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夏小暖丶

32、似此星辰非昨夜 5

　　“云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看着少年真挚的目光，云虚的心突然被填得满满的，初尝情爱滋味的云虚，被这悸动、震撼而又甜蜜的滋味所吸引，沉沦在这场情爱之中，显然，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忘了出游真正的目的为何。

　　也正因为如此，那日传令兵向他禀告：“大虞覆灭，虞王已死，一切都很顺利，传天帝陛下法旨，着九殿下速回天庭复命。”

　　听到这个消息时，少年几乎跳了起来的，“你刚刚说什么？大虞覆灭？虞王死了？”

　　“是。”

　　“什么时候的事？！”

　　传令兵不明所以，如实答道：“如天书所言，一切顺利，分毫未差。”

　　“什么叫一切都很顺利？！”少年怒目圆睁，朝他大声质问道：“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我父亲会死，你一早就知道大虞要亡国？”

　　云虚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所以！所以你才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你才假装跟我好，你就是不想让我破坏……破坏你们所谓的计划？！”

　　“没有！”云虚猛然抬起头，面对他一连串质问，连否认起来都显得那样无力，像是离开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假装跟你好，也从未这样想过。”

　　他伸手去拉少年，被他躲开，泛红的双眼里尽是嫌恶与憎恨，“你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不过几息之间，不过寥寥熟语，被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云虚，被当头一棒。

　　少年跑得飞快，狐狸的速度向来很快，很快，云虚就把他弄丢了，留在少年身上的一缕神识早已被抹去，等他再找到少年时，是在已经荒废了的大虞王宫。

　　大虞一灭，九州大地各方势力为了争夺土地厮杀起来，晋国灭虞，入住王宫不过数日，却很快被人赶了出去，临走前，晋国国君一把火烧了大虞王宫。

　　昔日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如今已是断壁残垣，忠心的宫人将虞王连晁葬在了这废弃的宫殿里。

　　连晁八岁被他的父王当成质子送去宋国，十二岁回到大虞成为虞王，虽然年纪尚小，但为质子的那五年里，连晁从一个懵懂无知的稚子，变成洞察人心的少年。

　　受尽欺凌的五年，让他的意志无比坚定，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位励精图治，让大虞百姓过上富足安康日子的君王，二十二岁时，却在一位狐仙口中得知，很快，他便会和大虞一同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听到这个消息，连晁十分不甘心，“寡人这十年，三更睡，五更起，未有一日懈怠，寡人自问这十年从未有一天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我大虞从羸弱小国，变成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泱泱大国，为何上天要如此苛待寡人，苛待寡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然而，天道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理由的。

　　于是，他选择了与大虞，与这片土地的百姓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是他作为一位君王的尊严，也是他成为君王那日起所肩负的责任。

　　眼前的小土包和一块断裂的木板做成的墓碑，便是大虞国君最后的归宿，帝王的陵寝本不该这么简陋，但作为亡国之君，有人为其收敛尸骨已是万幸，何况还是葬在了九州大地上仅存的一小块属于大虞的土地上。

　　少年跪在墓前，并未试图修缮这片陵墓。

　　云虚知道，魂魄不在的人，再好的陵墓都毫无用处，对少年来说，他已无能为力。

　　云虚走上前，少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已经红肿的不像样子，也许是哭得太久了，视野模糊不清，少年的反应竟是十分迟钝，直到过了许久，他的瞳孔重新聚焦，这才看清了来人。

　　云虚胸口一窒。

　　少年并未像云虚想象的那样大哭大骂，反而平静得让云虚不知所措，声音嘶哑干涩，“你来了啊！”

　　云虚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道：“阿姜，跟我回去吧！”

　　“跟你？”

　　“对，跟我回去。”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少年的语气平静得冰冻三尺的湖面，冰冷却毫无波澜。

　　“你答应过我，会跟我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呵。”少年冷笑了一声，站起来，一字一顿道：“国师从未真心待我，又为何期盼在我国破家亡，双亲惨死之后，依旧待你如初呢？”

　　“我何曾待你不真心了？”云虚急道。

　　少年忽的揪住他的衣领，暴怒道：“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看看这片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大虞王宫！你何曾有过真心？！不，你根本就没有心，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心，都不至于一字不提，还在我想回家时拼命拼命阻拦住我！真是委屈你了，为了留住我还用那种方式。亲我的时候有没有很恶心？”

　　“从未！”云虚觉得呼吸不过来，“我从未这样想过，阿姜。我是真的……真心的想要跟你厮守在一起。”

　　“但我觉得恶心！我一想到我竟然会喜欢一个冷血之人，一个眼睁睁看着我国破家亡而无动于衷的人，我就觉得恶心，恶心透了！”

　　“那你恨我吗？阿姜……”

　　“我怎么敢呢，云虚殿下。”少年站了起来，看到他惊讶的反应像是很高兴，又像在自嘲，“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天我什么都没做吧！他们一个个都称赞你云虚殿下深明大义，为了遵循天道不顾一切，多么正直的一个人啊！”

　　这些话以前云虚不是没听过，可此时此刻，字字诛心。

　　云虚捂住自己的心口，只有这样才稍微好受一点，“天道不可违逆，阿姜。就算没有我……”

　　“对对对，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是天道要我国破家亡，是天道要我爹死！但我跟你不一样，你我道不同，无须再多费口舌！”言毕，少年转身就走。

　　“阿姜！”云虚叫住他，“替他们报仇，你却会因触怒天道受罚，你觉得你父母会高兴吗？”

　　“他们当然不会高兴。”他笑着说，“他们都死了！怎么可能会高兴！九殿下，你是天界高高在上的九殿下，你代表着天界，你要信守你的天道，你要守护六界，而我，我从不信天道！父母之恩，何以为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天道要我爹娘死，那我偏要逆天而行！”

　　不久，云虚便听闻，曾经灭了大虞的晋国王族一夜之间尽数被屠，坐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宋国王公大臣无一活口。

　　天界对流连人间的神族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像连姜这样屠杀凡人之举的神明却前所未有，群龙无首，人间再度大乱，天界无法再坐视不管，对连姜下了通缉令，若遇此人，就地伏诛！

　　连审问都免除了。

　　***

　　两年后，让他找到了阿姜。

　　两年时间，他又长高了，五官褪去青涩，看上去愈发风流妩媚。

　　阿姜想逃走，但云虚早有准备，又如何能让阿姜得逞。

　　两厢便斗起法来。

　　阿姜这两年修为精进神速，原本云虚还担心伤到他，看到阿姜又要逃脱，便也顾不得那么多。

　　云虚不再手下留情，阿姜节节败退。

　　许是自知打不过他，阿姜突然放弃了抵抗，眼见蓄足灵力的一掌即将劈道他身上，幸而云虚反应迅速，及时撤回九成力道。

　　即使如此，云虚毫不怜惜的用捆仙绳将阿姜困住，又贴了张定身咒，这才不紧不慢的给他疗伤，“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

　　阿姜被定身，自然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的听他说。

　　“这两年你修为精进不少，亮出九尾时还把我吓了一跳。”疗伤完毕，云虚这才撤了定身咒，“这两年东躲西藏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阿姜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人人称颂的云虚殿下，也会落井下石。”

　　“阿姜，其实当年并非我故意不告诉你。”云虚顿了顿，“人也好，神也好，总是要死的，我一直以为你会跟我一样……我真的不知道，你父亲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行了，我没心情听你忏悔！”阿姜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我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虚的心猛然一抽，他哽咽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吗？”

　　“你是不是对我牵肠挂肚，是不是爱我爱到不能自拔？哈哈哈哈……”阿姜忽然大笑了起来，“云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心里还重要吗？看到你如今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真是痛快极了！哎呀，真是没想到，我当年只是想学会怎么勾-引人，不过拿你练手而已，你知道的，狐族嘛，天性风流，喜欢勾-引人，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沉沦至此。”

　　“你……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你以为呢？你知道狐狸为什么喜欢兔子吗？因为他们骗兔子为他们付出一切，直到兔子没有了利用价值，这些天真的兔子还会乖乖的把自己煮了献给狐狸，就像现在的你，云、虚、殿、下。”

　　“那你为何不继续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