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合集》此日胜

5、学霸云在线

　　白天做卷子做到吐血，晚上在梦里也执笔奋战，听听，这是人过的生活吗？

　　八小时工作制都写入宪法了，可高宪安在十二个小时的紧张学习后还要在梦里备受折磨，他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入睡前，他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向床头的食梦貘摆件发愿：求你吞掉噩梦，让我做个美梦。

　　说完，高宪安就进入梦乡了，高三的学生总是有头一沾枕头就睡的异能。

　　夜渐渐深了，明月倾泻月光，地上的建筑如同漂浮在水中一样。

　　高宪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床头边，十厘米高的食梦貘摆件突然动了，它有大象一样的鼻子，狮子一样的脸，尾巴像牛，腿像老虎，但它的身形又像大猫一样敏捷。

　　食梦貘跳到高宪安枕边，嗅嗅他的气息，焦躁不安地走动着。

　　这时候倘若有人把高宪安的眼皮掀起来，就会发现他的眼球在飞速转动。

　　时间过了十二点，姚金远心烦意乱地把手插进头发里仰天长叹，做不出来，一片空白，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卷子上也是一片空白，今天是没办法了，只能先睡。

　　“万能的周公啊，请你保佑高学霸来教我化学题吧！”姚金远在心底默念几遍，翻身睡着了。高学霸是隔壁班的高宪安，他连续三年化学成绩第一，要不是英语语文类科目拖了后腿，恐怕有望冲进年级前十。光成绩好没什么稀奇，重要的是高宪安讲题深入浅出有趣生动，但他是隔壁班的，姚金远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他，哪里好意思去请教他问题。

　　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早上了吗？明明感觉才睡下，高宪安看到细碎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在自己的卷子上投射下破碎的影子。

　　钟表的时针指向五，教室里却空无一人，他身上穿的是夏季校服，但室内气温却一点儿也不高，不对，全都不对，综上所述，这是梦境。

　　叹了口气，高宪安站起身来走向教室前门，要从梦境中醒来，失重是最快的一种方法，他只要从走廊一跃而下，就能快速地摆脱这个噩梦了。

　　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自己开了。

　　高宪安看到一个女孩探头进来，女孩眼睛很大，睫毛尤其长，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一把扇子，从她身上的校服来看，是同校的，但高宪安并不认识她。

　　“高学霸，我是隔壁班的，”姚金远弱弱地问一句，“我有些化学问题想请教你。”

　　“不是吧……”高宪安扶额，“竟然做这种梦？我这是白天还没有做够题吗？学傻了吧！”

　　“你不方便也没关系啦，”姚金远坐到座位上长叹一口气，“难道学霸也会觉得做卷子很烦？”

　　“我也是正常人好不好？”高宪安不明白他们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学霸也是人不是骡子，“会有人喜欢这种无休止的苦力劳动吗？”

　　“我们把卷子撕了吧！”姚金远提议道，反正是在梦中，平日里积压的愤恨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也许还能在卷子上狠狠踏上几脚。

　　“别，”高宪安一把拦住她，“就算你讨厌化学，也不能这样践踏它，它是许多学科的基础，也是我们认识和改造物质世界的主要方法和手段之一。”

　　“我……”姚金远愣住了，看向一脸严肃的高宪安，“你不是讨厌做题吗？”

　　“有些事虽然麻烦，但做起来还是能感受到它的趣味，”高宪安把卷子从姚金远手里夺过来，抚平了，“你体会过化学方程式和分子结构的美吗？像弹奏钢琴那么优雅。”

　　对上学霸投过来的眼神，姚金远虎躯一震，化学，之美吗？优雅的，化学方程式吗？高同学是在开玩笑吗？

　　“所以，你哪道题不会？”高宪安拿出纸笔看了一眼时钟，“虽然不知道梦境里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爱上化学。”

　　时间掐得刚刚好，高宪安手里的笔刚盖上笔帽，姚金远就听到一阵夺命铃声，阳光顷刻间消散，大楼化为无数细小尘埃，光影变得透明，两人逐渐失重，而后像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倒在床上，蹬掉被子。

　　姚金远一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闹钟，半夜三点，从床上跳下来，她光脚奔到书桌前，抓住卷子开始写，一刻不停地写，害怕会把刚才学到的东西忘记。

　　人一晚上会经历好几个睡眠周期，只有在快速眼动期时醒来才不会把做的梦忘记，而每个周期做的梦又会相互干扰，所以姚金远才要定一个凌晨三点的闹钟。

　　写完卷子，时间还早，冬日的夜尤其漫长，天边还是黑的，不见一丝光亮，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飘了下来，姚金远因为做卷子出了一身的汗，她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想着，化学之美吗？她好像摸到了这庄严的殿堂的门槛。

　　高宪安从噩梦中醒来，但这一次，他把梦境记得无比清楚。黄昏的教学楼，金色的阳光碎片，还有那些一般难度的化学题以及某个瞪大双眼向他请教问题的女孩。

　　食梦貘摆件不知什么时候摔到了地上，变成两半，再也不能为他吞食噩梦了。

　　高宪安感到好奇，他胳膊挥舞的幅度再大，又怎么能打到床头柜上面去，更令他好奇的是，那个梦境中的真真假假。

　　雪继续窸窸窣窣地下着，出门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背。

　　高宪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走进教学楼的第一考场，这次月考，他不会失手了。

　　考试还没开始，一众人趴在栏杆上远眺，忽然间，高宪安在对面的教学楼里，见到了梦里的女孩，她和同学有说有笑，就要走进考场去了。

　　“喂，”姚金远忽然一把揪住身边哥们儿的袖子，指着对面的方向，“那个，那个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他哥们儿一开始被揪住袖子的时候，是很吃惊，镇定的化学大神什么时候这样脸红脖子粗地惊慌失措过？

　　“你说她？隔壁班的，叫……”他哥们儿说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高宪安。

　　“姚金远！”高宪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惊得白雪帘似乎也挑开一道。

　　姚金远猛地抬起头来，她听到对面教学楼里一个声音在叫她，是个男孩子。

　　“酰胺分子里面C、N和与他们相连的四个原子在同一个平面内，你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