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晨猫喵喵

3、现代·青春疼痛

　　青春，犹如洋葱，一层层的泪水，透着无尽的苦恼。

　　一

　　林晨最近有个坏习惯，她总是拿着蟑螂放在邻座小男生的衣服上，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卸下了大半压力。

　　小男生名叫徐元，是班里的尖子生，听说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就教育严谨，跟她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

　　就因为徐元家教优秀，礼节也甚是出色，所以对林晨的行为也是多番忍让。可是，终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在三番四次惹他之后，徐元终是竭斯底里的全方面爆发了。

　　他颤抖的拂去蟑螂，红着脸指控她：“林晨，你从哪弄来这么多蟑螂！”

　　林晨觉得徐元很喜欢蟑螂，所以在探问她蟑螂的所属地。她抓起摔在地上，正在努力翻身的蟑螂，举到徐元面前，兴高采烈的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家到处都是呢！绝对国产，纯天然！”

　　徐元受惊的连着往后退了三大步，并撞翻了一系列桌凳，他退到墙角，紧紧抓住一个男生，躲在其后面，脸色由青变蓝，由蓝变红，犹如天上的彩虹，戏法一般漂亮。

　　他全身颤抖，手指亦一颤一颤的指着她。

　　“林晨你个变态，不要靠近我，我要换座，老师！老师！”

　　林晨抓着蟑螂，停住了走向徐元的步伐，愣怔的站在那里，不知一向温文儒雅的徐元会这般发火。

　　她低头看了看蟑螂，抬头将蟑螂举到她面前，笑容有些牵强：“我、我不是变态，我最喜欢蟑螂了，我希望你也喜欢……唔！”

　　林晨话还没说完，肚子一阵剧痛，冲力之下摔在了地上。眼睛扫过之处，正好看到那个温柔的徐元惊慌失措的收回脚，脸上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林晨从小就是个傻姑娘，她的父亲脑子有点问题，连带着她有些迟钝，就算这样，但不代表她不会察言观色。

　　林晨静静地看着徐元躲闪的目光，难过的一笑。

　　她果然给他添麻烦了，应该给他道歉呢……

　　林晨嗫嚅了一下嘴唇，刚想小声道歉却被徐元抢了话头：“老师你终于来了，林晨她单亲家庭，心里不健康，她整天在我身上放虫子、洒水、还撕毁我的作业本！”

　　林晨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只是在他看见的时候放虫子，她没有做那些事。

　　然而老师并不给她争辩的机会，揪着她的耳朵赶出了班级，怒斥她胡闹并让她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罚站。

　　那时，正好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办公室已经没人，黑黑的一片，有时会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双手抱头蹲下，心里的恐惧如同荆棘一般刺痛着她。

　　当晚，老师教完课就走了，并没有回办公室。而当她迟钝的感觉整个教学楼已经没有一个活物时，大门已经锁上。

　　如此，她在办公室走廊担惊受怕的呆了一个晚上。直到早晨，她才被早来开门的老师发现，把受惊过度的她送到了医院。

　　后来，听妈妈说，老师看见她时，她抱着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老师把她拉起来，她的脸庞占据着一个极具可怖的表情，满面泪水，发丝凌乱，吓的老师一瞬间松开了手，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件事之后，她精神严重受损，在医院康复了四个月，错过了中考。母亲也不愿让她再去那个学校，搬了家转了学，重读了一年。

　　林晨一直没告诉母亲，其实她是想在那个学校读完初中，完美的结束她那个充满伤疤的青春。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二

　　林晨跟随母亲来到了X城，经过多方打通关系，她进入了直升系的一所中学。

　　当时国家刚颁布政策，中学生不上晚自习，所以他们学校五点就放学。

　　因为家离学校很近，林晨选择了步行，而那条路旁，正好有一个小花园。每当路过，她总会驻足流连，看那些快乐微笑的孩子，看那些窃窃私语的小女生。

　　林晨总觉得自己长大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人了。所以看到那些小女生谈论哪个哪个男生学习好，哪个哪个男生最帅时，她不会停留。

　　那并不管她的事，她只管好好学习来让母亲开心就好。

　　可是她不刻意听不等于她听不见，那些女生的话语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林木一’这个名字。

　　林晨有时闲下来也会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子，会让这么多女生谈论爱慕，会比她的徐元还要美好么？

　　然，每每想到此，她就会嘎然而止。

　　徐元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每想一次，那根刺就深入一点。

　　渐渐地，融为一体，不可剔除。

　　彼时，林晨总会想，或许徐元带给她的阴影将陪她走过学生时代。然而，这个笃定的信念，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融化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从一件事开始。

　　那天，林晨因为要整理一份资料，九点多才离开学校，一如既往的走过路旁的小花园，花园里静悄悄的，秋千一动不动，一切都很平常。

　　可是，林晨却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她顺着感觉向上望去，在小花园后面的一所高楼上，一个身着白色上衣，蓝色牛仔的男孩直挺挺的站在三楼栏杆外的边墙上，双手后撑勾着栏杆。

　　月朗星稀，黑发少年摇摇欲坠，似是快掉下来一般。

　　林晨抱在手里的书一瞬间全部掉在了地上，她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旋着最近播出的因压力过大而跳楼应届生的新闻。

　　虽说三楼掉下来不大可能死，但是不代表不会终身残疾。林晨并不是善良之辈，但她也不是冷血之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管！

　　“喂！这位同学，快下来，多危险！”林晨跑进小花园，仰头看着男孩。

　　夜色朦胧，那个男孩的容貌看不清楚，只是隐约感觉他在笑。

　　男孩在栏杆上坐下，白衣在夜色中飘摇，衬出几分飘渺难测的气氛。

　　男孩声音十分动听，但颇有几分故作伤心的声调：“啊！我受不了了！妈妈爸爸都在逼我，我怎么可能做得都让他们满意！他们总说别人的孩子好，为什么他们不认别的孩子当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以这么逼我！”

　　可是，急迫不已的林晨却未发现。因为这个男孩说的与自己小学时遇到的太相似了，她无法不多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革命感情。

　　林晨双手着急的举在空中，脸色铁青，语调急迫：“你不要动！你死了有么用，伤心的除了你父母还有谁？你等一下，等一下，我这就去，不要着急，千万别着急，不要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说罢，林晨见男孩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便立刻爬墙入楼，身影极像猴子。

　　男孩目视林晨慌慌张张的跑进楼，这才低着头，蓦地闷闷的笑了几声，然后抓着栏杆，脚踩在阳台的外围上，闭着眼任风吹拂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所以，当林晨气喘吁吁跑上来，发现门竟然没关，然后冲进来看见的情景。

　　林晨猛地止住脚步，不敢再走上一步，生怕刺激男孩。

　　“你、你快下来，你不要这么轻生！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要是这么死了，你对得起谁？”

　　这种话谁都会说，也是最恶俗的劝解，但，往往最恶俗的确是最管用的。

　　男孩轻声笑了几声，身姿潇洒的坐在栏杆上，转头看她。

　　月晕而风，男孩细碎的发丝微微飘荡，墨黑的的眼眸如同天上的夜空，神秘却危险。

　　男孩歪头，纯净的微笑，犹如夜间的精灵。他跳进屋，站在沙发旁，认真的说：“你鞋带开了……”

　　林晨一愣，遂条件反射的低头看。

　　鞋带没松，她今天穿的凉鞋……

　　“噗！哈哈哈！这么烂俗的耍人话竟然还有人相信……”还未等她作出反应，男孩已经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他捂着肚子伸出大拇指：“大姐，你好强！”

　　林晨有些无法适从男孩的突然转变，但还是为自己的年龄小声的争辩了一下。

　　“我不是你大姐……”

　　“哦？大妈？”

　　“不是，我……”

　　“难道是大婶？”

　　“你不要胡说，我才……”

　　“好了！好了！”男孩不耐的挥了挥手，貌似不情愿的继续说：“你就这么媚外么？欧巴桑好了吧！”

　　“够了！你还让我说话么？”林晨愤怒的皱眉，抢过说话权，对于方才总是将她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的事情极度不满。

　　“呵……原来你会反抗呢。”男孩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收起戏谑的表情，一副彬彬有礼的好学生形象。

　　他伸出手，笑：“你好，我叫林木一，重读生林晨。”

　　林晨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看着对方明朗的笑容，下意识的说：“你好，我叫林晨。”

　　彼时，她方知道，那些女孩子们经常谈论的人，是如此一番性格。

　　三

　　来这个学校已有三月有余，林晨虽是重读生，但脑子较笨，成绩和名次也是在中等偏下徘徊，每次月考成绩发下来，基本都是噩梦。

　　林晨拿着发下来的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细心查询错误以及思考回家如何交待。

　　而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她，林晨蓦地回头，发现林木一微笑的朝她挥了挥手，笑容中带着促狭的味道。

　　林晨的心里霎时升出一股凉意，脚上加快速度，一边不停的回头看他有没有追来。

　　并不是因为林晨怕惹麻烦，而是麻烦自己总是跟着他。

　　麻烦制造机就是身后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自从一个月前与他相识后，林晨的日子简直用刺激非凡的来说。就是太刺激了，让她实在受不了。

　　本来她并不太与人交流，来这以后一直沉默寡言。谁知林木一不知哪里抽疯，竟然放出话说他有女朋友，而全校除了他之外，还有林晨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所以，抱着满怀热情的少女们，不停的追问她林木一的女朋友是外校的哪个？

　　就算她说不知道，也没人相信她。

　　天知道，她怎么知道林木一他女朋友是长的还是扁的圆的还是方的，或说是畸形物体呢？

　　“啊！撞到了哟。”熟悉的声音飘向林晨的耳边，打散了她的回忆。她奇怪转头，眼前登时一花，额头撞到了一个很硬的柱形上。

　　“唔！痛！”林晨捂着额头蹲在地上，深深的吸气再吐出以减轻痛苦。

　　不远处，某人欠揍的大笑出声。

　　林晨喘气，转头瞪眸道：“你是不是算好了让我撞！”

　　林木一从容的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眯着眼笑：“真聪明啊！林晨。”

　　他拿开她的手，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温润的解释：“你最近总躲我，所以看见我找你必定会跑而且会看我有没有跟着你。而我如果不说话，你可能会脚先碰到杆子然后立刻停下来。若是我提醒你，你必会回头看，在看的过程中，脚会错开杆子，所以必定会脑袋撞上。”

　　林木一做事总是这样，条理清晰，每一个出发点都有出路。

　　即使，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而林晨听了后，脸部瞬间龟裂，崩溃，对于林木一连这种东西也要前思后想的作风报以最崇高的鄙视。

　　林木一并不知道林晨怎么想，而是拿右手捏了捏她胳膊，皱眉道：“你身上怎么全肥肉啊！”

　　林晨抽回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的回道：“你没肥肉？”

　　“我就没肥肉。”

　　“恩，是五花肉。”

　　“……”

　　虽然以后会被整，但看着林木一瞬间郁闷的表情，不得不说，她心里爽翻了！

　　世界真是美好啊……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很快期中考试已经到来。

　　这个时候有紧张亦有轻松。

　　林晨回到家，把作业摆在桌子上，打开电脑上□□，然后挂着写作业，不时在网络上查些资料。

　　母亲进来过几次，看了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又出去了。

　　林晨听着母亲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抛开刚才想睡觉的想法，继续咬着牙复习。

　　这时，挂着□□突然响了起来，是班里的群。

　　林晨看了看时间，10：58，按说这个时候同学们不是睡觉也是拼命学习，怎么会有人有时间聊□□。

　　她打开群，看着陈夏发了个奋斗的表情，又连着发了个抱的表情。

　　单单网络上的两个表情，林晨不知怎么的，却感觉异样的温暖。

　　她拉开键盘，打上一个偷笑的表情接着打上一串字‘夜深了，别乱抱。’

　　然后关上群，想继续学习，可当她刚刚关上，群又响了起来，她好奇的打开一看，却差点气晕过去。

　　林木一的话跟在她后面，几乎只是几秒之差。

　　他首先发了个惊恐的表情，随后跟着一串字。

　　抱到美女就算了，抱到林晨怎么办？？

　　林晨彻底风化了……

　　林晨将手放在键盘上，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便拿起笔继续复习。

　　然而，方才静悄悄的群瞬间热闹起来，很多人都上来发起了信息，有的问题，有的闹，有的讨论，像是个热闹的大团体，像是一个家……

　　林晨愣了半晌，随即放下笔，在键盘上鬼使神差的打上几个字，然后回车。

　　聊天里立刻出现了林晨方才打得字‘我睡觉去了，晚安。’

　　几乎是瞬间，班里最调皮的王礼志就回了‘这么早，才10点多……’

　　随后，很快就有很多人回复。

　　晚安喽，亲爱的——这是平常喜欢打扮的文可。

　　啊哈！早点睡觉呀！——这是经常跟老师拌嘴的林茜茜。

　　我也睡觉了，晚安林晨。晚安大家。——这是平常不太说话的郝荀。

　　OK，我们明天一定要继续努力！——这是总是热火朝天的赵兴。

　　林晨摸着键盘，不知怎么回答。

　　原来，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好了，同学们，早点休息，明天好好学习。

　　那是班主任……

　　林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多愁善感，眼睛涩涩的，想哭。

　　她一直以为她是局外人，原来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因为班主任来了，群里瞬间安静。林晨愣愣的看了半晌，聊天面板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

　　晚安。

　　是林木一……

　　林晨看着林木一的信息半晌，蓦地恍然大悟，她能融入这个集体，大部分是林木一在帮忙。

　　他一直在帮她走出荆棘，解开束缚，斩断犹豫。

　　她应该谢谢他……

　　林晨连忙拉开□□找到林木一，迅速打上‘谢谢’两个字。

　　等了很久，也没见回复。

　　林晨后知后觉的看着头像。

　　林木一，已经下了。

　　她总是那么迟……

　　四

　　期中考试，考的还算可以，在全年级12个班里，他们班总分第一，年级第一也在他们班，那就是林木一。

　　林晨拿着成绩单看着对面的林木一，第一次对他绽开轻松地微笑。

　　“谢谢你！”

　　林木一似是不可置信，表情有些愣怔。过了须臾，才搔了搔头，歪头望着红灿灿的夕阳。

　　“唔！不用谢。以后我们的路还远，要像光一般，永不泯灭。”

　　林木一伸出手指着夕阳，难得一脸严肃的说：“太阳虽然下山了，但它会把光芒给月亮，这样就永远不会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它的光。所以，我们要跟着光走……”

　　林晨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她似乎感觉徐元和以往的阴影渐渐因光而消逝。

　　“林晨！！”

　　耳边突然响起林木一的呼唤，林晨条件反射的转头，却见一本书飞来，正好压在她的脸上。

　　还没等她哀叹她那本来就小丘隆起的鼻子时，那本书已掉落在她的怀里。

　　林晨拿起来一看，是数学中考复习，遂奇怪的抬头看林木一。

　　林木一看出她的疑惑，指了指她怀里的书，义正言辞道：“你学习太差，应该好好恶补，这个寒假你到我家里，我帮你，一定要考上全市最好的C中。”

　　林晨眨眨眼，随即迷茫的抬起头：“我是直系升学，一直上……”

　　“恩？你说什么……”明显高起的危险变态声音。

　　“没！没！我定会向着林木一同学看齐。”因为以往的经历历历在目，林晨立马没骨气的转移阵线。

　　“那就好。”林木一微笑，向她挥了挥手，手插着布袋走进教室。

　　林晨望着他消失，随后微笑。

　　驻足，看未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