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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章三十 宝剑定均 ...

  •   赤红的朝霞将天际涂抹成绚烂的色彩,刺眼的日光从山脉间溢出来,照射在雪后白茫茫的田野上。刘辩腿夹马肚,奔宵流畅的弧线宛如一道利刃,将遥无边际的素色割裂开。

      身后的黑点越来越多,奔腾的马蹄声踏过冰冷的雪面,惊破清晨的寂静。

      杨修面色苍白如纸,突然呼出一道白气来。行军打仗向来粮草先行,加上河东事急,也容不得他们坐车辇慢慢而去。
      昨夜高顺已领先锋军先去,大部队则在今日出行。

      因是冬日,冰天雪地中并无什么活物,出洛阳之时百姓的十里相送的盛景无形之中壮大了士气。而到了十里街亭,刘辩特地下令,让百姓们止步于此,可当军队渐行渐远,身后还是传来了零零散散的声音,听不真切。

      “陛下,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吕布初任主薄之时,便对军法律规有所研究,自己领兵后便也下了几道死命。因而,虽然士兵们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回头。刘辩闻声转首,接触到他们饿狼般好奇的视线,不禁虎躯一震。

      可等眼光再放远,光秃秃的坡上慢慢出现了一道黑线,愈来愈宽,愈来愈长。

      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他们跟在军队后,紧追慢赶,但由于隔得太远,刘辩无法窥见他们表情。

      杨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遥遥的黑线,不由心生感慨。
      “都言百姓心窄,生活安稳,风调雨顺便是福;还有言百姓心宽,先盼举家裹腹,吃穿不愁后便再想高屋广田,春夏秋冬,欲求无度。”

      刘辩偏头看他的侧脸,转而对上一双深邃的瞳孔。杨修有个一直被人诟病的毛病,就连李义都说他口无遮拦,他有大智不假,可真当一切都明了道出,又让上位者觉得不痛快。

      偏偏刘辩与其他上位者不同,他的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荀子·王制》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朕若想安天下,百姓是绕不过的弯。”

      语毕,他拉了拉马辔的牵绳,命全军止步。
      然后,领着一队士兵,往山坡而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追来的并不是百姓。
      领头的是太学生,鸿都门学生则紧随其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在雪地里艰难行走。刘辩仰首望着三两成群的浓点,呵出一道白气来。

      “天子此去何为?”

      问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太学服饰,堪堪立于冰雪之中,谦逊地拱袖行礼。

      “伐无道乱贼,逐背盟戎狄,定河东,安民生。”

      奔宵马蹄深陷于雪水,难耐地不停耸动着,刘辩稳住身形,高声回应道。

      那少年又继续问,“何以定河东?何以安民生?”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帅以谋制胜。”
      刘辩顺势就答道,却在回第二问之时停顿了片刻。
      “民生,则是难中之难,朕必定亲力而为,汝等既为学生,习百家精华,可有条法一二进上?”

      学生们面面相觑,却也从怀中掏出了纸张。太学大概是蔡侯纸供应最多的地方,因而他们用来也不觉有他,能想到的便都记下,明晰的还绘了图画。

      “学生有宝剑奉上!”

      一侧的鸿都门学生也出了声,为首的少年抱着个檀木盒就从坡上冲了下来,将其他人撇在身后。他这一行动,其他人自然不依了,便都在雪地中奔跑起来。

      同来的士兵刚欲上前,刘辩抬手便制止,然后从马上一跃而下,揽着身后的披风就向坡上跋涉。

      无论是太学生,还是鸿都门学生,往后都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太学善明法五经,鸿都门学工辞赋书画,虽有水火不相容之势,但遭洛阳之难又和谐了几分。

      雪地难行,刘辩穿着厚重的军靴自然比他们行得更快。可那抱剑少年也脚步急促,甩开后面的人一大截,最后一头栽在了雪中。

      刘辩忙去扶他,却只见他吭哧大笑出声。

      “得君如此,学生无憾。”他从地上爬起,抖落一身白雪,钳住刘辩的手臂,献宝似的将檀木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柄古朴却华丽的铁剑,外形与寻常的剑并无二致,可在阳光映射下,剑身的繁复纹路还是暴露出来。

      “鸿都门学创立之时,先帝以此剑作誓,既入鸿都门学,天下安时则愉己悦民,天下乱时当以笔从戎。”他半跪下,将剑平稳地送到刘辩面前,“学生们会与太学生一起,抵抗董贼,惟愿陛下平安凯旋。”

      其他人也都跑到了他们跟前,听到他的肺腑之言,也一并齐声朗喝,“惟愿陛下平安凯旋。”

      刘辩在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从盒中取出铁剑,一眼望过,便在剑格下看到了它的名字,定均。

      对于他的言辞,刘辩还是似信非信的,他从未听说过先帝有此言论,更别提,鸿都门学某种意义上是和世家作对而产生的。

      可有些话,勿需挑明。

      -
      回去时,刘辩的怀里塞满了图纸。
      士兵牵着他的马上来,朝学生们一拱手,他就跨马而去,与军队会合。

      定均被悬在了马背上,一日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河东边境。可离安邑还有半日路程,夜晚,雪又飘了起来,吕布便下令在背风处升帐休憩。

      帐中,杨修松了绒麾,拿下头盔轻嘘一口气,转身却见刘辩正小心翼翼正地站在几案旁,还穿着湿漉漉的甲胄。

      “陛下?”他疑惑地嘟哝一声,刘辩眸子一亮,忙将他唤过来。

      “德祖,帮帮朕。”他将杨修的手放进怀中,杨修诧异地与他对视一眼,蹙着眉就轻手轻脚将已经凝结的纸张掏了出来。

      虽说甲胄可遮风挡雨,但融化的雪水还是将那些图纸都浸湿了。刘辩叹了口气,心生遗憾,“可惜了。”

      “这些都是学生们的进策?”杨修将熏笼搬了过来,一打量,心中已有了数,然后不自觉又多看了几眼,“丈量土地分与平民......臣可以说,不愧还是学生嘛。”

      刘辩将还可以分开的纸张都剥开置到熏笼上烘烤,凝成一团的则先烘干几分再用手慢慢分离。

      他没有回答杨修的话,只弯唇幽幽笑了笑。这么多图纸,自然良莠不齐,更甚有天马行空之辈,粗粗看来也没有几个实用的策略。不过,有些话,唯有学生说得。

      “陛下,可否摆食?”

      有士兵从帐外钻了进来,细缝间立马蹿起了冷风。他的面颊被冻得通红,见人便抱拳行礼,刘辩答了“允”,而后继续摆弄熏笼上的纸张。

      天寒地冻,供的吃食只有粥和饼,做的粗糙,刘辩也未说什么,用了就继续和杨修研究前线的地图。安邑已靠近河东中部,也就是说,前面的近一半土地都被叛贼们占领了。

      杨修喝粥之时,被里面掺的小石子咯了牙,啧啧两声后,突然进言道,“今日臣被石子咯牙,便心有怨愤。若是南匈奴单于咯了牙,还会有唇亡齿寒之感吗?何不用计,使白波军和南匈奴互相膈应,然后逐一打击。”

      “南匈奴此次南下,所为何事?”

      刘辩颔首以应,稍一思索,而后抛出个精准的问题。

      二人相处至今无形之中已有了几分默契,杨修也是聪明人,自然迅速就知晓了刘辩的心思,忙接道,“臣立即派人去查。”

      时至深夜,刘辩将纸张都挑择了一番,无用的扔进了炭盆,稍有意思的则留了下来。不过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剩下的他还没看完,便草草地和着一道用绢布裹好。

      天子大帐,旁人自是不敢接近,因而只有杨修和他同寝。

      歇了灯,思索着军事部署,刘辩慢悠悠等着入眠。可睡意刚袭上来,便听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杨修已经睡过去了,呼吸均匀,刘辩则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简单披了衣裳出帐,他当即被凛冽的西风又吹了回去,环视四周,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杨修悬着的绒麾上。

      蹑手蹑脚靠近吕布主帐,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声音愈来愈清晰。刘辩耳朵一动,便听到酒碗的碰撞声和富有节奏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甚至,鼻尖还能闻到似有似无的炙肉香气。

      行军最忌饮酒作乐,然吕布此人最难捉摸,白日的规整军纪还萦绕耳目,夜晚的放纵享乐又刷新了刘辩对他的认知。

      驻足片刻,后方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一转身,就与张辽迎面撞上。

      张辽还穿着盔甲,长戟上悬着一串的野物,见了他也是满脸惊讶。

      “陛下怎么独自在此?”

      刘辩对他毫无隐瞒,当即道,“就寝之时听闻帐外笙歌,出来看看。”

      “陛下,你误会了。”张辽将长戟置入雪地,忙道,“中郎将是在为将士壮行,斥候来报,安邑已经被围,明日是一场硬战。”

      刘辩闻言一怵,“兹事体大,吕奉先怎么不和朕商议?!”

      “陛下,此事迫在眉睫,尚书台得到的求援已经是十几日之前,也就是说如今安邑已被围五日,”他捏着长戟的拳头咯吱作响,“中郎将认为,当兵分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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