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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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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去吃什么?”
“街对面新开一家铜火锅,要去么?”
“去!叫上小刘和高师傅,涮完锅之后去唱K!”
萧晓站在二楼走廊,贴近玻璃窗,看着林不觉和几个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讨论着晚上的计划,叫了辆出租,绝尘而去。
不久之前,林不觉身边那个位置是他的。他搬走后,自然而然就换上了别人。林不觉还是跟以前一样吃饭走路,和不同的人一起下班,热热闹闹地聚餐玩乐。
林不觉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因为他的快乐里,根本不包括萧晓。
他该高兴吗?萧晓想,他是该高兴的。
总比躲在角落里可怜又可悲地偷偷观望要好。
临近年关,随着年假临近,项目组加快了进程。萧晓除了上班时间兢兢业业,下班回家打开电脑还在操心,整个屏幕一溜儿分期进展,连他偶尔上视频网站看个电影,都紧张忐忑的。
他很久不碰耽美游戏,内心疑惑别的游戏里可攻略人物也这么忙的吗?忙的没心思谈恋爱,难道不是有违游戏宗旨吗?
在他忙新产品企划的同时,奕帆还要带他出席各种重要的酒会和研讨会,不用他准备腹稿,打扮精神了跟在总裁后面混脸熟就行。奕帆怕他分心,还真就是临要出席了才让他换上正装扔进车里去。奕帆接到的邀请都是大场面,交际用的餐会盛大隆重,但这些青年资本家皆意不在此,袅袅婷婷端着一杯红酒谈笑风生。萧晓就不一样了,总裁带他来就是省得他买菜洗碗的,交际这回事,有心情就聊两嘴,没心情就歇着。
真正把这些场合当成出门下馆子的,恐怕只有萧晓了。
奕帆人模人地和一众总裁聊企业前景、风险投资,眼神始终盯着角落里的萧晓。他看见萧晓先吃,后喝,饱了打嗝儿,边上有人就礼貌地谈一会儿天,没人就自己捧着平板冥思苦想。奕帆感叹我司员工真是朴实,跟其他的做作贱货全然不同。
他就算苦心钻研娶了个千金小姐,能让他少奋斗十年,可是娶了总裁,他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总裁乐意看他做自己,他是混成了人上人还是沦落到泥土里,总裁都养得起。而且后一种还挺带感。
奕帆的粘人并没有给萧晓造成拖累,相反,帮他打开了很多门路。
奕帆的圈子里有太多优秀人士,不仅投胎投得好,本人也努力得不可思议,上的讲堂下的厂房,跟萧晓这种只知道埋头工作的不一样,给他颇多启发。
他好像是被奕帆推着上了山顶,才见识到天高地厚,四海八荒。芸芸众生竭尽全力地过活,丝毫不在意这个世界本不是为他们而设计,他们的一生不值一提。奇妙的是,萧晓看到这一切,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感到荒谬和悲戚,却隐隐生出一种热忱,想要退回到面目不清的人群中,做个渴望不平凡的平凡人。
他想要追逐的东西庞大而自由,所有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没有编号,没有标题。
可是,这份发自内心的渴望,如果被人知晓,也只会觉得他自大和不可理喻吧。
他的恐惧,并不止源于林不觉。
还有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可是这种游离感,在奕帆眼中又变了味。
他同级的人忙着蝇营狗苟,讨好上级,曲意逢迎,而萧晓屈居一隅,按自己的步调做事,不徐不疾。奕帆一开始曲解为木讷和不善交际,随着接触的深入 ,越发觉得他是在用逃避压抑着自己的锐气。
越是没有根底的人越是喜欢炫耀暂时的成绩。他不做那些表面功夫,他清楚自己与众不同,没必要嚷嚷得人尽皆知。奕帆虽然没提,但是萧晓那个恋爱游戏的妄想其实非常孤高。就像他说的,所有其他的“人”都是背景板,无需在意。
仿佛所有人都在争相爬向金字塔顶端,而他攥着钥匙,悠悠然找一片阴凉地坐着,欣赏他们的狼狈样子。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不是吹嘘,不是粉饰,仅仅是知道。
你曾经遇见过这样的人吗?从容得好像是他的存在让一切有了意义。
这或许可以解释,奕帆从他身上发现的不合常理的魅力。换个别人,同样背景,同样性格的,奕帆不至于这样着迷。
不至于的,本不至于。
求而不得的爱情像癌症,来不及,也治不好。
“奕总,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啊?”奕帆从一堆文件里被叫回神,电脑显示时间已经9点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怎么赖着不走,本来吃过晚饭就回家的,他长了心眼,把重要的内容都拖到6点以后做,营造出一种“请勿打扰”的假象,眼看着离留宿时间越来越近了。
“奕总,你下级多,工作派给他们一点,没必要自己忙到天黑。”萧晓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扶着奕帆椅子背,看他屏幕上处理了一半的文档。
奕帆处在萧晓的半包围圈中,觉得连他的吐息都是香的。又怕被他发现自己苦心孤诣地拖时间,赶紧转移重点:“是啊,天都黑了,出门多不安全。”
“所以要在变得更不安全之前到家。”萧晓站起,抱臂看着奕帆,“联系你的司机吧。穿好大衣,我送你出门。”
啧,明明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奕帆蹙眉,他为什么有那么多下级?他为什么有司机?他为什么那么有钱?真是碍事。
打开楼门,一阵寒风夹杂着雪片刮进来,刀子一般的冷。奕帆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萧晓,下大暴雪了。”
“嗯。”萧晓闻言也看了看楼外,把自己的防风领立起来。见奕帆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于是伸手过去帮他把围巾拉高一点。
不,虽然这小动作是很暖啦,不过比起在他面前裹得严实,奕帆更希望脱得干净。他嘴被封在围巾里,支支吾吾地说:“雪这么大,不好走了。”
萧晓:“幸好是刚开始下,地面没结冰。明天就结上了,你回去后先别过来了。”
奕帆还在挣扎:“我家司机没法来接,怕冻。”
萧晓:“奕总,你的车里很暖和。”
奕帆:“我没说司机怕冻。我说车怕冻。”
“奕总......”萧晓盯着他半晌,明白了他的意图。估计他这几天越拖越晚,也是动了那方面的心思了。可是乍一提起,萧晓还是有生理上的抵触。除了卫生方面的隐患,还有他和奕帆是上下级,清醒的时候很难把握态度。而且上次是他被捅,极大挫伤了攻的自尊心。他最后斟酌着开口:“叫你司机开辆便宜的车过来。我实在不想睡地板了。”
奕帆就坡下驴:“我睡地板!”
“你哪能睡地板啊......”萧晓揉着太阳穴,“出门步行五分钟有家酒店,我去给你定个房间,等明天叫你司机来接。”说完,直接拉着奕帆走进大雪中。奕帆也是没想到,他宁可给自己订酒店都不要一起睡觉,心里比数九寒天还凉快,一时间也想不出怎么厚着脸皮爬萧晓的床。
豪车是不是怕冻萧晓不知道,但奕帆撒谎时的眼神他是知道的。安排好酒店房间,要离开时,奕帆叫了他一声,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什么,转过身上了楼。
萧晓想奕帆都赖在他家半个月了,加上他今晚的拒绝,睡不到人,耐心也该用尽了。估计明天就会把东西搬走,收回心思,或者找个应召服务什么的。其实,奕帆会惦记他的身体,萧晓是十分意外的,官配攻设定上爱肏男人,没毛病,可是他明显搞错了对象啊?
大概是天寒寂寞,才会发生后院起火这种事吧。
第二天,萧晓被饿醒,胡乱洗漱了一把,套上外套,打算出门买个早餐。
开门,楼道里横亘着一条绿毛虫样的睡袋,萧晓没看脚下,一脚踢上个硬物,低头一看,顿时吓得精神抖擞。那睡袋扭了扭,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奕帆打着哈欠坐起来。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外套和围巾塞在睡袋边边角角。
“奕总?你,你在这干什么?”
奕帆睡得迷糊,揉了揉眼睛,抬头对上萧晓,便扯着嘴角笑,干坏事得逞了一般。
“昨天那个酒店卖露营装备,我买了一套,没想到还挺暖和的,下次公司组织春游,就从他们家租装备吧。”
“不是问那个。”萧晓蹲下来。奕帆头发睡翘了,扣子崩了,眼圈黑了。萧晓从没见过这么憔悴的总裁。他不是个杀伐果断的硬心肠,不然早在爬上高铁轨道那一天,就想尽方法弄死自己了。面对露宿他家楼道的奕帆,他语气极轻,却掩饰不住一丝愠怒,“我是问你,睡在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奕帆撇撇嘴。他看萧晓收拾得干净,自己邋里邋遢的,不好见人,不想被萧晓盯着看。可是睡袋里的余温提醒他,他刚完成了一件可歌可泣的大事,现在不献媚更待何时。
于是总裁又躺回睡袋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
“我能睡地板。”
那个睡袋那么小,恐怕没有奕帆床的十分之一大。里面填充的是羽绒吗?萧晓很怀疑,真的暖和,为什么要把衬衣扣子全系上,外套围巾的塞了好几层?
他一言不发地把奕帆剥出来,领进温暖的室内。烧上水,将奕帆摁到床上,扯过毛毯要往他身上裹。
“别,”奕帆挡了挡,“我昨晚上没洗澡,脏。”
“别乱动。”奕帆沙哑的声音听得他心里一紧,左手抓住他两只手腕,右手风驰电掣地打包总裁。完了在毛毯下摆留个缝,把奕帆右手引过来。刚烧好的热水煮了茶,包上厚厚的毛线杯罩,塞进奕帆手里去。
于是奕帆呈圆锥形被固定在床心,捧着热茶,毛毯上端只露出一张白惨惨的小脸来。萧晓的被子是棕色的,说不好听一点,像坨那啥一样。但这滑稽的扮相真的暖,总裁不多会儿被捂热了,话又变多,要吃豆浆要喝包子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萧晓把他喂饱,暂时先这么安置着。他俯下身去开电脑。启动过程中,他从黑着的电脑屏幕表面,看见奕帆伸出胳膊,缓缓揉着自己的肩膀。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给自己揉肩膀。
那个动作入了萧晓的眼,就像热水碰到了茶,让他透亮的心思瞬间变沉,氤氲着热气的苦。
你何必把自己看得这么卑微?
到了晚上,总裁怕萧晓更早赶他走,直接在楼道里划出一片地方搁睡袋。还抬出去一个小床头柜,上面放了水杯,加湿器和小台灯。
“我跟你说,其实我家楼道特别好,又大,又干净,我就应该多收你们点公摊费。”
“那个大窗台,躺在底下能看见星星,数不胜数的,特浪漫。”
萧晓听了想笑,他都多少年没见过星星了。
奕帆这边心虚地收拾东西往楼道搬,一回头发现萧晓也在收拾东西。他所剩不多的胆子抖了三抖,生怕萧晓说出“你不走我走!”这种狠话来,于是小小声问他:“你干嘛,你要搬到哪儿去?”
“我的房东以前跟我说,同样的租金给我换大房子。”萧晓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微笑着说:
“走,我们去住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