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梦樱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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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又是一年樱季。
本丸的樱树刚有粉白玫红的花苞冒出头时，歌仙就已经在不住地念着风雅了。然而他虽然惦记的早，却顶不上粟田口黑恶势力人多势众，早早占据了最佳位置。
另一个赏樱的好位置是我的主屋的楼台，虽说不能身临其境，但棒在视野开阔，能将覆盖本丸的粉色云霞尽收眼底，也算另有一番雅趣。只不过我虽然不在乎与人共享，某位近侍大人却打着“不能打扰伤患静养”的旗号，把人都挡了出去。
“既然不能打扰我静养，那你为什么还在这？”
“因为我得负责照顾你。”鹤丸理直气壮地说，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向我缠着厚厚绷带的双手一抬下巴示意，“不然你打算怎么吃饭？”
“唔……用吸管？”
“你这天才的主意可真吓到我了。”
鹤丸鄙视地说，舀了勺豆花送到我嘴边，我乖乖张嘴吞了下去，点评道：“我觉得还应该放点胡椒。”
鹤丸加调料的时候，我转头望向不远的山坡上，那棵开得最绚烂的万叶樱下。之前还在给弟弟们念故事的粟田口兄长，此时自己却似乎先累了，靠着树沉沉睡去，手中落下的故事书被围在他身边的短刀们自己安静翻看。他的身边摆着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插着短短一枝光秃秃的枝条。
那盆“花”是我让一期一振负责养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却认真过了头，虽然不知道我让他养的这是什么，养它的用意为何，却坚持每天将它带在身边。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鹤丸问我。
“……总归是个念想。”我执拗地说。
“但你确定就这样插着，那枝樱能开出花来？”
“我哪知道，我又不懂园艺。”
“……”
半个月前那起事件的最后，我还是把一期一振的本体从火里抢了回来，也因此被烫伤了双手。对此鹤丸一直耿耿于怀，敲着我的脑袋说我真是勇气可嘉，就敢那么徒手去抓烧红的铁。我懒得跟他争辩那时情况紧急哪顾得过来那么多，再说我不去抢，难道让他冲进火里去抢吗？
一期一振的人身在那场大火中被彻底焚尽，本体也有不小的损伤，好在还没达到碎刃的程度。我把他带回来修复，虽然现在的技术已经不会像当年一样对刀剑的强度本身造成严重影响，但伤害毕竟还是曾有过的，他与星野真希的那段记忆也随着那具人身葬身火海。
……罢了，这也许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我作为一个人类，如此没什么觉悟的浅薄地想。
不过我知道，这件事还远不能这么简单的结束。
“你到底还要耿耿于怀到什么时候呢？”
在我又不禁陷入思索而不知不觉拧起眉头时，鹤丸叹息的声音在我耳边无奈响起。他这几天怕是早发现我在暗中调查一些事了，但一直没有阻止。此时他也看穿了我的心思，大概是觉得赏樱时还琢磨这些烦人的事太煞风景，这才出言提醒。
但听他这嫌我多管闲事的语气我就来气，不禁冷哼一声：“是我耿耿于怀吗？”
“星野真希她恐怕只是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望着远处树下休憩的蓝发付丧神的身影，咬着牙说，这些日子随着调查中越多的疑点和线索浮上水面而逐日郁积的愤怒，此时又从心底漫了上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出阵队伍遭遇埋伏起，整件事就非常可疑。溯行军的行动目的一向都是改变历史，什么时候成了改变历史是次要，袭击刀剑男士的队伍才是重点了？派遣过多的兵力对他们来说也担着巨大风险，何况本丸的出阵队伍最多只能有六振，这从战略上来说对他们根本得不偿失。”
“但因那次出阵导致的后续连锁反应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这谁也料想不到。这件事第二的可疑之处就在于，星野真希为什么会动改变刀剑男士的历史的念头？这根本不是违反不违反规定的问题了，而是作为审神者我们都知道一个常识，刀剑男士经历的时间无法改变。”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虽然怀疑过星野真希是为了改变她本丸短刀碎刃的历史才偷偷独自回到江户城，却又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的原因。在成为神明后，他们身上其实就已不存在时间的概念，正因有此便利，人类穿梭时空会承受巨大的时间压，他们却能反复畅通无阻。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作为本丸刀剑男士时所经历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不然有如此方便的手段，就算政府严禁，又有几个人在遭遇战事失利时会抗住如此诱惑？之所以从没人这么做，只是因为从技术层面上就无法实现。
可为什么星野真希却会对不可能的事产生了希望？甚至跑到政府去苦苦哀求？
我不相信她是因为受打击过大而精神失常，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她知道了这件不可能的事，已经可以成为可能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本丸固有的常规时空穿越装置是不可能做到这件事的，那她独自回到江户城的那次，又是怎么做的？是否有谁在帮助她？或者假意帮助，实则就是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记得去年十二月份时发生的那起铃木明美案件中，她反复想救回来的那位藤野先生吗？”
目光已经不是在盯着远处的樱花与付丧神，映入视界的美景都渐渐失去了意义，我在回忆中声音慢慢收紧：
“我查过了，一直在支持藤野先生的项目研究的那个政界家族，就是星野家。”
嘴边传来瓷勺温热的触感，将我一下惊醒回神。我怔怔望向举着勺子递到我嘴边的鹤丸，他神情轻松，目光却又认真地望着我道：
“吃饱了再去想这些怎么样？我陪你一块想。”
……你不会去打小报告吗？
但其实刚刚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自言自语般的讲给他听了，所以这句打击人的话就没什么意义。望着他唇角笑意，我心里什么火气就都悄悄散了，像被他施了咒似的乖乖张开嘴——
“鹤先生！你在给主公吃什么？！”
身后突然炸起一声大喊，惊得我一哆嗦，嘎嘣一口就咬到了勺子上，险崩掉一口老牙。捂着腮帮子转过身，是烛台切端着一盘茶点送上来了。他发现了鹤丸端在手上那碗已经被我们调成不明黑暗物质的豆腐花，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晴天霹雳般的神色——
“主公，鹤先生，我说过多少次，不能浪费食物，不能浪费食物，不能浪费食物！这些料理都是我的心血结晶啊……”
光忠麻麻对我们一脸痛心疾首、悲愤交加，我跟鹤丸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到激动之处就会抽出本体，忙跳起来逃之夭夭了。
跑出楼下逃了很远后，身后似乎都还回荡着烛台切的血泪控诉。我们停下来喘一口气，一抬头就正是山坡上的风景，我不禁再次感叹道：
“啊啊，不愧是一期一振啊，就是适合……”
“我知道，他适合樱花，我适合豆腐花。”
身边响起鹤丸闷闷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扭过头，看他别过脸去自己在喝那碗豆腐花，边喝边嘟囔，回头要不要再加点醋。
“我说你也太小心眼了吧，这事记到现在？”
他响亮地哼了一声，结果大概哼的太使力，被豆腐花刺激的调料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我轻拍着他的后背，撸猫似的顺了顺，故意用了哄小孩的语气：
“好吧好吧，你不光适合豆腐花，你也适合樱花。不止樱花，你还适合玫瑰、紫藤、向日葵、百合、椿、枫叶、梅花、狗尾巴花、呲花……”
“咳咳……喂喂，怎么突然就混进奇怪的东西来了啊？”他终于喘顺了气，抗议地嚷嚷起来，“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没有敷衍啊，我说的是实话。”
我笑嘻嘻地说，迎着他无奈望着我的眼神。从山坡吹过来的风轻轻撩起他额前雪色的发丝，恼人地扰着他的眼睫，他不得不抬起修长的手指按住额发。开阔处强烈的光线让那双鎏金的眼瞳颜色看起来比平日更浅淡通透几分，像盛着潋滟的阳光。几瓣粉樱在这时乘着风，你追我赶地溜过他的眼前，投下淡淡的明媚的影，整个春天最好的风景就都落进那双眼里。
没错，在我眼里，眼前这个人就是适合所有的花，所有的美景。
因为，他就是天下最好的风景。
-梦樱-完
（0）
她穿过绵延不绝的火海，走了很久很久。两边不断传来建筑物坍塌的声音，她睁大了眼，不顾浓烟将眼珠熏得灼痛，茫然地在四处燃烧的火光中寻找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长长的泪痕早已干涸在脸上。
但她只敢向她的四周去看。即使视野中什么也找不到，仍然不敢将目光移向自己的脚下。
因为刚刚已经踩到了……坚硬的、锋利的，好像刀剑的残骸……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视界的尽头，与飘摇的火光一起映进她欣喜睁大的瞳里。
那是她最想找到的一个人，她几乎要大声欢呼着向他奔跑过去。
一路上磕磕绊绊撞到了多少焦木碎砾她混不在意，跌倒了再爬起来；火焰燎坏了衣角，擦过手脚皮肤她也感觉不到。她终于就要赶到那人的身后，这时才发现，他白色的羽织上染着刺眼的红。
巨大的不安突然漫上心头，让她本能地一下停止了脚步。
而那份不安在她更进一步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凝实成冰冷的恐惧，缓慢切割开她的心脏。
她注意到，他的手中提着刀。
猩红的血线正顺着刀身缓缓下滑。
白色的人影终于也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转过头去，露出一只半掩在雪色发丝下的鎏金眼瞳，被炽烈的火光映得猩红，里面冰冷盛进女孩怔住的神情和僵立的身影。
黑暗中少女猛地睁开眼，粗重颤抖的喘息如同刚从寒冷的深潭中捞出来的溺水的人。
但她等不得呼吸平顺下来，一下从床铺上跳了起来，向房门冲去。
樟纸拉门被粗暴地甩在身后，她赤着脚跑到走廊上去，惊慌失措地沿着悠长的通道奔跑起来。
大家都还在不在？有没有出事？有没有火点起来？
……
四周的房屋都沉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不时从门窗里传出轻微的鼾声、梦呓声、翻身声，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慌乱的脚步声。这份如常的宁静让她开始慢下脚步，逐渐从自己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没有火焰，没有尸骸，所有人都还在，都没事，在自己的房间睡的正香。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地方了，是她自己的本丸。
月光溜下屋檐，静悄悄地落在她脚边，汇成一片皎净的水面。她望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慢慢、慢慢的，舒出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却在她转回身时，再次窒在胸口。
别过来！
她听到自己在心中恐惧地大喊。
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的，是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
他大概也是被刚刚惊醒，不放心才跟了出来，身上穿的只是他休憩时深绀色的衣裤，外面披了白色的羽织。此时他迎面向她走来，幽凉的空气中伴着飘飞的夜樱，有金属链子细碎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过来！
她紧缩的瞳孔中映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如同被白色的死神逼近，脚下却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求你……放过我……别过来……
终于，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么晚怎么就穿这么少跑出来了？天气还没彻底暖和起来啊。”
随着头顶响起有些抱怨的声音，白色的羽织从她身后罩了过来，把她包裹在其中。她闻到那上面淡淡的白檀清雅的气息，没有浓烟，更没有血腥味，干净得就像他一向在她眼中的模样一般。
她在那层衣服拢起的温暖中，逐渐放松下僵硬的身子，目光清醒过来。
随即闭上眼，疲惫地向面前的人靠倒下去。
他很自然地接住她，把她收进怀里，疑惑而关心地问：
“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怎么。”
听着比平日轻柔许多的声音落在耳边，她在他怀里缩的更紧，紧紧抱住他的腰间。
“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好想忘记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梦樱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