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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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安娜驰骋在郊区宽广的马路上，电台里放着我们从小听到大的南方二重唱，除了有点焦心我下午还约了母后喝咖啡事宜外，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娜在副驾上照着镜子，左顾右盼，全然不见了早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还得意地比划给我看，“你看你看，这个眼皮哭到这个程度，正好是今年流行的浅粉红色哦，画一个眼线就完美了。”
我百忙之中紧张地侧头看一下，回头的时候觉得整个背都抽了一下。没办法，新手上路啊，别看这车买了大半年了，我统共没开过几次。为此经常被安娜嘲笑我年度最佳投资是车库租赁费用：“人家租一车位也就是晚上停，您老人家24小时停，一天顶别人三天。”
今天要不是钱家宝那里情况紧急，我也不至于这么傻大胆。真开出去了吧，倒也还凑合，反正又不是高速，开得慢又不犯法，有本事超车啊。
安娜一边鼓捣眼影一边问我，“钱家宝她老公叫什么啊，我怎么刚才死活想不起来。”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俩开始展开了详细而有具体的推理分析工作，甚至回忆到了钱家宝结婚时候婚宴当场酒店门口放着的新人姓名之类的牌子。但还是没想起来，安娜气馁道：“大不了我回家去翻旧照片，他们胸口肯定写着名字。”
“拜托，人家胸口写着的是‘新郎’‘新娘’，有没有常识啊你。”我百忙之中不忘挤兑她。
“刘？”我疑惑地回忆说。
“哦，对对，王老师这么叫过他。”安娜说毕，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王老师叫了声，“小刘”，我乐得车在路上走起了之字，遭到后方很多车辆的鸣笛示警。
我们也只能收敛起来，假装正经地继续开车上桥，一路无话。我知道，安娜心里必定还是难过的，刚刚要热烘烘地投入的感情，突然一盆冰泼了下来，就算现在没熄，过一阵也是必然要冷却的。
对于失恋我们都是屡败屡战的英勇战士，只是这一次，安娜的这一次，不太一样。年轻的时候我们用“妈妈不同意”来回绝大部分没兴趣的男生，而到了现在，“妈妈太同意了”反而成了回绝男人的妙招。
送完安娜，我匆忙赶到公司楼下赴和母后的约。自从上次母后大人发来的那条令我潸然泪下的短信后，我一直没机会跟她碰面。公司里，安娜和钱家宝俩人，把我忙得够呛，母后似乎也并不着急找我。
我预期的母后含泪问我“为什么爱老男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这点既令我很满意，又颇有一些失落。如果我妈是方卓娅，估计这会儿连我办公室门槛儿都被踏平了。想到这里，我脑海里泛起了安娜屡次指责我的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犯贱”。
我妈气色还好，我踏入咖啡厅的时候她已经到那里了，并没有像一般中老年妇女那样穿着花里胡哨的大红大紫，只是简单地穿了条灰粉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件浅粉色的开衫，既不装嫩又显年轻。如果说何秀花是我中年阶段目标的话，我妈是我老年阶段目标。
当然，她穿高跟鞋的好习惯我是继承不来的。
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向母后，她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看着我落座。从小到大，我跟她并不是很亲，但是很平等。上学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母亲都是我妈这样的，我记得小时候我跟她玩24点经常会吵得脸红脖子粗，要我爸出来调停才能解决争端。
在爸爸眼里，我们都是他的宝贝。
“这两天还好吗？”我妈先开的口，问了句废话。
“还不错，就是太忙了。”我也只能说了句废话。
“那个，你，还好吧？”点完咖啡后，我憋出了关心的话。
我妈轻轻地一笑，说，“我什么不好过？”
“可是，你和李叔叔……”我到底是城府不深，我忍不住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不过跟妈妈在一起，就算她再少女，我也不用设防。
不过我并没有等到回答，我妈自顾自地教育我，“如果你真的要跟李若愚好，就别天天穿这么年轻到处乱跑，男人岁数大了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伴。”
我不耐烦地岔开话题，今天的主要议题并不是讨论我。避开外婆的目的仅仅是我要跟我妈重申，她必须爱干嘛干嘛，坚定地跟李叔叔好下去，除非感情破裂了。
“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感情破裂的都白头偕老了，那么多感情很好的都分手了，你根本不用这么绝对。”我妈文艺地叹了口气，怒其不争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这么现实和庸俗的基因是从哪里继承来的，我爸爸会吹笛子口琴拉二胡小提琴，我妈妈会唱歌跳舞画画，他们都是文学青年中年老年相互切磋一直到分开。却熏陶出了一个三岁时候看到邻居家借一个板凳后过半小时就会去催人家还的精明小孩，一个拿着压岁钱还记得照照灯光不管懂不懂假装验钞的抠门。
长大后他们还是神仙眷侣，我却在商场情场上披着名牌战衣冲杀来去。和爸妈生长的年代相比，我的成长环境除了家里都不有助于滋长文艺气质。
等我走神回来，听到我妈还在优雅地演说，重点阐述内容是如何与男人交往。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我和安娜交流的主题，只能闭嘴听着我妈说，不打算进行互动环节，这个咖啡店我完全是因为咖啡难喝导致人少而选择的，现在看来还是正确的。
一直到最后，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妈到底是跟李若先分手了还是没有，她不是那种一副作出我为了牺牲了幸福来成全你的母后。如果没有良心点说，她不需要，李若先之后还有大把的男人，比跟在我后面的诸如李若愚、骆永新这样的要优秀得多。
但是，只有女儿才能知道的一点是，李若先在某个角度非常神似我爸爸。他并不是众多的母后裙下之臣中面目模糊的木偶之一。
“如果我跟李若愚分手呢？”我傻乎乎地问母后大人，在临别结完帐后的短暂时间里。
“别傻了。”我妈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反对你跟一个才比我小几岁的男人谈恋爱就不错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打算跟他结婚吗？”
我无言以对，我确实没有做好和李若愚结婚的思想准备。“那么？”我疑惑地看着我妈。
“我和李若先并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他的前妻太优秀了，我根本就是一个替代品。”我妈很平静地说出了令我震惊的事实。
“你打探清楚了？”我忍不住八卦说。
“以前你和外婆问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觉得我都这个岁数了，结婚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我妈仍然理智中带着少女气息，“但是那天上午我在他家收拾东西，看到他的衣柜最里面仍然整齐地放着前妻的内衣和一些照片杂物，就觉得事情不太像我想的那么好。”
我静静地等着我妈说下去，她吁出一口气说，“我看了照片，她现在都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好看和有气质。”
要知道从一个美女妈嘴里听到这种自谦的话是多么稀有，我吓得都不敢接话了。我妈这可是真伤自信了。
我打算一会去找李若愚要他家的全家福观察一下，什么样的美女才能让我妈如此沮丧。
“可毕竟是离婚了，肯定是过不下去了呀……”我现在也只能这么无力地接了下去。
我妈矜持地笑了笑，露出了熟悉的“你怎么能理解我们文艺女青年的心”的表情，拿过找钱站了起来。
我也只能跟着站起来，她伸手替我拉了拉T恤，埋怨说，“也不买个有腰线的，跟个男孩子似的。”
每次跟她在一起，我都觉得我是男的。
于是我雄赳赳气昂昂很英俊地大踏步进入办公室准备加班，看到李若愚的办公室灯亮着，趁着大办公室没有什么人，我愉快地扑过去继续给他一个惊喜。
当然事实上，安娜后来嘲笑我说，以后一定要记住“惊喜的背后可能是只惊不喜”，我看到了何秀花也在李若愚办公室。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坐在大办公桌的两边，正说着正经的公司的事情。我这么吊儿郎当地进来，把他们都吓着了，恩，至少吓着了何秀花。
看到我进来，何秀花也很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么卖力，我们公司就是缺这样的生力军。老李啊，你看，我们可都老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我是比较小比较年轻嘛，被说说也就说说了。
李若愚送走了何秀花后回来，神秘地关上门拉上百叶窗，我娇羞地说，“不要吧……”
却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也同样娇羞地递给我。
我心中暗呼“大钻戒大钻戒！踢翻你踢翻你！”，打开一看果然是心想事成。李若愚在我耳边轻轻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