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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外宿(上) ...

  •   冷清泉生女,明帝口谕琴卿晋位淑君,并给二公主赐名为萧向辰,吩咐说二公主的洗三宴要办得隆重热闹,这一来礼部可就忙了。册君比册卿、册昭仪都多一道程序,那就是元勋近臣、皇亲国戚、地方督抚都要写贺表恭贺某君受封,于是礼部既要给冷清泉制作金印、玉册,又要替各位亲王皇媳元勋近臣写贺表,还要张罗洗三宴的食材和座次,一时间只觉事多如山。这样忙碌的时刻,偏偏高莹又不在,江澄自己写了七道贺表还没见到高莹的影子,不由得有点烦躁,冲堂外的小吏大喊道:“高郎中怎么回事,这都快午时了,还不来?”
      那小吏进来道:“大人莫急,高大人家中的侍夫疑似有了身孕,昨个儿就要请太医诊治,正好赶上淑君殿下生产,太医们都在宫里,今个儿她一早就去太医院等,估计这会子太医正在她家诊视呢,等她得了确信,自会来衙门理事的。”
      他听了问道:“高大人有几个侍夫啊?”高莹收纳了尚妍鸳的侍夫,似乎还很喜欢,不知有身孕的可是这一位?
      那小吏听了眉飞色舞地给他介绍高莹家事:“高大人家中原本有一位正夫,一位侧夫,她家正夫是越州知州陆大人的长子,给她生了个女儿,年方四岁,她家侧夫是雅州一位姓叶的县丞的儿子,至今无所出,如今疑似有身孕的原本是投到玄武去的尚妍鸳尚郎中的侍夫,名叫小笍,只是个乡下男儿,胜在模样俊俏会撒娇,高大人纳为侍夫后极为喜欢,一听他可能有了喜,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小笍算是从苦罐子爬到蜜罐子里了,这要是生个女儿,指不定就升成侧夫了呢。”
      他听得感叹,这男儿家跟了不同的妻主,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啊。妻主对男儿的命运影响太大了,难怪老人们常言“女怕站错队,男怕嫁错妻”。

      这个下午高莹始终没来,他和冯兆雪忙碌了一天才算把事情忙出个眉目。天色擦黑,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刚要带着秀儿回宫去,却见门上小吏递了个请帖来,他拆开一看,是颜可心邀请他去宜阳坊共用晚餐,看看时辰尚不到戌时,他就带着秀儿去了。
      颜可心一身极为低调的灰褐色纱衫,长发半披半束,下面散开上面挽了个小髻,髻上插了把没有任何雕饰的白玉簪子,他看得纳闷,刚要开口询问,颜可心已经上前来见礼:“江大人好,可心见过江大人。”他微笑:“颜公子这身装束当真素淡,在下乍一看见都不敢相认。”
      颜可心一笑:“可心混迹京师,不素淡些,容易惹事非。况可心本意也不爱那些华装异服,昔日为职役所拘,不得不尔,今为自由之身,岂可不随心所欲?”

      他听了赞许道:“身处热闹所在,仍能向往清冷境界,这便是颜公子的好处了。不知颜公子约在下前来,有何话说?”
      颜可心略微紧张地看着他:“可心想求大人一件事。”
      “请讲。”
      “大人备办军需,身边总要用些杂役吧,可心请求给大人做个杂役。”
      “你好端端的做什么杂役?军需营的杂役活又多又累,不是你这样的娇俏男儿能够做得来的。”他连忙摇头。颜可心虽然身份不高,但在他的心目中与世家公子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容貌俊美性情可爱的好男儿,这样的男孩子他怎么舍得派去做苦兮兮的杂役?

      “大人是怕可心吃不得苦?大人尽管放心,可心自幼练舞,身体底子好得很,什么样的苦都能受得了。还是大人怕可心笨手笨脚地做不了杂役的事?可心不敢夸口,但从小教可心舞蹈的教习们没一个嫌弃可心笨的。”颜可心殷切地看着他,坚持道。
      “就算是你能干得了杂役的活,你就一定要去做么?你去做杂役于你有什么好处呢?只要一去战场就有三分危险,即便是军需营也有可能被敌人攻击,就算是你平安无事随着大军凯旋归来,你也不可能得到多少封赏,毕竟只是一个白衣杂役,没有惊人的功劳是不能被保举为官人的。”他解释得颇为耐心。
      “大人,可心不求封赏也不敢奢望成为官人,大人只要让可心跟随在大人身边,可心于愿已足。”颜可心继续殷殷地看着他,态度坚决。
      “你是为了柳相?”他头脑中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又觉得以颜可心的性格,为了心上人从军这样的事未必做不出来。
      “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可心正是为此。”
      “何须如此?你多请柳相吃两次酒,以你的花容月貌柳相还能有个不动心的?何必要去从军吃苦?”
      “柳相自从知道了可心对她有意,就再不肯接受可心的邀请了,除了那回大人在可心的酒楼请柳相吃饭,柳相赴约了之外,别的大人再在可心处宴请柳相,柳相都一概不来的。大人,可心身份卑微,柳相不肯光顾,可心也没有别的法子见到柳相。以前有职役的时候还好,如今没了差事拘束,可心这一颗心不知怎的就栓在了柳相身上,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见不到柳相的这些日子可心当真是相思成灾。求大人看在可心一片痴心的份上帮帮可心吧。”颜可心说到这里,双目荧荧,落下泪来。
      他听到“相思成灾”四个字已经觉得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再见到颜可心落泪,心中更为不忍,当下慨然道:“这事我应下了,只是你从军了,你的酒楼怎么办呢?”
      “酒楼可以交给手下男儿们打理,横竖如今都是他们应付客人,我基本上不露面的。大人放心好了。”颜可心见他答应了,立即破涕为笑。

      事情定了下来,他跟颜可心也没什么闲聊的必要,何况天色已晚,两个男儿在外久留不妥,他便喊了酒家阿轩来结了帐,与颜可心一同出门上车。颜可心的车子倒比他的要华丽的多,车盖上雕饰着各种百合、芍药的图案,车身的帷帐乃是云锦所制,四周的流苏都是上好的丝线,在门前灯笼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车檐四周还叮叮当当挂了好几串白虎独有的金山美玉雕成的玉珠子,风一吹过,丁玲作响。他看了暗道这颜可心终究是小男儿心性,这车子可是一点都不低调。
      颜可心请他先上车,他也不客气,径直坐上车子,让秀儿驾车离开。才走了没多远,便听秀儿道:“主子,好像是颜公子在呼救。”
      他猛地一惊,侧耳细听,果然是颜可心在喊“救命”,他忙让秀儿驾车回去。
      秀儿三两下把车子驾到颜可心的车旁,他挑帘一看,只见七八个面罩青纱的女子围住了颜可心的车子,驾车的小侍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颜可心坐在车中双手抓着车帘犹在喊救命。他眉头微皱,冲那些女子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不怕招来天武军吗?”
      那些女子冲他叫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有人花了银子雇我们,让我们揍这个小贱人一顿,我们姐几个守了他好几天他都不出门,今个儿终于被我们撞上了,说什么也得收拾了他,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事,不然嘿嘿嘿,姐姐们连你也收拾了。”
      他听得有气,冷笑道:“谁花银子雇得你们?岳思乔?她当真是好笑,被自家仆人揍了,就找颜公子的晦气,在下是权礼部尚书江澄,奉劝你们几个赶紧离开,莫在这里逞凶作恶,不然的话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那些女子互相看了看,其中为首一人道:“原来是个做官的,依我说,你赶紧离开,别妨碍我们办事,我们几个不想得罪做官的,但不是怕你,真打起来了就你这模样,姐姐们也用不着怜香惜玉。”

      他心里盘算,这些女子看样子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多半是岳思乔那个纨绔雇了来收拾颜可心的,只是这事却难办,若是自己碰到她们,催促车子直接冲出去就是了,自己的车子是玄武快马,可是颜可心的车子明显是凰朝普通马匹,那驾车的男儿胆子又小,想要一起冲出去看样子是做不到的,宜阳坊虽不偏僻,但这个地段乃是一条背街小巷,天色已黑,周边也没什么人,想要有人看见了去报官一时也找不到。说不得,跟这几个打上一场吧,估计她们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想到此,对秀儿说:“拉稳缰绳别下车。”
      自己从车厢上摘了剑,把剑鞘往车上一扔,一个抬腿下了车子,冲那几个女子道:“怎么着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地来?”
      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拿剑下车,都有些愣怔。
      他看得明白,根本不给这几个醒过神来的功夫,长剑挽了个花直接一招“横绝四海”,冲这几个女子而去。
      这几个女子手中虽然都有刀剑,但人在发愣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落了下风。他右手持剑,左手用掌,初始还不敢全力进攻,等这几个女子各自攻了一招,他看出来这几个女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传人,也不是什么习武多年的高手,便放心大胆地进攻,把一套“沧海剑法”施展得风生水起,还时不时地拍出去几掌踢出去几腿,直打得这几个女子招架不住,也就是两刻钟的工夫,他就把这几个女子一一制服了。
      让颜可心返回酒家去要绳子,他和秀儿看着这几个女子,趁着这几个女子抱头抱脚地躺在地上哼哼嗨嗨地叫苦叫痛的当儿,他迅速地问了下雇主是谁。
      这几个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一问就招了,果然是岳思乔。

      颜可心拿来了绳子,酒家阿轩也跟在后面,他带着几个人一起把这些女子捆绑了送到刑部。刑部衙门已经下直,但有官吏在值守,他上前亮出官牌,门前小吏就惊讶地请安:“江大人怎得亲自来了,待小的去通禀任大人。”他听了便知道刑部今夜值守的是刑部郎中任蔷,这任蔷曾与他一同办理过江州重考,倒也是个相熟的官员,为人也正派。他略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到了任蔷,任蔷命差役们把几个女子拎进刑部大堂,又问了他是什么情况,他一指颜可心,把事情简单地讲了,并低声嘱咐任蔷陛下亲征在即,此等宵小不可留在京城,要尽快地把她们发落到海岛去。任蔷点头,将他和颜可心、秀儿、驾车的小侍、酒家阿轩都让进了大堂,简单审了几个女子,录了口供,又录了颜可心三个的证词,他想了想终是跟任蔷说口供上莫提岳思乔的名字。任蔷一怔,他苦笑道:“给岳尚书个面子嘛。”任蔷点头,指挥书吏把岳思乔三个字给删去了,命差役们将几个女子押进刑部监牢,而后便将他拱手送出。
      出了刑部大门,他刚要和颜可心分道扬镳,却见那驾车的小侍哭哭啼啼地道:“公子啊,咱们的常乐坊可比宜阳坊偏僻多了,咱们在宜阳坊都能遇到坏人,常乐坊会不会也有坏人埋伏啊?公子啊,奴家害怕。”颜可心听了便训斥那小侍道:“你哭什么呢,哪有那么多坏人,坏人已经被江大人绳之以法了,不会有坏人的了。”
      那小侍道:“公子啊,这谁说得准啊,万一她家雇了不止一波坏人呢?再说公子这么漂亮,万一有路过的歹人见色起意呢?”颜可心听了便不说话了。
      他听了也觉得让颜可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男儿自己驾车回常乐坊有些不大安全,当即决定送颜可心回去。那小侍见了立即欢欢喜喜地驾车,秀儿倒是不大乐意的样子,他也顾不得问,只管催促车子往常乐坊去。

      等把颜可心送回常乐坊,秀儿就立即掉转车头,把马鞭子甩得震天响。马儿灰溜溜地打了个响鼻,向前飞驰。他忙高声问道:“怎么了秀儿?干嘛赶这么快?”
      秀儿着急地道:“主子,您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咱们再不赶快点,您怕是不能在宫门落锁前赶到宫里了。”
      他倏地一惊,不能在宫门落锁前回去可就麻烦了。他当下不再说话,任秀儿把马匹催得发疯一般。

      然而再怎么紧赶慢赶,他仍是在亥时三刻方才到达长乐门。宫门已经下锁一刻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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