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网》夏微言

3、温柔

　　第三章
　　胡柚的房间被安排得很好。

　　房间里温度适宜，柔软的大床摆在房间正中央，头顶的灯是精致的玉兰形状，明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明亮柔和。床旁边的化妆台、衣帽柜里都是摆满了东西的，化妆品的包装都没有拆，衣服和帽子上的标签也都还在。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借鉴了朋友的建议选了一些，不喜欢的话随时更换。”顾瑾年把胡柚带到卧室，自己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没往里走。

　　胡柚站在木地板上，对房间里这一切都感到出乎意料。

　　她只是小住而已，他居然安排得这么细致。

　　就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一样。

　　“你房间有独立卫浴，这一层的转角还有一间公共的。我用外面那间。”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后半句，大有让她放心的意思。

　　胡柚有点不好意思：“好。”

　　顾瑾年眼角含笑，温声交代：“有什么困难随时叫我，不要怕麻烦。”

　　胡柚转头看向他，小声说：“好，谢谢。”

　　“早点休息。”他说完转身离开，留下空间让她自己熟悉这里。

　　胡柚看见他贴心地帮自己把房间的门关上，这才在床沿坐下，小小地松了口气。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会下意识感到紧张。

　　虽然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安排到几乎无可挑剔。

　　柔和的灯光，舒适的布置……

　　房间里有很淡的沉香木的香气。

　　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胡柚在衣橱里找到睡衣，起身去浴室。

　　先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

　　顾瑾年从胡柚的房间出来，没回自己的卧室。

　　他进了楼下书房，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打开邮件处理工作。

　　半天过去了，却连一封邮件都没处理完。

　　顾瑾年从躁动的思绪中回神，看见黑下来的电脑屏幕里自己倒影，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电话铃声在这时候响起。

　　“喂，老大，可算接我电话了！今天这事儿纯属意外，酒吧开业这么热闹的场面，有人要搞表白求婚什么的我当然就同意了，双喜临门嘛！谁能想到，这服务员居然把卡座号给记错了，偏偏又赶上嫂子花粉过敏……”

　　电话刚接通，程凡的话就机关枪似的排山倒海而来。

　　顾瑾年听他说完，语气凉凉的反问道：“哦，照你这么说，是客人自己的错咯？”

　　“不不不，哥，这全是我的错！这不，店里的事儿都没收拾完，我就赶紧打电话来请罪了！我嫂子……她还好吗？”

　　顾瑾年吊足了他胃口，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来：“活着。”

　　电话那端没了人声，只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估计是手机地上了。

　　顾瑾年笑了笑。

　　“行了老顾，你就别吓唬他了，”费振羽接过电话，一语道破玄机，“要是嫂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早抄家伙过来把程凡这劳什子酒吧给砸了，还能在这儿好声好气跟他打电话呢？”

　　顾瑾年扬了扬眉，淡淡道：“给他涨涨记性。”

　　费振羽打趣道：“我可是看见了，嫂子今晚吓得不轻，被你抱出去以后还在你怀里窝了好半天……看来咱顾总这是因祸得福了？”

　　顾瑾年也不瞒他：“她现在住南湖别墅。”

　　费振羽一乐：“哟，那这功劳岂不是还得算在程少爷头上？”

　　“她的健康不是拿来开玩笑的。”顾瑾年语气微沉。

　　“明白，我就是随口一说，”费振羽赶紧打住，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提醒顾总一句，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嫂子绝对是从小就乖巧懂事的那一卦。顾总克制多年等来的同居机会，千万记得循序渐进，别刚同居就原形毕露，直接把人家给吓跑了……”

　　顾瑾年眸色一凛。

　　刚想教训他几句，费振羽已经先一步挂断电话。

　　“哎点到为止，我这儿还有事，老大再见，祝老大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顾瑾年把手机扔到一边，好笑地收回思绪。

　　克制多年等来的同居机会，确实。

　　但原形毕露……

　　他当然不会。

　　仓皇跳入怀中的兔子，他怎么舍得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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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柚这天晚上睡得很好。

　　她认床，很严重。

　　但不知道是因为房间里淡淡的让人安宁的香气，还是在酒吧受到惊吓以后她确实太累了，胡柚一夜无梦，第二天精神十足，甚至在闹钟响起之前就自然醒了。

　　楼下，李阿姨给她准备了早餐，是香气扑鼻的鸡汤面。

　　胡柚在餐桌边坐下，看着李阿姨帮忙盛好的面条，犹豫了一下没动筷子。

　　李阿姨笑着说：“顾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好像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不过他特意嘱咐我，带你熟悉一下家里各个房间。要出门的话还是联系司机老张就行，他已经跟老张交代过了，你这段时间都住在这边。”

　　胡柚小声“哦”了一声，跟李阿姨道了谢，这才开动。

　　老张是顾瑾年给胡柚安排的司机张叔，两人刚结婚不久顾瑾年就跟她交代过，不过胡柚向来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平时不怎么出门，也很少联系他。

　　倒是顾瑾年，胡柚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忙，一大清早就要去公司工作。

　　而且即便忙成这样，他也把她的事安排得很好，事无巨细。

　　虽然两个人是并不太熟的夫妻关系，但作为丈夫，他好像无可挑剔。

　　胡柚吃完饭，便在别墅里随便逛了逛。

　　昨天晚上来得晚，她只认了认自己的房间，就早早地洗澡睡觉了。

　　现在才有空好好看看这栋别墅。

　　别墅是上下三层的小洋楼，前有景观池，后有游泳池，负一楼是一个观影室。

　　客厅是漂亮的落地窗，胡柚吃饭的时候阳光洒在客厅的地面上，光彩熠熠，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走廊上种满的绿植。

　　一楼的房间是李阿姨的卧室和一间客房，三楼是健身房。

　　胡柚最后才回到二楼。

　　这个楼层除了胡柚和顾瑾年的卧室，还有两个房间。

　　胡柚最先推开的是顾瑾年的书房，里面的布局很简单，除了宽大的书桌，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透过玻璃柜门能看到那些深奥的书名。胡柚看了一眼就立刻把房门关上了。

　　另外一间房，她推开门以后惊讶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抬步走进去——

　　这是一间琴房。

　　跟楼下一样敞亮的落地窗占了一整面墙，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明媚灿烂，可以想象冬天时候这里应该是怎样的温暖。房间一侧也摆了一个书架，古朴的木质书架，上面放了一些琴谱，还有毛笔和宣纸。书架旁边是一张长桌，看来是用来写毛笔字的地方。

　　房间的正中央，就是古筝。

　　胡柚走过去把古筝上的防尘罩拿开，看见琴身上熟悉的木质纹理和琴弦，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台古筝，跟她自己的那台几乎一模一样。

　　胡柚不敢相信地抬手拨动琴弦，熟悉的音色落入耳畔。

　　李阿姨端着水果过来找胡柚，看见她对着古筝发呆，笑呵呵道：“果然被先生猜中了，他就说这琴太太会喜欢。”

　　“这琴是他买的？”

　　“是啊，买回来几年了，还会定期找古筝老师过来调什么……我也不懂，不过先生特意嘱咐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这琴贵重得很，别碰坏了，”李阿姨笑呵呵地说着，把果盘递给胡柚，“太太吃点水果，新鲜的，可甜了。”

　　“谢谢李阿姨。”胡柚把果盘接过来。

　　李阿姨怕自己在胡柚不自在，送完水果又去楼下忙了。

　　胡柚自己呆在琴房里，随手挑了本琴谱出来练，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这台古筝的手感太熟悉了。

　　每一台古筝的手感都不同，从木材到琴弦，还有做琴师傅的手艺。每一样不同，都会体现在最后的古筝成品上。

　　胡柚的古筝是老师亲手帮她做的，从木材的选择到最后的穿弦，都是老师亲力亲为，最后老师还为这台古筝取名为“安乐”，希望胡柚平安喜乐。这是胡柚成年以后的第一台古筝，也是一直用到现在的唯一一台。

　　自己的古筝还留在大学旁边的出租屋里。

　　那现在，她手里这台与安乐无论是外貌还是手感都相似度极高的古筝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胡柚很茫然。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回荡着顾瑾年昨天的那句话——

　　“李阿姨盼着你住进来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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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灿灿视频电话打来的时候，胡柚正托着脑袋看着自己面前的琴发呆。

　　“你昨天回去以后还好吗？没过敏吧？”褚灿灿关心道。

　　胡柚抬手给她看了看手背上颜色已经淡了很多的疹子，笑笑道：“小小的过敏了一下，再晚点都要好了，没事的。”

　　褚灿灿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放心了不少，但很快又压低了音量问：“那顾总呢，骂你了没？”

　　“没骂我，他说下次会把行程发给我，让我放心自由活动。”胡柚朝褚灿灿眨了眨眼。

　　褚灿灿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不像是顾瑾年会做出来的事。

　　褚灿灿知道胡柚跟顾瑾年当初是闪婚，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但她也知道，顾瑾年对胡柚健康的关心一点儿不比胡柚亲生父母少。

　　大学里，有一次胡柚收到了同学送的薰衣草精油，碰巧那瓶精油的盖子没拧紧，精油渗出来，胡柚当场就过敏去了医院。

　　顾瑾年当时人还在国外，听到消息连夜飞了回来，刚到医院时还不知道胡柚为什么会过敏，男人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带着杀气，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拉大家跟她一起陪葬。

　　那骇人的眼神，褚灿灿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也因此，外人再怎么形容顾瑾年温文尔雅、翩翩君子，褚灿灿都不信，觉得那就是顾瑾年表现出来的障眼法，掩饰他暴戾的内心。

　　胡柚昨天跟自己偷偷去酒吧被顾瑾年发现，褚灿灿慌了一整晚，既担心胡柚的身体，又怕胡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顾瑾年头一个刀了自己。

　　没想到，看胡柚的形容，好像顾瑾年这边风平浪静的，倒是自己想多了。

　　“你现在这是在哪儿？看背景不像是你房间啊？”褚灿灿问。

　　胡柚转了转摄像头，让她看见房间的全貌：“我在顾瑾年家里，这里是琴房。”

　　褚灿灿惊呼一声：“你跟他同居了？！”

　　胡柚脸颊一红。

　　“没有，不是同居。只不过给我看过敏的夏医生家也在这附近，所以我在这边暂住几天，防止昨天的玫瑰还有什么后遗症，方便随时就医。”

　　褚灿灿沉默片刻，摇头咂舌道：“果然，一个男人想要拐走一个女人时，什么蹩脚的借口都能想得出来。”

　　胡柚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转移话题，主动道：“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卧室吧？”

　　胡柚一边说，一边挪动步子，带着褚灿灿回了卧室。

　　褚灿灿看完卧室里细心的布置，惊讶得沉默了好半晌。

　　“都说顾瑾年是高岭之花，我们南城这一辈里无人能出其右，我看他这是为了搞事业断绝了七情六欲吧？好不容易把你拐过去了，居然还分房睡？这么君子吗？”

　　胡柚清了清喉咙，小声说：“所以你就别担心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褚灿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开玩笑道：“那谁知道呢？你现在可是羊入虎口，成了他的掌中之物瓮中之鳖了。万一哪天他兽性大发，趁着月黑风高潜入你的房间，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胡柚被她这放浪的形容词给逗笑了。

　　正准备挂电话，她抬头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人影。

　　颀长的身形，懒懒散散地靠在门牙上，墨色的眸子隐在光影晦暗处，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胡柚一呆。

　　手里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顾瑾年走过来，神色自然道：“李阿姨让我来喊你下楼吃饭。”

　　胡柚呆呆地：“哦。”

　　她起身抬步往外走，局促得差点同手同脚。

　　顾瑾年仍旧靠在门上，故意落后她动作几分，等她经过自己身前，微微俯身。

　　“放心。”

　　胡柚脚步一顿。

　　他继续道：“未经允许，我不会擅自兽性大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