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鲨鱼辣椒333

1、第一章

　　梦里最荒唐。
　　这人呀，最怕的不过是“千金”散去，空梦一场。
　　穿过白云与黄褐色云交接点，进入一片昏黄，我开始紧张了起来。飞机在江北机场平稳降落。我看了看四周，它还是没变。
　　走出机场，强烈的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湿湿的味道。我的衣角被紧紧地拽在了一只小手里。此时小手的主人仰着小脸问我:“妈妈，是要下雨吗”我朝他点了点头，顺势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十二月的重庆，有些冷得让人发抖。
　　我牵着墨一，准备在外边拦辆出租车。可是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我刚接起来，对方就问，你在哪儿有没有出机场听到这声音，才突然想起来之前和他约好到机场接我们。说完在哪里，我和墨一只好在原地等着。不多会儿，看见他出现在视野里，还是那年冬天见到他时的样子。我原以为十年过去了，大家都会变。
　　他怔怔的站在那儿，我尴尬的朝他笑了笑。他红着脸走过来，伸手接过了行李，墨一抬头看了看我，又瞅了瞅他。“墨一，向吴叔叔问好。”墨一朝着吴楚腼腆地笑了笑，“吴叔叔好”。吴楚有些愣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着回应:“墨一，你好”。行李放上了车，吴楚说:“先去吃饭吧。”我看着车窗外，恍恍惚惚。回神过来，婉言拒绝，可是话一说完才觉得好像不合适。吴楚咳嗽了一声，问我:“那我们要去哪儿”“拜托你随便找个酒店把我们放下吧。”说完，我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七点了。正遇上下班高峰期，我们被滞留在半道上。墨一趴在车窗上看着外边，没多久就玩累了，躺在我怀里睡了过去。吴楚突然问了我一句“睡着了”我点了点头。此后，他便一句话也没再说过。直到夜色愈发的浓郁,车才在一个地下车库停了下来。我有些莫名其妙，吴楚默默走到车尾拿了行李，把外套脱掉递给我，“给孩子披着，天冷。”我只好沉默着抱好墨一跟着他。走出电梯，他掏出钥匙开门。“把孩子放到床上去睡吧，小心着凉了。”他打开客房的门。安顿好墨一，我一出来就看见吴楚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抽着烟，脸上是藏不住的疲倦。顿时，气氛冷到了极点。“你在家做饭吃吗。”我只想打破尴尬的寂静，却忘了他不会做饭的事实。吴楚掐灭了烟，撸了撸衣袖，“冰箱里边有我买的菜，我去做饭。”那一刻，我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是我去吧，你应该不会做饭吧。”他轻笑了一声，满是自嘲的意味。“宋宁音呀，不会做饭是当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学会了好吧”。我一心愧疚，抢着去做饭，他也不再推辞。匆忙地弄好了晚饭，我把菜一个个端到桌上。端最后一个菜的时候，我说:“吃饭了。”他听到抬头看了我一眼。就在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角藏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第二天，我带着墨一离开了他家，即使是旧友也不方便再继续叨扰。就在同一天他回深圳去了。他说他定居在深圳，这次回来只是想见见多年未见的好友。房子一直是空着的，如果我们不介意可以在他家住，他不会回来的。然而，这般地尴尬，我又怎么敢厚着脸皮住下。婉言谢绝了吴楚的好意之后，我去租了一个一居室，房东说:“一年起租。”一年就一年吧。
　　安顿好一切，我拨通了宋太太的电话。这五年来，我与他们的联系，仅仅是通过电话。因为当年我的执意，他们哭着要与我断绝关系。然而其间的不容易，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有一个需要我放弃一切保护的人，否则他连来这个世界见一见的机会都没有。这几年里，我忙忙碌碌的上班，照顾我的小家庭，只是从来没有回过家。就像是在写一个故事，你浩荡地写完高潮，却在结局那儿不知所措。“既然你都回来了，就回家一趟吧，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人家年年团圆，我们家总是缺你一个。”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总缺你们俩。”
　　我带着墨一又回到了那个小镇。现在的小镇变化太大，无法与我记忆中的小镇相重合。带着墨一刚到家，宋太太就红了眼圈:“回来啦。”我低低的应了一句，“墨一，叫外婆。”墨一甜糯糯地叫了声外婆，五年未见的宋宁远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小乖，那是舅舅。”小乖还未喊出舅舅，宋宁远就转身进了他的房间，用力地把门给关上了。当年那个缠在我身边要买这要买那的叛逆小屁孩儿，如今已长成大人了。这么些年了，他还是怨我。宋宁远的漠然让墨一有些畏惧，拉着衣角缩在我身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头发软软的。他抬头看我，一双眼盛满了眼泪。不知怎的，看着这双明明和我一模一样的眼，却流转着不像我的神情，然而这样的神情来自哪里，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又比谁都难过。
　　吃过饭，推开了很多年来再没有踏进的房间的门，一切都是老样子，跟这个变幻万千的小镇格格不入。大概经年岁月后，唯一不变的，就是这里了。
　　自从回来后，墨一都睡得格外地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了家，所以莫名地心安。想想也是，毕竟是小孩子，哪儿来的近乡情怯，哪有什么乡情。正准备睡觉，宋宁远突然进来，还是跟白天一样，一副恹恹的表情，我时常自省，是不是那些年我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也开门见山了。“说吧，什么事儿”他看了我一眼，坐在床边，指着睡得正香的墨一说，“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理智又聪明吗怎么一遇到那人就不堪一击了，都被人抛弃了还敢要孩子，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无法理解。他见我没说话，“宋宁音，你真的是有病。”然后摔门走了出去。“宋宁远，你再敢摔我门，小心我收拾你。还有我是你姐，叫什么宋宁音。”
　　快到年末了，宋太太唠叨着要今年要多准备些好吃的，很久没有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坐一起吃饭了。早上起得早，一家人都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墨一揉揉眼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他外婆，最后把目光挪到他舅舅那儿，宋宁远瞪了他一眼，他又小心翼翼的挪回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真是没办法。我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额头。宋宁远就开始在旁边咋咋呼呼:“这孩子到底像谁啊怎么这么爱哭，我姐以前也不爱哭啊。”宋太太一巴掌呼在宋宁远背上，“臭小子，一大早瞎嚷嚷什么。”
　　终于是出门了，重庆多雨，特别是冬季。意外的是，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小镇上每到年末总是很热闹。宋太太忙着置办年货，我牵着墨一跟在后边，宁远和老宋负责提东西。宋宁远就是个小气鬼，看着我手上空空的，咋咋呼呼的要老宋把东西给我提着。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宋宁远，你这样子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的，小气鬼。”说完顺势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他蹭了蹭，低头在我耳边说：“姐，你还记得你有多久没打过我了吗”他这么一说我眼睛就发酸。小时候，我特别不满我妈生第二个孩子，总觉得我弟一出生，爸爸妈妈给我的爱都将分他一半。于是我老对他怀恨在心，那时候他老爱粘着我，我也就老打他，根本不知道手脚轻重。后来大了一点，开始懂事了，也就不再打他了，对他总心怀愧疚。往事滚滚而来，我怕再回忆下去就压不住泪了。所以故意凶他:“宋宁远，你是不是皮痒”老宋和宋太太无奈地笑了笑，大概他们也很久很久没见过我们两姐弟斗嘴了吧。宋太太上了年纪，身体还是这么硬朗，买个菜也能逛半天。逛到最后，终于把这些七七八八要买的东西买好了。宋宁远两手提着满满的，还嘴里嘟囔着“妈，我还拿得了，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真的，那一瞬间，觉得他也还是知道心疼父母的。墨一一直看着他舅舅，然后抬头跟我说:“妈妈，我想帮帮舅舅。”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立马跑到他舅舅跟前，“我帮你拿东西。”他舅舅根本不理会他，他只好两手扶着他舅舅提着的袋子。这下宋宁远又炸毛了，“姐，你快把你儿子给我弄开，本来就很沉，这小兔崽子还压着袋子。”我才不管他呢。宋宁远看着两眼红红的墨一，无奈道:“我真是欠了你的哦，给我拿好啊。”说完就把手里边的一个小袋子递给了他。走了一会儿，宋太太突然想起还要去买个东西，于是拉着老宋往回走，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她。我正看着宋宁远逗墨一玩，突然有人叫我，我抬头看了看来人。不由地一阵尴尬，淡淡的喊了一句阿姨好，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墨一突然跑到跟前抱着我，“妈妈，舅舅要打我。”街上人来车往，我把他护在怀里。来人看了一眼墨一，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啊。”我朝她点了点头，让墨一向她问好。小乖刚说完奶奶好，就听见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大喊着奶奶等等我们。我看着她转身过去，竟不敢抬头。我知道马上要走过来的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我抱着墨一朝宋宁远那儿走，宋宁远这倒霉孩子挑着眉说:“哟，不准备跟你旧情人打打招呼啊。”我瞪了他一眼，这孩子就是这样，哪壶不该提哪壶。此刻，我无比清楚的明白，这一切都是命，谁都逃不过。正在纠结要怎么打破尴尬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宋宁音”。我尴尬地转身过去，宋宁远又突然走到我前边站住，像只护雏的老母鸡。我悄悄跟他说没关系的。这才直视来人。“好久不见”还是钟望打破了沉默，宋宁远在旁边嘲笑：“好烂的开场白。”突然我觉得特别好笑，当初跟钟望在一起的时候，宋宁远还在上小学，那时候他老是有些畏惧比他高了好多的钟望。而现在，对钟望的不满，他多半是因为我。以前，他为了让钟望给他买游戏皮肤，还曾谄媚地叫钟望姐夫。当然，对那时候的钟望来说，很是受用。然而，这一晃又是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