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不在其后》季染涩

1、王业：1

　　“固执。”青年蹙着眉，看着地上那条带着血迹的锁链，轻轻叹道。
　　铁链的镣铐那端是一滩将将凝固的血液，而上面锁着的人则不知所踪。
　　他俯下身，动作有些僵硬的握着镣铐，长袖一挥，施力将链子从地底里拽了出来。
　　“猫抓鼠的游戏玩的还不够吗。”青年接着嗤笑，语气虽轻缓，眉目间却有着些许怒气。
　　他攥紧手，望着那滩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站在那。
　　良久，他复又笑起来，“罢，只不过这次，阿邑你可得逃得远远的……”
　　“可千万，别再被我找到了。”
　　…………
　　一跛着脚的青年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者，他步伐凌乱，神色惊惶却又带着兴奋。
　　是那种鸟儿逃出牢笼的兴奋，仿佛自由唾手可得……
　　其青衫的底摆染了抹晕红，虽只一小块却明显无比，还往下滴着血，沿了一路的血迹因街上人多倒没叫人发觉。
　　他来到间药铺，处理好伤口后，又去买了匹马，便赶忙出了城。
　　出城后，衾邑走的是城郊外的小道。
　　依宫宸的性子，定会在官道上安排人审查，他只能走小道。
　　马速提升到极致，快到那一人一马在道上只能见着残影。
　　衾邑现在真的是片刻都耽误不得，若是再被抓回去，他这辈子就铁定出不来了，而且……
　　衾邑想起他几次出逃，连府邸都未出去就被抓回去后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这次可是出了城的。
　　不过最近祁国似乎出事了，宫宸分不出太多人手搜查，还是有机会的。
　　念此，衾邑苍白的脸上露出抹笑容。
　　阳光下，青年鲜衣怒马，眉眼中尽是恣意。
　　衾邑能想得到的，宫宸也想到了。
　　封城后，他派人每家每户地查询，从药店铺主与卖马的老板口中得知衾邑早已出城。
　　宫宸知道衾邑会去壑城，也知道衾邑不会走官道。
　　他没有派人去追。
　　走了也好，宫宸想到，现在他护不住他了，皇帝已经对宫家下手，他该回京了，等他解决完一切，他再把他找回来。
　　阿邑，等我……
　　衾邑要去的地方的确是壑城，那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乡。
　　一个月后，衾邑出了祁国，脚上的伤好了个全。
　　十天的时间，他进了缙国。
　　又过了半月，衾邑坐在马背上，远远地就看见了壑城。
　　将近两月的时间，对于这个交通以马匹为主的古早世界已经算快了，如果他以前特意了解过祁国的地形地貌，避开了途中的危险和盗匪还走了捷径，花费的时间要更多。
　　带着些风尘味的黑马载着他往城门走去。
　　他看了这座雄伟壮观的城池很久，看着看着，马背上如玉的青年笑了起来。
　　他掩着面笑弯了腰：“呵…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呵呵哈…”
　　壑城变了，他的故乡与他记忆里的终究是变了。
　　由一座小城变得巍峨大城。
　　笑了许久，青年直起腰驱着马进城。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铺，陌生的人，记忆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在外浪迹了三年，被囚了两年，五年的时间，一切物是人非。
　　最终，
　　“吁——”衾邑在一家老板娘看起来很和善的铺子前停下，他问道：“请问壑城衾氏的府邸在哪？”
　　老板娘听声儿，停下手中做包子的活儿抬头看去，这一看就不得了，这人长的忒好看了：“好清俊的小公子，公子哥问的是衾家吗？”
　　“是。”衾邑自嘲，回个家还得向外人问路，他这是落魄到了什么地步。
　　“从这往前直走，一直到襄金区，之后公子哥再找别人问吧，毕竟老板娘我一个小平民也进不到贵人的地方呐。”老板娘用手指着路，说道。
　　“谢谢。”衾邑道谢，神情有些莫测。
　　居然还在襄金区，也真是奇了怪了。
　　说好的三年就走呢？衾家家主，你的诚信被你吃下去了吗？
　　衾邑心里贫着，面上却是一番止都止不住的笑容。
　　“老板娘，给我来十个肉包子。”衾邑紧接着说道，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的感激。
　　“公子给，二十个铜板。”老板娘殷勤地把十个馅儿最多的肉包子拿给衾邑，脸上都快要笑出花来了。
　　他接过包子，顺手拿出银钱，故意还未等老板娘找钱，就驾着马匆匆而去。
　　“公子哥！您的银钱！”老板娘高声向早已远去的马喊道。
　　衾邑没理，马愈驶愈远，老板娘握着手中的银子，低喃道：“这小公子是个好心人啊。”
　　衾邑在离襄金区最近的客栈停了下来，让店小二把马牵到后院，开了间房，叫人送些沐浴的物什以及衣物来。
　　他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赶到壑城，身上的衣服早已染上污垢灰尘，他得好好清洗一下再回家。
　　沐浴完后，衾邑坐在桌前，对面是个七八岁的精致小童，模样长的极为漂亮。
　　桌子的中央是衾邑刚才买的十个肉包子。
　　两人皆冷着脸，目光紧盯着桌中的东西。
　　衾邑：“七三分，阿九，你太小了，吃不下。”
　　精致玉童，也就是914，奶声奶气地道：“有什么是我吃不下的？”
　　衾邑的脸更冷了：“□□。”
　　914别过眼。
　　衾邑作出扶额的样子，道：“五五，不能再少了。”
　　914犹豫了一会，点头勉强应下。
　　还能留下五个，已经不错了，衾邑松下口气。
　　#论两个吃货是怎么和平无事相处几十年的#
　　#惊！系统与宿主自相残杀竟是为了……#
　　衾邑首先吃完，他倒着茶，道：“也是稀罕，你竟化作人身出来了。”
　　“为你终于逃出牢笼贺喜，出来给你鼓掌。”914说着，双手“啪啪啪“的拍了几下。
　　衾邑：“……”
　　“什么时候能完？”
　　“不知道。”衾邑非常实诚。
　　914：“……你拉低了我的业绩。”
　　“这是惩罚世界。”衾邑提醒。
　　“是，不可以预知还要胎穿，完成任务后还没积分的惩罚世界。”914顿了下，带着戏谑和埋怨，又道：“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开心，我很开心。”衾邑的眉抽了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914道：“你之前分明说会收敛一点的。”
　　衾邑眉不抽了，他挑眉笑着：“嗯？我什么时候说过？”
　　“第二个世界，我们谈判那时，你点头了！”
　　914刚和衾邑绑定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某小屁孩压抑太久，在第一个世界放飞了自我，玩的贼嗨，差点整个世界就崩溃了！重点是根本没人能阻止他，天知道914那时忍不住出来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这操蛋的局面时的心情。
　　估计就是被狗日了的心情。
　　他只是一个系统，他不是万能的。
　　说的好听拥有穿越世界的能力，说的难听就是偷渡。不问自来的客人还是不怀好意的客人，主人根本不可能给好脸色看。它自然也甭想着连入世界核心，让世界意识跟它分享基本权限。例如随时知晓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
　　它所能知道的只是有关于任务的事，比如攻略人物的对宿主的好感度、生命力、气运值，又比如它拥有预知能力，可以预知关于攻略人物与主支线任务的事。
　　而这些它都是跟宿主共享的。
　　说到底还不是主系统不放心它们这些拥有自主意识的系统，把权限压到最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妥妥要完的节奏。
　　而系统通常待在宿主的意识空间，它不可能通过衾邑的眼睛来看待世界，除非衾邑同意与它共享，但就他们当时的关系而言这根本不可能。
　　这表明他所有的信息无一例外来源于衾邑，谁特么能知道衾邑全是骗他的！不，至少好感度他的确是刷了的。
　　当时还非常单蠢的914每天都乖乖的待在空间里，看着日益增长的好感度满心欢喜，也不觉得无聊，满眼认为自己绑定了个好宿主，这好感度刷的！简直要上天了！完全不知道外面的血雨腥风。
　　直到有一天，攻略人物生命力和气运值变的贼低，问衾邑也没人回，脑子一热就变成人出来了，当场就看见飞上天的宿主以一人之力抵抗千军万马！剑直指攻略人物的心脏！
　　它立刻在系统商店买了个瞬移卷轴，惊险万分的将衾邑转走，就差一秒攻略人物就要血溅三尺！
　　然后理所应当的知道衾邑皮的世界要末日了。
　　他们来这是做任务的，不是来毁灭世界的，而且大部分世界意识都挺讨厌他们这些来自时空事务局的人，本来就因为干不过主系统所以逼不得已才让步允许他们偷渡，若是他们再整出这么个“先例”，恐怕连偷渡都不给了。
　　到那时，主系统肯定不会给他俩好果子吃。
　　但衾邑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偏偏执拗到骨子里，咋劝都不听。后来不知怎的就突然放弃了，估计是不想再跟它争下去了，乖乖地做完任务。
　　在第二个世界914学聪明了，跟衾邑来个约法三章，还时不时的出来浪一浪跟上时代新节奏。
　　衾邑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记好，我点头并不代表我答应了，只是在说我听到了。”
　　那时衾邑似乎确实没说话，全程都在点头。
　　而且当时他提出要跟衾邑共享“眼睛”“耳朵”时，他也确实照做了，除了在处理某些隐私时会切断。
　　难不成是为了放低他的警惕心？
　　后知后觉的914：“……”他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它也不去多啰嗦什么。
　　“总之你控制着一点自己的脾性，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可以杀死攻略人物。”
　　“会控制。”
　　他确实该收敛一点，天知道他当时兴高采烈的跟宫宸说他要回国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想到那个疯子，简直都要气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葩的攻略人物。
　　一辈子再也不能直视小黑屋三个字。
　　914开口：“我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你当心着点。”
　　“嗯，不过这次恐怕会耽搁很久，攻略不是问题，关键是……”衾邑蹙眉。
　　“失败了也不过是再走一遭惩罚世界，甭担心。”说着，914一口吃下属于他的最后一个包子，一边嚼一边说：“好了，我走了”下一秒，孩童的身躯就逸散成光点进入到衾邑的脑里。
　　衾邑无奈的低叹，这也只是说的好听，这惩罚世界走的多了，他在这些世界里的权限就会越来越少，权限愈少，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愈低。等最后他被判定不合格了，等待他的就是抹杀。
　　空荡的房间内，衾邑捧着杯茶水，他靠着椅背，喟叹一声。
　　他是一个任务执行者，914是他的绑定系统。
　　算起来，这是第六个世界了。
　　他看着茶水上升腾起的热雾，又一次忆起上个世界的事。
　　那个世界里，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而攻略人物恰逢年少。
　　主线任务似乎是让他跟攻略人物相爱，支线任务……衾邑敲着脑袋，太远了，他不记得了。
　　让他这种人在明知道一切的时候爱上别人，无异于登天之事。
　　索性衾邑将他养在身边，往他理想型的方向造人，玩养成攻略。
　　衾邑造人造的非常成功，那个不过二十的青年，面容英挺，身姿修长，年纪轻轻就凭借狠厉的手段稳坐□□二把头的位置，这样一个无情、暴戾的人，把满腔柔情都给了衾邑，在外扛着枪打拼事业，在内洗衣做饭家务活儿全包。
　　914当时表示非常遗憾，这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这么好的一个人，衾邑那时的确是动了心的。
　　他仰头一口饮进杯中之物，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眼带可惜。
　　世事无常，那个人死了。
　　他亲手杀的。
　　至此，他违背了第一条法则：不得弑杀攻略人物。
　　违背法则的任务执行者得去一趟惩罚世界。
　　而在惩罚世界，任务难度增高，不可提前知道剧情，不可启用系统商店，需得在此界土生土长，任务完成后没有积分获得。
　　此之为惩罚世界的共有特点。
　　若是没完成任务，那就得再闯次惩罚世界，随之而来的，就是任务执行者的权限愈来愈少。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第一个惩罚世界。
　　当今世上有两大国：祁国和缙国，两国成南北对立，剩下的则是无数的小国。
　　这是个古早世界，强者为尊，权者为王，谁拳头大谁就是主宰者。
　　而他投生在缙国壑城衾家的大少爷身上。
　　主线任务是寻找到世界核心，并摧毁。
　　支线任务则是刷满两个攻略人物的好感度。
　　让衾邑为难的是他对世界核心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凭借以前做任务的经验来一点一点推断。
　　不过，他现在毫无头绪……
　　可惜，914不能说有关世界核心的事，说是机密，主系统不给说。
　　唯一确定的是，世界核心一定跟这个世界上拥有大气运之人有联系，也就是被世界意识所眷顾的，俗称为主角的人。
　　他听914说过，主角死了，世界大部分气运会溃散。
　　世界核心的能量是由世界气运转化成的。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推论。
　　而他每次攻略的人物都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