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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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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陆小凤一个人骑着一匹小红马在官道上慢慢走着。
原本花檀给他准备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骠马,陆小凤偏偏看中了马厩角落里这匹瘦弱的小红马。
陆小凤给花檀的说法是:“看它孤孤单单一匹马缩在一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带它出去看看什么是江湖”
花檀张了张嘴原本要说什么,后来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交代陆小凤别把马弄丢了。
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不过仍是冷的很,一张嘴便会呼出一口白气。之前救花满楼时跑得急,他那大红披风也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陆小凤盘算着,等到回来,该让花满楼赔自己一件新的。
陆小凤觉着一个人走路着实太无聊了,轻轻拍了拍小红马的脖子道:“小马哥,我唱歌给你听啊”
“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这词是儿时与花满楼一起背过的,花满楼曾经唱过,陆小凤此时也学着花满楼的调子在唱着,只是等到唱出声来,与花满楼简直是天南地北。
小红马不走了,用力甩着脑袋,只把陆小凤差点摔下去。
“你不要唱了,我快吐了!”
陆小凤停了口,小红马也安静了下来。陆小凤定睛一看,前面站着一位红衣服的胖姑娘,用红段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手上还拿着一根紫金鞭,不是红缨又是谁。
“你样子生的俊俏,唱歌却是比驴子叫还难听,连马都听不下去了”
“你真聪明,已经有很多人这样说过我了”
红缨说着话已经走到小红马跟前了,仰着头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陆小凤道:“姐姐请你去喝茶”
陆小凤闻言扬了扬眉毛,道:“前田时初?”
红缨点了点头。
陆小凤笑着摸了摸胡子,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有意思”
红缨扯着缰绳就要上马,小红马却是连连退避。
红缨:“我也要骑马!”
陆小凤看了看红缨,又看了看胯|下有些惊恐的小红马,翻身下了马。
“小红啊,咱们还是走着去喝茶吧”
这是陆小凤第二次走进花见堂,不过谁也没有看出来他是陆小凤。
“小红啊,让我扮成老婆婆倒也没什么,可是为何还要一脸疥疮?”
“姐姐说,这样不容易看出破绽”
“你姐姐是不是在报复我那日和江桐梧打架?”
陆小凤有很多优点,其中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于是当小红在墙角的草丛里扒了半晌,刨出了一个规规整整四四方方的大洞,并让陆小凤钻进去的时候,陆小凤只是叹了一口气,还是照做了。
“走完地道你就能摘下变装,姐姐在那边等你!”
陆小凤进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有一方浅浅的池塘和一座小小的假山,院子里种了好些樱花树,只是此时并没有开花,院子正中是一座完全木制的屋子,约有两尺高的木柱子上铺着平整的木地板,廊柱是方方正正的,门是推拉式的。
陆小凤掐着腰盯着木地板,想了许久,终于还是脱了鞋,只穿着袜子便走了进去。
红缨说的不错,前田时初果然在等他。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前田时初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东瀛扶桑的打扮,生出了一股异域风情,却不妖媚,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陆小凤走进屋子里时,她正跪坐一个蒲团上摆弄着茶具,见到陆小凤走进来,跪着转了身,向陆小凤拜了一礼。
前田时初:“陆公子”
陆小凤一面坐到软蒲上一面问道:“江桐梧不在这?”
前田时初闻言浅笑,给陆小凤递了一杯茶,道:“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而已”
陆小凤有些惊讶于这女子说得一口吴侬软语,竟是比自己还地道,笑道:“那你可真不该邀请我进你的房子”
前田时初不解,又听陆小凤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西门吹雪?”
前田时初:“对于剑神只是略知一二”
陆小凤:“上一次,西门吹雪看见我和他老婆在一个房子里,他拿着剑追杀了我好几个月”
前田时初闻言,以手掩口,轻笑了起来,道:“陆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陆小凤:“哦?”
前田时初:“陆公子眼神清澈,想来心思也是通透的”
陆小凤闻言失笑,被仇家女称赞心思澄明,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前田时初站了起来,踩着小碎步走到一旁,对着陆小凤竟是遵从汉人三拜九叩行起了大礼,陆小凤也不避,前田家人对他行何种大礼,他都是受得起的。
前田时初:“我不祈求陆公子原谅,只是想与陆公子细说一下最近的疑虑,更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了陆公子与桐梧君的兄弟情谊”
陆小凤也不答话,只是把玩手上的茶杯,最后还是一口饮下了,前田时初见此情景,轻轻笑了。
前田时初:“之前不知陆公子身份,多有得罪还望陆公子和朋友们莫要与我计较才好。我这香坊虽小,但是却不太平,虫子也有几只,所以今日才让陆公子屈尊改装进来这里,免得被人发现”
陆小凤将双手抱在胸前,脸上虽然挂着笑,却并不会让人生出亲近之意,他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前田时初:“桐梧君并不知晓,我离开了家乡,来到了中土,陆公子莫要因我与他生分了”
陆小凤:“哦?”
前田时初低着头,仔细的将茶水浇在一对童男童女模样的茶宠上,原本穿着白衣的童男童女,浇上热水后,白衣渐红,竟是变成了一对小小的新人儿,前田时初看着那茶宠,笑意渐浓。
前田时初:“我自小与桐梧君一同长大,但是他并不与我亲近,他说,我与他有世仇。可他会搏命从虎口救下我,也帮我赶走过贪婪的浪人。他说他要回故土了,我不能拦着他,可我真的很思念他,所以我也来到了这里,我听他说过,江南是个极美的地方,我并没有找他,我想他并不希望看到我出现在这里”
陆小凤静静听着,他面前的前田时初不过双十年华,倭患泛滥时,她大约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前田时初:“母亲去世前告诉我,我的父亲做过令中土之人无法原谅的事情,我对于你们感到万分歉疚,我开了这家小小的香铺,我做最好的香,我希望你们的女子可以因为我的香而美丽,我希望可以做出一点点补偿”
陆小凤轻笑道:“中土女子多貌美,不用你的香,一样倾国倾城”
前田时初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是我言语不妥了。后来没过多久,我发现有人偷潜入香坊,但没有偷走香的配方,直到有女子被害,我才知道,他们只是为了盗取提香之法”
陆小凤:“凝脂提香据闻并不是秘法”
前田时初:“确实,但是只有我的母亲可以完整的保存活物的体香,我虽不用活物作为香料,但却是继承了母亲的提香手法”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似是在思索,前田继续道:“我手下探查到应天府尹之子和玉莲五子合谋掳了好几位女子,我心下着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将柳竹间看上的女子强行绑回来,好生照看“
陆小凤:“陆华浓也是你们绑走的?”
前田时初愣了一愣,答道:“若是春一楼的陆娘子,虽然常听闻她的事迹,却从未见过”
前田时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没有绑走陆华浓。
陆小凤不知道是否该信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不过,不论他信与不信,他今日也得不到更多关于陆华浓的消息了。
陆小凤:“对于流樱飞雪,你知道多少”
前田时初一直娴静的脸庞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似乎是不明原因的抗拒。
陆小凤轻笑,站起了身,道:“既然堂主不愿多说,在下也不会勉强,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前田时初赶忙也起了身,小步走到陆小凤面前,有些焦急道:“陆公子误会了!”
陆小凤:“哦?”
前田时初:“关于流樱飞雪,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故而方才有些犹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小凤:“一知半解?”
前田时初:“我只知流樱飞雪原本就是两种香,流樱花见和飞雪绕松,香本无毒,只有合在一起时才会变成要命的剧毒”
陆小凤:“若是只一种无毒,为何会身体日渐发热?”
前田时初:“若是发热,应当是用了流樱花见,这香原本是我母亲炼了送给我父亲外出游历时所用,取少许置于浴汤之中洗浴,由表入里,抗寒保暖,清气排浊,并无毒害,只是不能用多了,否则会犹如置身火炉之中”
陆小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前田时初:“对于飞雪绕松我确实不甚了解,这香本是雪古家的,但确实无毒。父亲与雪古优人不知如何发现了这两种香的奇效,才研制出了流樱镖与飞雪针”
陆小凤:“若是解了流樱飞雪的毒,却仍有一分余毒难清,你可知该当如何?”
前田时初有些诧异,看着陆小凤道:“你们竟能解了这毒?恐怕连我父亲都解不了,这毒本就是无解的”
陆小凤只觉得心猛地沉了下去,但想起西门吹雪之言,心又定了定,向前田时初道:“我朝向来能人异士众多,万物相生相克,既能生了这毒,也必能解了这毒”
前田时初脸上疑惑,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继续道:“我在母亲的手札上曾见过关于流樱飞雪的记载,中毒深浅不一、时日不一、寒暑不一,则症状不一,往生之日不定,以毒纹外现时最为凶险,九死一生。不过既有一生,大约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这余毒未清,或许我要见一见才能知晓具体为何“
陆小凤听着前田之言,不禁回想起整个陆家军,包括他的父亲陆长云,毒发身亡时,皆是黑色的毒纹蔓延全身,也因此,那一日他见到花满楼脸上起了毒纹,才会惊慌失措,不要命地去寻西门吹雪,如今看来,他的确没有做错。
前田时初答应了陆小凤一同去花家。
陆小凤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对于必须要做的事,即便有再多顾虑,他也是会去做的。
他不会再让花满楼涉险,所以,即便花满楼会生气,他还是骗了花满楼,将他留在了花家。
花满楼的毒一定要解,所以,即便他不完全相信前田,即便他依然没有丝毫头绪,他还是会带着前田时初先回花家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