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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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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钦看着季何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慷慨激昂一大堆,他就这么油盐不进?!
听不懂才是有鬼!
所有的话都跟打在棉花上一样,半分效果都没有,反而被季何反咬一口。
霍钦很无奈,重新拖回被子,蒙住脑袋背过身去,不想理会这个恼人的家伙。
季何看着耸起的小土丘,只觉得可爱的紧,虽知今天好像调戏狠了点,但还是忍不住去扒被子。
“好了好了,叔叔错啦,不该戏弄你的。好不容易灵光的小脑袋可别又闷傻了,快出来吧。”
听着是在哄人,实际行为却没有半分让步,霸道地将一个浑圆脑袋剥了出来,把人圈着不准人动弹。
季何不知道的是怀里的人,早已思绪万千飞到天边去了。
多少年了,他们二人多少年没有这样共榻而枕过了。好像是在自己14岁和季何一起来到彦洄宗之后,就没有过了。
以前还在帝江边的小村时,季何每次与季伯伯吵架就会偷偷溜到自己住的破庙里,常常到晚上还赖着不走。夏天就一起枕着稻草睡,老爹会在一旁拿个缺了口的破蒲扇给他俩扇蚊子。冬天俩人一人拽着旧棉被的一角,紧靠着裹成个长条状,活像根小破庙里躺着的,或是风雨侵蚀而断,或是蠹虫老鼠饥饿难耐蛀木而断的,历经沧桑岁月的冬瓜梁。
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是最美满欢乐的了。虽然清苦,饱尝冷暖滋味,却有人同甘,每天只需要没有心计的傻乐着,用最惬意的姿态凫水嬉戏于帝江畔。那时候季伯伯还在,老爹也还在,季何也没有之后的寡言少语、精于算计。
看着横亘于眼前的手臂,是座长桥,霍钦费了很大劲才压制住环上去的冲动,他们二人在桥的两端,早已越走越远,桥面石裂砖坠,道道鸿沟,不可逾越……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
本应早已沉睡的季何,却缓缓眯起了阖上的眼睛,眯成一弯月牙的眼睛里,先前的桀骜、不正经一扫而光,长而卷的睫毛下泛着的是阴冷中带着偏执的光。他嘴里喃喃有词,依稀可辨是“霍钦”二字。
次日,霍钦第三次意识回笼时,终于懒懒的伸着腰下了榻。身旁的被子已凉透了,季何早就没了影子。
估计是去处理宗门事务了,毕竟人家现在可是宗主了。霍钦这样想着,打开房门看见立于门侧的小童,问了声:“欸,小娃娃,你家宗主呢?”
小童嘟着嘴侧目瞥了一眼,拱手随意作了个揖,囔囔道:“宗主寅时起,卯时就去主持祭祀大典了。这都辰时了,小师尊怎么才起啊?”
霍钦看出这小童因自己起晚,让他等久了,在埋汰自己。自己怎么说也是个长辈,便没好意思同他计较。
打趣着:“这不是昨天变故太多了,累着了嘛。季何……额不,宗主也爱懒床,你就当见多不怪啦。”
而小童不知怎么了,忽的红了脸,气鼓鼓的嘟囔着嘴,整个腮帮子都鼓着,跟个小皮球一样,煞是可爱。
霍钦忍不住拿手捏了捏那鼓囊囊的脸颊,小童却用手打掉他作恶的爪子,几乎是喷着气一样吐出一连串的话。
“宗主每日寅时起,酉时六刻息,严于律己,哪像小师尊你啊!”然后便摆着宽大衣袖下的小手,转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自己低声喃喃着:“哼!得宗主的宠幸还嫌累!”
小童念叨念叨着,又忍不住重重的跺脚。
霍钦则是一脸困惑呆滞,季何严于律己?什么宠幸?还有你没事怎么又跺起脚了,跺得这么重,也不怕把地给跺烂了!
唉,想来这季昭贵为彦洄宗的小师尊,混的也不怎么样嘛,一个小童都敢这么放肆。
本来还想溜回季昭自己的屋舍,这小童也不听自己把话说完。罢了罢了,出去自己找人问吧。
霍钦思索着昨日小童领着自己时的路,摸索着,东窜西窜,走错了五次,才出了筛星阁。
出了筛星阁,却不见一人。
茂密的树林似一层层屏障,团团围在筛星阁四周,青砖路径上的积雪被一扫而空,只留一层枝桠上落雪融化滴落,铺出的浅水。
林中的一声猫叫,在这万籁俱寂一般的环境下,穿透积雪,显得格外嘹亮。
循着声音,霍钦穿过树丛。是只虎纹白肚的黄猫,睁着一双铜铃大眼,喵喵的叫着。
霍钦蹑手蹑脚地走到小猫身旁,蹲下身来。猫也不怕人,霍钦逗着逗着就伸手挠起了猫的下巴,舒服的猫眯起了眼睛来。
恰在这时,耳边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抬头忽见远处一白衣少年,气质淡雅如兰,唤了声:“小弥。”
手中的小猫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皮,耳朵动了动,朝那头看了一眼,却没跑过去。
霍钦猜着,这人应该是猫的主人了,便抱起猫走了过去,顺道打听打听路。
近了才发现,之前少年被矮树丛遮挡住的双腿,竟是在轮椅上的,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霍钦愣着的时候,白衣少年早已表情谦卑,面带微笑地拱手自报门户、来意。
“晚辈白京笙,听闻小季前辈神志恢复,特奉宗主之命前来为前辈诊脉,查看前辈身体是否已无大碍。看前辈神色,昨晚应该休息的不错吧。”
霍钦打着哈哈,笑得淳朴,说:“还不错,还不错!欸,小白公子可知我的屋舍在何处,这脑子刚清醒好多东西都不怎么记得了呢,哈哈……”
“对了,这猫是你吧,我刚听你叫它小弥,挺可爱,不怕生。”霍钦微微俯身,立于白京笙身侧,手一刻没停的抚着猫背。
白京笙粲然一笑,打趣道:“哈哈哈,我还是头回听人说小弥不怕生、可爱的。我头回给它看病,可没被它少抓,伤口都好几日才结痂呢。”
白京笙顺手想接过霍钦怀里的猫,果真,小弥扑腾了好几下,用爪子抓着霍钦的前襟,不肯放开。白京笙见状只能无奈的看向霍钦,挑挑眉好像在示意他“你看吧,我可没骗你。”
“这家伙是前几日吃坏肚子,才被宗主送到我那去调养的,每次小弥一来,我的孔雀和白鹤就不得安生。这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小季前辈可莫要再吓我的小灵宠们了,我可养不起这么矜贵的猫。”白京笙眼含笑意的看着霍钦,说,“许是前辈和小弥有缘吧,除了宗主外,我可真没再见这祖宗对谁这么乖过。”
不同于季何带着刺儿的温柔,眼前这位小白公子是真真的温柔似水,淌人心坎里的,语气礼节都挑不出刺来。而且看人的眼神也总那么纯良无害,看得霍钦都不好意思了。
而白京笙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用手掩面憋笑起来。霍钦看的一头雾水,连带着撸猫的手也顿了。
小白公子不急不慢的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来,递给了霍钦:“前辈,可是睡得太舒坦,连盥洗也忘了?”
“啊?”霍钦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今早确实没洗漱,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尬笑几声,腾出一只手随意地抹了把脸。
想着自己身为前辈,怕是在后辈面前丢尽脸了。
这后生倒是不甚在意,招手示意他低头,提醒道:“是眼角。”并递上丝帕。
霍钦也就不再拘谨,拿起帕子擦着眼角。溢满鼻息的是帕子上的淡淡药香,甘苦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