟滞，“……我是照着一本《美食大全》自己学的。”
　　“哦。”仇菁菁见季颂平已经坐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急忙坐下。
　　不料冯坤宁刚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原来今天早上我闻到的糊味是小雨你弄出来的，我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呢。”第一次做绿豆粥就糊了锅底，虽然火关得及时，但是那股串烟味依旧破坏了本应有的口感。
　　“……还不错啊。如果你吃不惯，可以再加些糖。”季颂平一点也不觉得难吃，反而出言鼓励。
　　仇菁菁没有防备，也吃了一口，只是她受不了那种带有烟熏的味道，于是将目标转向火腿片。
　　当仇菁菁把火腿片放进口中，黑发之下的脸孔，刹时间变得女鬼般雪白。
　　“怎么了？”问是这样问，却明显不是针对人来问。冷雨发觉她的不对，也学着仇菁菁的动作，把火腿片吞入口中。
　　彷佛受到天大的美味所震惊，冷雨的俏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发紫，最后，变成凄惨的绿色。
　　颜色转换之激烈，让对面的仇菁菁当场傻眼。
　　“哇！好咸，不，是好甜，也不对，是好苦……”
　　大口喷出了嘴里的食物，冷雨呛地流出了眼泪。
　　仇菁菁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边的花茶递给冷雨，同时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对于冷雨此刻的“痛苦”，十分的感同身受。
　　冯坤宁见到两人的反应，醒悟到冷雨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下，夹起相对比较安全的鹌鹑蛋。敲碎了蛋壳之后，除了有些火老导致表面发紧之外，似乎没什么异状。
　　冯坤宁暗吁口气，把鹌鹑蛋放入嘴里，嚼起来才知道，这蛋不是煮得老，而是煮得太老，又硬又韧，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冯坤宁很怀疑这样的蛋吃下去后能不能消化，是不是还会原样从下面出来。
　　仇菁菁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借口减肥，说自己吃饱了，不肯再吃。不久，就见她从屋里出来，说要出去转转。
　　冯坤宁知道仇菁菁的脾气，从来不肯亏待自己，虽然对于不熟悉的东西，她抱着一百二十分的好奇，百分之百的努力，可是对于已经熟悉的东西，她肯定是能懒则懒，什么也不肯做。
　　就象宝藏的事情，如果不是好奇心始终要大那么一点点，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肯真正地去找宝藏，甚至现在做得这种事情算不算是在找宝藏都不好说。对于冷雨也一样，吃了一口之后，了解到冷雨在厨房的实力，意识到和自己相差甚远，仇菁菁连装一下的打算都放弃了，不肯亏待自己的胃，她肯定是出去吃早餐了。
　　默默地注视一眼冷雨，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吃不下去，但是因为不习惯浪费，冯坤宁还是闭着眼睛努力一口一口将绿豆粥咽到肚子里，脑海里假装自己在吃着熏鸡。
　　冷雨将每一样都吃了一口，这才明白除了果酱面包不需要自己经手外，其它的东西都出了问题，她的脸上又红又白，羞愧地看了一眼季颂平。
　　季颂平仍然四平八稳地吃得非常好，看到冷雨有些惊惶的一敛波光，回以微微一笑，“其实小雨你做的东西，只要细细品味还是很好吃啊。绿豆粥如果不考虑糊味，细吃起来香甜爽滑，就相当不错呢。火腿片虽然腌制得有些过，但是混在粥里一起吃，也尝不出苦味了。”
　　冷雨的表情由羞愧渐渐转为惊喜，“我早就知道我的手艺相当……”刚想自夸一番，看到冯坤宁瞬间睁圆的眼睛，想到自己刻意扮出的淑女模样，嗓门又小下去，“……人家其实做得也不好啦，我会继续努力的。”
　　此后的日子里，虽然冷雨不断努力，但似乎天生就没有下厨的天赋，所有的作品仍然是意外不断。冯坤宁和仇菁菁受够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到是在外面吃饭的日子比在屋里的还多。只有季颂平，不管冷雨做出来的饭菜滋味如何，总是慢条斯理地吃完，然后小小夸奖几句。
　　冷雨似乎就因为那小小的夸奖，也有了做家庭主妇的觉悟，每日里处理完家务，就陪着季颂平或者读书，说一些文章作者的八卦、或者为他研磨，写一些诗书文章。
　　比较起来，这两个都被通缉的人到是比仇菁菁过得还要逍遥，这样的认知实在是让仇菁菁有些郁闷。
　　因为宝藏的事情，仇菁菁每次上街都不敢走太远，生怕被哪个小流氓地痞认出来，然后就引来一批觊觎者。即使不上街，但是面对着冷雨和季颂平的恩爱场面，那……还不如上街呢。
　　虽然呆在屋里，季颂平总会照顾到她的情绪和喜恶，但是与人当面打擂台这种事情，她的骄傲还真做不出来。
　　她也想找个单独和季颂平相处的机会，只是冷雨的警觉性极高，压根就不给她这种机会。她几番犹豫是不是用宝藏为借口来邀约季颂平，虽然她本心并不是很想找什么宝藏，这想法终于还是因为不想冷雨知道宝藏的秘密而没有付诸实施。
　　季颂平的心思则更复杂。他一笔一划写着字，完全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不让旁边两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子看出破绽。这些日子虽然表面上鸾和凤谐、读书写字，他的心中却担忧不已。
　　这一次自己被解救出来，惨遭通缉，不但明面上的工作丢失，而且与组织的关系业已断绝。他曾经找借口出去了两次，每次都有冷雨陪着，虽然能够接触到原来的联络渠道，只是那里都换了生面孔，出于职业的谨慎，所以他不敢多加逗留。
　　仇菁菁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却并没有张扬，也看不出挟恩要求的迹象，他不明白她或者说潘门救自己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季颂平也曾经询问过冯坤宁，冯坤宁只是哼哼哈哈地答应，什么也不说。他不明白冯坤宁是因为仇菁菁没有发话，不方便越殂代疱地讲出宝藏的事，所以只是含糊地说有事请他帮忙。
　　季颂平暗中猜想，总不成潘门是想在时局动荡时帮共产党一把，为本门多铺一条路子？
　　几人终日里闲得无所事事，忽一日翻出一副麻将牌，登时大喜，大战连场，把时事与几人间的小心思都抛在脑后。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这一日突然响起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