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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西征犬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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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鹿回到春归殿,烧了整整一夜。梦里,她梦到了刚到太华山的事情。但是梦里的小陶,始终是个模糊的影子。
小陶是司鹿的弟弟,那时司鹿九岁,小陶六岁。司鹿只是洒扫的小神婢,由于男性山神稀少,小陶年纪小但是地位高,不需做下等事务,每天只需在神殿学习神务,两年过后就可以成为一物主神,而司鹿还需要至少六年才能成为一物主神。小陶毕竟年纪小,来到陌生的地方会依赖姐姐。修习的间隙,总跑到后殿找司鹿,流华训斥多次,小陶不听。司鹿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与他约定,夜半时分在山门前相见。那时两人修为低,太华山的夜风,真的冷啊。
司鹿梦魇,被子盖了又蹬掉,临珏在旁陪了一晚,直至拂晓才安分下来,临珏攥着司鹿的手迷迷糊糊地睡着。司鹿醒来看着临珏,心头一暖,那太华山的冷渐渐缓过来了。她想轻轻抽出手,便被临珏攥得更紧,察觉到手里的异动,他也醒过来了。
“你发烧了,今日可有好些。”临珏摸摸司鹿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发烧?自从上了太华山,司鹿便不曾生过病,这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小陶的事情更重要。“我把小陶忘了。”司鹿盯着临珏说道,她忽然想起山中相遇时坐在火堆旁的临珏。
“小陶是谁?”临珏从来没听司鹿提起过。
“小陶是我弟弟,我忘了关于他的一切,昨天在灯市上见到一个与他相似的小孩,我才隐约记起我们初到太华山修习的那段时间,那时,我不是一个人。”司鹿生出一种罪恶感,她怎么能够忘了他。
“忘了的要么太轻,要么太沉,沉到你想要逃避,你可以逃到我在这里。”临珏扶起司鹿,让她靠着自己。
“昨天在灯市上,我见到一个很像小陶的孩子,那时我脑海里传来小陶的声音,他说好疼。”司鹿仰起头,眼眶发红,“他说他疼啊。我没有办法,那声音就往我骨头里钻,我捂上耳朵,那声音还是往我耳朵里钻。”临珏看着司鹿额头的鹿角又长出了寸许,他轻轻捂上司鹿的耳朵安抚道:“没事,不疼,不疼。”
小陶的事情让司鹿沉寂了一段日子,司鹿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忘了小陶。临珏说忘了的就是想逃避,有什么是自己想要逃避的。难不成,是神隐?司鹿被自己吓了一跳。神隐都是被抹去的存在,很难查证,更何况,她已经不在太华山了。无猜那时说过,现在神族可以随意往来。司鹿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她害怕小陶真的神隐了。等她能淡然了,一定要回一趟太华山,无论小陶身在何方,她总是要知道的。
二月春雪融化,临珏出征了,司鹿也随他出宫,不住大明宫。他走后,司鹿带着罗潭与薛莹住在怀远坊的院子,除了侍弄花草,司鹿无事可做,免不了胡思乱想。罗潭精通经营之道,想着西市热闹,盘个铺子,找点事情做,总是好的。
薛莹赞同开个铺子,只是这事可大可小,虽然她家太子妃不缺钱,开门做生意,也得追求乐趣。“罗潭,你说我们盘个什么铺子好,酒楼太吵,脂粉铺子又太俗气。”
罗潭思虑道:“殿下喜欢小孩,我们开个能吸引小孩的杂货铺子,不惹是非,小孩多了还能热闹些。”元宵节那天,临珏给她们休了三天假,等回到春归殿时,前前后后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知道司鹿有个弟弟,至今不知所踪。虽说那弟弟,肯定已经长大了,但是看司鹿每每盯着别人家小孩看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开铺子的主意敲定,便在西市南边租了个铺子,薛莹重新装饰了铺子,罗潭买了些连环画,还有女孩喜欢的手串,男孩喜欢的木剑之类的。
开业这天,一大早七皇子便闹闹腾腾地来了。前不久六皇子出宫开府,七皇子被封永贞王。整个东宫就剩他一个,这不逮住机会就溜出来了。
永贞一进铺子就左右打量,眼光在连环画和木剑上扫过来扫过去,说道:“司鹿,你这里的玩意儿都挺新奇,我们打包回去。”示意青竹动手,青竹还是明白这是人家太子妃的地盘,自己主子说了,不算。
薛莹冷脸道:“我们开门做生意,您要是存心来砸场子,恕不远送。”
“本王没说不给钱啊。”永贞脸上堆笑,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把太子哥哥的话铭记在心,什么时候都不给自己个好脸色。青竹把一个鼓鼓的钱袋递到永瑜手里,还放了两块成色不错的玉。
罗潭伸手接过,施了个礼:“奴婢替太子妃多谢七皇子的礼。”
永贞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钱袋:“你们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薛莹捂着肚子:“还是罗潭棋高一着。”
永贞看向司鹿:“司鹿,你怎么都不管管你手下的人,我堂堂王爷,她们也敢诓我。”
司鹿忍俊不禁:“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这样吧,我铺子小,你挑一件喜欢的。”
“一件?怎么能这么小气,我要两件,不,三件。”转眼忘了自己被诓去的一袋子钱和两块玉。回头又得意道:“青竹看到没,这就是讨价还价,以后多跟你主子我学学,别东西还没到手呢,就把钱包送人。”青竹懒得顶嘴,想着反正是你的钱,你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能怎么着,忽视永贞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走过去与薛莹和罗潭攀谈起来。
铺子里东西不贵又讨喜。路过的小孩想进来看看,拗不过孩子的妇人便进来转转,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一两样东西。二楼还未想好摆些什么,司鹿在楼上坐着喝喝茶,当个闲散的老板娘。下午薛莹带司鹿去隔壁的酒楼听说书。最近将讲的是神武大帝的旧事。
“上次讲到神武帝驱逐北蛮,太行山须离赐药。今日我们来讲一段佳话。”说书人拍下惊木。故事正式开始。
话说这须离在太行山下赐药,瘟疫暂时得到控制。神武大帝引兵东去,路经空桑山,这空桑山雾霭重重,有进无出,传说有兽名曰空桑,其状如牛而虎纹,异常凶猛。山中仅有一女子,这女子美貌异常,只有初一十五,乘空桑出行。有路过的山民,偶尔见过。这日行至空桑山,弹尽粮绝,神武大帝与无猜将军带人进入空桑山。出来时猎得十几头空桑。吃了一小块空桑肉,士兵便觉得精神抖擞,还剩余几头空桑,都制成肉干当作干粮。众人休息一夜,打算第二天再继续东行。变故就发生在黄昏之时,这天正是十五。空桑是那神秘女子座下宝兽,被神武大帝猎去十几只,大发雷霆,身后又奔出十来只赤色空桑,将神武大帝拖入雾气中。无猜将军清点兵将,在山中寻了半月之久,没有任何讯息。便出山等待,又是半月,就在众人心灰意冷之时,山中雾气散尽。神武大帝怀中抱着一个女婴,这女婴便是后来的东方首神——姜女。
关于神武大帝在空桑山中一月究竟发生何事,无人知晓,各家话本便有了不同的编排,不过,这女婴,世人多认为,姜女是神武大帝与那神秘女子的骨血。不过怀胎十月,一月如何来得这孩子,众人便认为,姜女是神,那神秘女子估计也是神,这样一来事情就合理多了。
并将这一故事画进四美图,名为云深空桑,画的是一名貌美女子乘坐空桑侧身回首,目中含情,怀中抱的正是一个脸有虎纹的婴儿。
阳春三月,长安城里头的老百姓尚且蒙在鼓里,裴家军一路归来已威名天下。裴秋叶满身戎装坐在汗血宝马之上,裴小将军的美名播千里,长安城里的百姓只听是胜了,皆出门迎接。他们这次成功袭击犬戎,将原本绑在一起的九个部落打散,解决了西边的一大隐患。
人人都看得到裴小将军风光无限,无人知道同行的太子临珏,他混在队伍中间,行至西市,悄悄地离开队伍,没回那小小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名为杂玩阁的铺子。
司鹿正在楼上喝茶,今天长安城里都在迎接荣归的裴小将军,那讲书的也罢场了。一抬头,就看到门口有个穿着盔甲的小兵盯着自己看。
司鹿迟疑道:“阿祚?”
临珏的盔甲上沾染的血迹还没洗掉,脸颊瘦了一些,看起来就像嗜血的将军。只是看向司鹿的眼神柔得化不开。
薛莹和罗潭识趣得退下。
“阿乐,我回来了。”临珏敞开手臂,他好想立刻就将人抱在怀里,但是他克制住了,他想等,等那人的主动。
司鹿胸口一阵猛跳,她定定心神,缓缓下楼,抱住临珏。难得说了一句柔情的话:“我等你好久了。”
司鹿抬头摩挲着临珏刀刻般的脸颊,凌厉的眉峰,这早已不是那个微笑着说要娶她的小孩了。
这次袭击行动迅速猛烈,朝中只有少数参与策划的武将知情。前庭上以文官为首的李相与武将为首的卢敬太尉吵成一团。卢敬被李文壅压了数十年,终于扬眉吐气,这太尉的位子,终于名实相符了。
李相一脸沉重道:“陛下,百姓不知,但是近年来,国库空虚,这一场仗又耗费许多钱财武备。要是再有个天灾人祸,如何应对。”众多文官也跟着唯唯诺诺,“这每年的黄河水患总是要拨些钱款去赈灾的。”
卢太尉一声冷笑:“李相,您此言差矣。这犬戎小贼,常年扰我边境,您不在边境,自是不知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我大境王朝怎能允许他们这般肆意。如若不以儆效尤,这南边的蛮子,也快侵扰过山海关了。笑话,我大境王朝枕畔,岂容他小国酣睡。”
“卢太尉,我大境历来安居乐业,四海升平,这次攻打犬戎,理亏在我方,若是因此激怒鞑靼、胡夷,打起仗来免不了劳民伤财。”李文壅是文官,自是不乐意武将在朝堂之上有说话的地儿,这么多年一手把持朝政,忽然来个分权的,心里怎么能平。
“李相,您如此怕事,莫非是收了那些外邦的贿赂。”卢太尉这话说的没影没踪,只是这勾结外邦是不亚于谋逆的大罪。他一记狠厉地盯着李相。李文壅讪讪地不敢开口,这次的袭击,皇帝定然知情并赞同。皇帝多疑,再说下去,怕是要打击自己这一党,而扶持太尉一党。
李文壅闭嘴,皇帝倒是开口了,笑道:“李相不提醒,朕差点忘了,黄河水患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