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逍遥去（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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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风景？”连夏浦的眼中此刻已满是焦急，在他看来，连家已经走入了死局，虽然他身上背着个从龙之功，可说到底他连家还是靠这么一个皇后女儿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现在连朱绣几乎等于是被废了，接手的还是那个有着更大势力的龙映雪，这叫他怎么不急？
心中焦急，连带着步伐都乱了，连夏浦不断地在屋内转圈，话语也没了往日的冷静，只剩下了抱怨：“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现在被发现了……”
“父亲可别忘了，当初是您唆使本宫的。”连朱绣垂眸，精致的手上一尘不染，可在看不到的地方，这双手上面已经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不过此刻再谈罪魁祸首是谁已经没有意义，都走到这一步了，谁胜谁负还没个定论，何况天下权柄在前，便是早前我等没有动心，之后也总会动心的。”
或许是被连朱绣的冷静感染，连夏浦稍稍缓了口气，然后望向连朱绣：“你说……谁胜谁负还没有定论？你还有办法？”
“谈不上办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连朱绣扯起一个无奈的笑，“不过确实，要是再晚两年，本宫或许还能积蓄好足够的力量，终究是心急了……罢了，左右局势再危机，本宫也尚有一线生机。”
连夏浦闻言忍不住皱眉：“你——”
连朱绣没有让他说出更多抱怨的话，那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她摆了摆手：“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父亲可以插手的了，趁现在还有时间，父亲去安排一下，让哥哥离开北都吧。”
“你想做什么？”抱怨的话被打断，连夏浦本是不满的，可听到女儿此刻竟还有心思关心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心中又说不上是个什么感受。
连朱绣有多了解她这个父亲？仅一个眼神，一条皱纹的波动，她就可以猜透连夏浦的想法，因而她轻笑一声：“多亏了您这些年将重心都放在本宫这里，没有让哥哥参与进来，不然若是败了，我连家怕是真的一丝血脉都留不下来了。”
这一刻，连夏浦才惊觉自己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自己的女儿，在过去的记忆中，连朱绣一直都是静静的，做着最省心的大家闺秀，可忽然有一天她变了，那个遇见他总是细声细语，礼节完全的女儿竟做出了假死这样大胆的事情，甚至若不是她自己回去，他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曾经逃出去过……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女儿从来都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比谁都要蔑视世俗礼节，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说到了血脉传承？连夏浦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觉得此刻局势确实危急，竟是到了连朱绣说出这样话的地步。
连夏浦脸上神情变换，连朱绣了然，轻笑一声：“父亲莫要过于担心，女儿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即使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豪赌，她此刻也不能露怯。
送走连夏浦，屋内恢复了安静，连朱绣静静地望着窗外，她是喜静的，因为只有在安静的环境中，她才有足够的空间去怀念过去连素衣尚在的美好时光，人说触景伤情，总是不愿去回忆逝去的美好，可连朱绣却不一样，她喜欢这样近乎自虐的回忆。
心中仿佛针扎一般的疼痛，可正是感受着这份疼痛，她才能咬牙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要是胜了，她就挑战另一座险峰，直到自己死去，她就能释然地对连素衣说——你看，我没有自杀吧？我不过是想要早一点见到你罢了。
这是一场无人渴求胜利的对局，决定一切的，不过是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罢了。
“娘娘。”小宫女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连朱绣的身后，连朱绣却连眉都没有挑一下，这是连家送来的死士，从小灌输了保护连朱绣的理念，以养蛊的方式养大，从一百个同期的孩子中活下的唯一一人。
“东西送出去了？”
小宫女低头：“是。”
连朱绣转过身，微微弯腰，手指轻捏小宫女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张脸竟与连素衣有几分相似，看着这张脸，连朱绣的心都软了几分，然而下一刻她又扭过头去，不再看小宫女的脸，只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的钱袋：“本宫知道你有出宫的法子。”她将钱袋塞到小宫女的怀中，“这些钱够一个寻常百姓家过一辈子了，你带着这些离开吧。”
小宫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娘娘？”
连朱绣闭上双眼，许久轻叹一声：“连家毁了你的前半生，本宫却不希望让你一辈子都赔在这宫里，你与她有三分相似，或许是某种缘分……你走吧，我总是不愿有着这张脸的人惨死的。”
下意识地，小宫女的手拉住了连朱绣的衣袖，下一刻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矩，连忙跪下道：“娘娘饶命。”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她年纪不大，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不能理解，只是潜意识想要拉住连朱绣，生怕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
连朱绣没有在意小宫女的纠结，她轻轻一笑，好似多日来的愁绪都散开了，她弯下腰，看着小宫女的发旋，轻声道：“你是不同的……”
小宫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同，她的心中无比焦急，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傻傻地跪在哪里，额前一片冰冷。
忽然，宫中传来了喧闹声，连朱绣猛地站起：“开始了！”又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她怎么这么心急？”
视线落到还在跪着的小宫女身上，连朱绣脸色大变，她赶忙拉起小宫女：“快！你快离开！”
小宫女却不同意：“奴婢是娘娘的死士，便是拼死也要保护娘娘平安——”
“你留在这里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威胁！”生死当前，连朱绣的心脏跳得极快，可同时她又觉得周身发冷，她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看着自己以一种无比冷静的态度说道，“你既是本宫的死士，那就听本宫的话，现在你留在这里就是本宫最大的破绽，是龙贵妃抓住的本宫的把柄！”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人声，连朱绣眼色微冷，她考虑到了江拓那边的情况，却万万没有想到龙映雪竟会在这种时候拉她下水，左右她现在的破绽就在眼前，若是……
不，连朱绣闭了闭双眼，想着小宫女的那张脸，她的心便软了下来，此时此刻，小宫女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别人的安排已经不重要了，即使知道小宫女是别人安排的细作，她也下不了手。
连素衣，从来都是连朱绣最大的软肋，即使她死了也一样。
“娘娘。”就在连朱绣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失败的时候，小宫女忽然开口道，“我们一起逃吧。”
少女清秀的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好不好？”
眸光微动，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火光映天的夜晚，此时此刻，小宫女的脸几乎与连素衣重合了，看得连朱绣几乎就要答应她了，就像多年前那般，握上另一只向她伸来的手……
然而连朱绣终究还是没有握上这双手，正如小宫女不是连素衣，她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连朱绣了，当年之事连承宇对她们有恩，这次陷入死局，连承宇又是无关之人，她是肯定要将连承宇送走的，若她这个时候逃走，连承宇必然无法离开北都。
想到这里连朱绣忍不住哂笑一声，说这么多，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若眼前的人是素衣，她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离开吧，只是没有如果，若是连素衣还在，她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所有一切不过是她的空想罢了。
“本宫要留在这里。”连朱绣垂眸，没有多做解释，只轻声道，“你若真想救本宫，就离开这里。”
小宫女几乎要急哭出来了，可她自小被教导听从连朱绣的话，那几乎是刻在灵魂上的东西，因而此刻她也只能忍住泪水，身形一闪便从大殿中消失，而几乎是她消失的下一刻，大殿的门便被撞开，连朱绣遥遥望去，隐约看见火光。
火光之中，熟悉的脸出现，她原本以为应该倒下的江拓出现在门口，正冷冷地看着她。
连朱绣忍不住轻笑出声：“陛下看上去状态不错。”
“托你的福。”江拓双眼半阖，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替朕将龙映雪送到了朕手上。”
“若非陛下让臣妾祈福，臣妾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引龙贵妃出手。”连朱绣言笑晏晏，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为江拓出谋划次的她，“不过现在说这个，陛下是想要饶臣妾一命么？”
江拓不答，只问道：“下毒之前，你觉得那毒会对朕起作用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逍遥去（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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