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中美人心》花古哚

15、第15章

　　“王爷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忍不住问。

　　绯红重新转头面向她，淡淡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一丝别的，“据说是磔刑。”

　　冷雪凝忽感彻骨的冰凉席卷全身。磔刑？足足用三日的时间将人碎刀割肉，凌迟处死！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恨那个女子？

　　“据说当年王爷只有七岁，宫里对外宣称，他的母亲病死，王爷很明显是知道真相的。但他却从未对我们提起过，绯红也是多方打听，通过王爷身边的其他人知晓的。”

　　原来如此！

　　那年，这个残酷的故事发生的时候，她并未来到这个世上，但如今难以承受的滞闷袭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永远都忘不了三尺白绫上嫂嫂冰冷的尸体，哥哥的身首异处，父亲的惨死，她都没有亲眼得见，即便这样，久久的噩梦已经挥之不去。而当年那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又是怎样度过的那个更加恐怖的噩梦？如今，是否这个噩梦仍在纠缠着在痛苦和绝望中长大的他？

　　“王爷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绯红听出了她的颤抖，嘴角显出讥讽的笑，“王爷昨夜已赴西南边陲，随抚远大将军李培元去平定西南叛乱了，这次李培元让王爷做前锋，所以凶险未知。”

　　“当啷”一声，筷子落地。

　　绯红转身离去，脸上依然是寡淡的表情，桌边呆坐的人，地上落下的筷，都不曾再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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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瑟瑟，秋叶飘零，冷雪凝总感觉寒冷离自己越来越近。

　　莺儿陪着小姐，她总觉得小姐这段时间是没有魂的，像是行尸走肉。小姐仍然在看书，但一天的时间翻不过一页。

　　在冷府的时光自是一去不复返了，但过去平王宫那种虽然冷漠却也不失安稳的日子好似也在渐行渐远。

　　太子殿下，不，现在洛非言已经不是太子，皇上最终没有做的太绝，给了他瑞王的身份，他来看望了小姐。

　　莺儿见到瑞王，总觉得他还是有些不一样了。她记得在冷府的时候，瑞王哪怕在她这个奴婢面前，都是那般温文尔雅，她有时候还斗胆跟他开上一些玩笑，他断然是不会生气的，里边有小姐的面子，当然也有他自己的性格使然。

　　可是如今，见他身上再也不是那种感觉，清冷的眼神有些深陷，似是多了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莺儿知道，十年多的太子身份，一朝被废去，任是谁都要被改变很多。

　　但是，他没变的，唯有望着小姐的那种眼神。

　　莺儿内心有着太多的感慨，如果不是命运无常，小姐如果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也是小姐的福分吧，哪怕他不是太子，哪怕他一无所有，毕竟对小姐是一心一意。

　　而小姐却不复以往，曾经在他面前的娇羞和喜悦通通不再。莺儿知道，小姐的心可能早已经起了变化，应该与平王有关。想到平王，莺儿内心复杂，她总觉得平王对小姐还是没有瑞王这样的毫不顾忌。她不知道瑞王当时是何种打算，他如果当初完全的不顾忌，在冷府遭遇困顿之时，能够反抗现实，仍然把小姐带到自己身边，是不是小姐之幸？瑞王之幸？

　　而平王，于小姐，确有救命之恩，但他能给予小姐想要的幸福吗？

　　莺儿自问的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谁都不能给她答案。

　　瑞王之后，从未进过平王宫的允贵妃竟然也来看了小姐。

　　允贵妃华美的容颜，比皇后娘娘都要更胜一筹，莺儿瞅过去，觉得跟小姐倒颇为相像，也难怪，本来便是小姐的姨母，相像自是正常。

　　允贵妃拉住小姐的手，瞬间便湿了眼眶，沙哑的声音确是心痛无比的样子，“阿芷，我可怜的阿芷……”

　　莺儿不知道允贵妃说的可怜是指什么，如果是冷府的悲剧，那已经过去很久，这声可怜倒来的太迟了些，如果是因为外边谣传的小姐不得王爷疼爱，那她的可怜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发现，小姐的眼神一直是淡淡的，再也不像以往。以前的小姐，在夫人去世以后，对允贵妃这个姨母颇为依赖，也是亲热有加，有时候直接以“姨母”称呼允贵妃，允贵妃自是受用无比。

　　可如今，小姐喊的是“贵妃娘娘”，她看得出，允贵妃有几分失落。

　　莺儿不知道为什么，在当时冷府面临绝路之时，连允贵妃都避之不见，事到如今，再多的关心，再多的内疚，于小姐来说已经都是轻如鸿毛而已吧。

　　允贵妃离去的时候，抱住了小姐，眼泪晕染了同小姐一般摄人的美眸。

　　允贵妃离开以后，小姐坐着默默了许久，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小姐轻轻地喊了她的名字，忧伤地说道：“莺儿，我曾经感觉我拥有全世界，但如今，我彻底地觉得我已经一无所有，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听了小姐的话，瞬间热了眼眶。瑞王，允贵妃……曾经对小姐珍爱无比的人，现在也没法再走进小姐的心里。

　　她感觉小姐此时的身影是如此的凄凉、孤单……

　　这份凄凉和孤单倒像极了一个人。

　　——平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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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尽，落叶黄。

　　莺儿却觉得小姐的脸色比那黄叶好不了多少，她日日陪在小姐身边，也消弭不了小姐极致的孤独，最终小姐还是需要一个港湾的吧。

　　西南的战报有时候会传到平王宫来，小姐听了每次都是毫无表情。

　　但是，她知道，小姐在盼望着一个人的归来，哪怕那人归来以后，他们仍然是冷漠相待。

　　最终，人还没有归来，却等来了噩耗。

　　侧妃绯红急切地跑到了王妃的宫殿，梨花带雨，直接在冷雪凝面前跪了下来，“王妃，王爷率部在攻打最后一波叛军的过程中，被叛军围困，生死未卜，请王妃准许绯红出宫去救王爷。”

　　“当啷”，茶杯摔碎的声音。

　　冷雪凝感觉此时天地万物荡然无存，她的耳边只剩了一个声音：“生死未卜！”

　　她天旋地转的眼前只剩一个人的身影，孑然而立、冷酷孤独的身影，而这个身影渐渐被血红的颜色包围，这种颜色刺激的她差点晕眩。

　　“王妃……”绯红急切地喊道。

　　冷雪凝忽然回过神来，看向她，即便这绯红对王爷忠诚无二，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救王爷出困局？说不定……说不定此时的王爷已经……

　　她不敢再想下去。

　　“莺儿，帮我准备东西！”冷雪凝起身向里殿走去。

　　绯红自顾站了起来，“王妃，请让绯红也跟随去吧。”她听出了王妃的意思，王妃是想赶赴西南。

　　冷雪凝转身望住她，她当然看出了这女子的急切，看来待王爷之心真是深厚如海。

　　“侧妃还是留下来吧，平王宫不能没人。”

　　绯红寡淡的脸上泪水涟涟。

　　很快，莺儿帮小姐收拾好了所有路上要用的东西，两人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马车。

　　出门的时候，冷雪凝看向绯红，严肃的表情下是坚毅的眼神，镇静地说道：“王爷自有王爷的命数，而王爷的命数便是我的命数，王爷离开的时候只留了一个出宫令牌，我自会竭尽全力。”

　　绯红的眼泪已干，复杂的眼神望了她好一会，此时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王妃。

　　冷雪凝也望着她，同样对眼前的女子不知该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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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驰的马车上，冷雪凝同莺儿坐在马车内，她不断地催促着马夫。

　　莺儿握住了小姐的手，她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足见小姐内心的担忧与焦急。

　　“小姐，我们去了，有什么能帮助王爷的吗？”

　　“因为哥哥的关系，也因为以前我经常去军营帮他们处理病患，所以结识一些将领，其中有一个叫阮浩的，听哥哥说现在就在抚远大将军李培元的手下，我想先找到他，然后再做打算，当然，如果王爷到那时还健在的话。”

　　说出最后一句话，冷雪凝忽然感觉再也没法呼吸。

　　“那小姐确定阮将军会是能靠的上的人吗？”

　　“我于他曾经有过救命之恩，不过我救他，在当时也只是出于医人的本能，现在只能看阮浩此人的心境了。”

　　莺儿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莺儿忍不住说道：“小姐，其实您挺关心王爷的。”

　　冷雪凝抬眼望向她，眼里似是无神，却又很是聚光。

　　“莺儿，洛非池怕是我此生的劫。”她的声音很轻。

　　莺儿嘴角显出一抹浅笑，“小姐，无缘之人，便不会遇劫。说明小姐与王爷是有缘人，小姐为什么就不愿意倾心接受王爷呢？”

　　“不是不愿，是怕，怕将来终究是一个泡影，终究会一无所有。”

　　莺儿再次握紧了她的手，“小姐，何必去想将来，您就想，如果王爷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您可为过去对他的冷淡后悔？您可有想过如果再给您一次相守的机会，您可愿意敞开心扉？”

　　莺儿的话直直敲进她的心里。

　　如果洛非池真的遭遇了不测，那么一切的虚伪，一切的欺骗还重要吗？如春茗那般始终被蒙在鼓里，或者如绯红那般即便知道自己深陷棋中，也不惜飞蛾扑火，是不是她们更幸福？

　　洛非池，你不要有事……

　　她在心里向上天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