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的姜有华》乔泊砚

3、第二章

　　姜磐岩闻言眉头跳了两跳，谁他娘的告诉他悠谷出君子，个个人中谪仙的？这上来就怼天怼地的家伙怕不能是冒牌的吧！但他毕竟行商多年，脸上笑意未变，“不知诸位仙师如何称呼？”

　　为首那人一张嘴，似乎又要说些什么，他身后一人猛地拽了下他的袖子，轻咳一声。

　　为首那人定了定神，轻咳一声，正色说道，“姜家主不必客气，吾等乃是悠谷弟子，在下齐言舟，这几位是我的师弟，林高昂、夏许、褚伟毅和徐秦。吾等此次前来陵阳城，乃是为十年祭门派择徒。今日恰巧路过此处，敢问一句，姜家家中近日可有些不妥之处？”

　　姜磬岩见他猛然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个开口就怼人的不是他一样，心中又骂了句娘，但嘴上说的却是，“正是！仙师大能！府中今日清晨发生了一件怪异之事，正不知如何是好，还请仙师助我。”虽说心里对这个齐言舟意见颇大，可毕竟悠谷名声在外，他连忙让席叔事无巨细的将今早之事情又说了一遍。

　　“怕是你家这院里的人引来了不得了的人啊”，齐言舟听完叹息一声，“除了已经死掉的浅酒，另外一位清茶可曾找到？”

　　“尚未找到”，席叔答道，他早就遣人满宅子的找了，下人们平时偷懒也就罢了，这当口听闻有这么一个断了胳膊的人或者尸体可能藏在自己附近，所有人把平日里都不曾挪动的地方都折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那只断臂早上做的那碗汤可曾看过？”齐言舟又问。

　　“看过，那只胳膊往里面放的材料我都看得仔细，分明是一份润灵汤，可是纤织院里喝润灵汤的只有三小姐，而李婶说三小姐的润灵汤向来都是晚间服用。”席叔虽是筑基八阶，却万万不敢对悠谷出来的弟子有任何不敬，先不说他无门无派没有什么傍依，单说剑修实力强横他也招惹不起。

　　席叔见齐言舟不说话了，连忙补充了两句，“还有，当时我叫阿顺去三小姐那儿看看，阿顺被浅酒支回来，再到我去小姐的房门前，前前后后就半盏茶不到的时间，怎得房内突然安静下来？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浅酒怎么就变成那样子了？”那肉身化泥的样子他是忘不了的，若非有强横的实力，怎能做到如此？

　　齐言舟瞥了他一眼，“你这么能分析，怎么不去巡捕房当差？”

　　看着脸色瞬间涨红的席叔，林高昂在齐言舟身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天哪，师父，你为什么要让大师兄这次来招徒，原本悠谷作为剑修门派，徒弟资质就比其他门派要严格许多，这次被大师兄这张毒嘴一怼，说不定就要颗粒无收了。

　　“仙师要不要去那厨房看看？”姜磬岩接过话来。将那诡异的断臂放在自家后院，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齐言舟点了点头。此事在他心中也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断臂作乱让人猛的一听，像是玄灵墓之人所为，他们擅长行鬼道操鬼牌掌鬼旗，什么阴风行尸基本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然而此次他们主动前来，却是因为在姜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气。

　　几人当中的徐秦天生一对翡翠阴阳眼，能看破一切灵力轨迹。使了之后说是姜家后宅隐隐约约一股青气伴着紫雾。如无意外，青气便是悠谷的剑气，然而紫雾……齐言舟几人怕是悠谷弟子在此处遇到什么危险，忙不迭的就赶来看看。可如今听来的消息却又和原本几人料想的差别很大。

　　齐言舟扭头看了一眼徐秦，徐秦会意，立刻掏出自己的玉牌，只见上面写着，“千金难买爷乐意：可有玄灵墓的痕迹？”

　　徐秦摇了摇头。

　　几人随即来到纤织院后侧的小厨房，李婶正一脸戒备的蹲在门口，见家主和席叔领了几名风姿卓立的人来，便以为这是家主请来的仙长，不由得对姜家又多了几分忠诚——这早上刚刚发生没多久的事儿，家主就能叫来如此人物，看来姜家还能兴盛个百年，自己的子孙后代留在姜家当下人，也能混的不少好处，至少比别的商家动不动就破产来的强。想到这儿，她由衷的笑了起来，“家主，席叔，几位仙长，我一直在这儿守着，里面叮叮当当的我也不敢看，但我保证它还在里面，绝对没出来过。”

　　姜磬岩点了点头，吩咐她将钥匙递来，自己转手毕恭毕敬的递给齐言舟，“仙长，有劳了。”

　　齐言舟拎着钥匙，吩咐悠谷其余四人站在自己身后，以防一开门被这截胳膊逃了。可谁知，全神贯注的备战，一开门却是这截胳膊端着那碗润灵汤大大咧咧的递到了齐言舟面前，还三番两次往前送了送，示意他快点拿走。齐言舟第一次见到这么耿直的断肢，只得伸手接过那碗汤，随手掐了个法决，将胳膊定在空中。

　　席叔挤了过来查看那碗汤，“确定这就是润灵汤无误。”

　　齐言舟抬头瞥了眼断肢，“那位浅酒或者清茶，可修行过？会些什么法术？”

　　“清茶以前曾在姜家盐道打过杂，修行嘛倒是有的，大约是练气二阶，之后就一直不得进阶要领，三小姐看她顺眼，就要了来做自己的丫鬟。之前倒是帮盐道的兄弟们传过信儿，用的是传音决，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法术。”说起家里的仆人，席叔是如数家珍，“至于浅酒，她没什么灵根，没修行过，一直就在小姐屋子里做些杂事。”

　　“浅酒从小就跟着你们小姐？”齐言舟又问。

　　“没有，但也很早了，大概三小姐四岁的时候来的。”

　　“没在你们盐道什么的其他地方干过活？”

　　“没有。”

　　齐言舟沉吟片刻又问，“清茶传音决是什么人教给她的？”虽然传音决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法术，但一般要有门有派的人才会学，路边的野丫头怎么可能会这门法术？齐言舟这时候倒是不怼天怼地了，事无巨细的询问。

　　席叔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姜磬岩，姜磬岩点了点头，席叔这才回道，“清茶的娘亲是那个人的丫鬟，当年那人去道苍宗修行，将清茶娘一起带走，然而……后来清茶的娘亲自己回来了，生下清茶，教她修行，并把传音决教给了她。”

　　齐言舟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又开启了怼天怼地模式，“你这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含糊不清的，好像我对你姜家有多了解，那个人是谁啊？然而发生了什么啊？”

　　林高昂在一侧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师父……救我。他看着姜磬岩和席叔尴尬的神情，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默默的掏出门派玉牌，和齐言舟传讯，“一口老血：师兄，那个人说的就是姜依然，然后……然后什么你也知道了啊。”

　　齐言舟看了玉牌一愣，姜依然，之前道苍宗那个人称依然仙子的祸害？当年害的他数个师弟神魂颠倒，有一个到现在还无法突破情关进阶呢。哦，后来是听说这个姜依然和一个魔族的什么人好了，带着道苍宗的几件法宝私奔了。

　　之后她那魔族相好被众人围剿，跌落山崖死了。而她也在此后不知所踪。当年可是一度被称为修仙界的耻辱，怪不得这个姜磬岩不肯说出她的名字呢，想来这也算是家门之耻。

　　齐言舟将定胳膊的法决收回，对着胳膊说道，“我问你几句话，能好好回答嘛，伸食指，不能好好回答嘛，我就把你砍了，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迫于威逼，胳膊忙不迭的伸出自己的食指。

　　“你是这院子里的人？不是的话伸中……伸大拇指。”

　　食指。

　　“三小姐身边的人？”

　　食指。

　　“这就是清茶的胳膊了嘛！只是她其他地方在哪儿啊？”李婶在一旁叫道，被齐言舟白了一眼之后立即低头闭嘴站到了后面去。

　　“清茶？”

　　食指。

　　齐言舟顿了顿，又问，“你所用的可是道苍宗的碎魂决？”

　　食指。

　　看着这家三个人疑惑不解的样子，林高昂在一旁好心的为他们解释，“碎魂决是道苍宗不传的秘法，门下弟子出事儿又要向宗门报告些重要的事情，就将自己的魂魄搅碎，留一股念力在什么东西上，可以代为传达消息，有的可能是石头，有的可能是动物，这位清茶姑娘是将念力留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想来当时情况凶险，她只能如此，只为了能留下一点讯息。”

　　“哼，不传的秘法？好像别人多想学似的”，齐言舟不屑的说道。

　　“是，我师兄的意思是，碎魂决施行的时候要将自己的魂魄搅碎，以魂魄作为施法的代价，也就是断了轮回的可能，自此之后，上天入地都没有这个人再存在了，所以也没什么人愿意学或者用这个法术。”林高昂连忙帮自己的师兄解释，生怕在别人面前坏了悠谷的形象。

　　“那确确实实是凶险的禁法了”，姜磐岩在一旁由衷的感叹。

　　“而一般情况之下用了这等法术。一来传达的信息不完整，或者和施法者想说的内容相反。就像这截胳膊，它想告诉我们点什么，还得靠我们自己猜。

　　二来碎魂决是将死者的全部记忆都刻在传递物之上，不会思考。你问他什么都会老实回答，如此一来死者生前做的一些隐秘的事情便会公之于众。所以现在越来越少人用这个法术了。”林高昂看着面前的这截胳膊，不由得心生倾佩，“如今再得一见，实在是……”

　　“你看着这截断胳膊也有这么丰富的感情？”齐言舟一口打断他的话。林高昂此时此刻，心中有无数感人肺腑的话，也都变成了恨不得一巴掌把大师兄拍回悠谷的想法。然而实力不济，只能心里想想。

　　“碎魂决时间有限，有你发表感想的时候，这念力都快到头了”，齐言舟又看向断臂，“害你的人是浅酒？”

　　大拇指。

　　“就是，我就说浅酒明明毫无灵根，怎么能害你一个练气二阶的人呢？”席叔在一旁问道，“何况我明明看到浅酒也死了。”

　　“一条胳膊，最好是能回答你这么多问题”，齐言舟又问，“所以是其他人？”

　　食指。

　　“另外的人是这院子里的？”

　　大拇指。

　　“浅酒死了，可是他们之间有问题？”

　　手臂犹豫了片刻，伸出了中指。

　　齐言舟眉头一皱，“死的不是浅酒？”

　　食指。

　　“你端这碗润灵汤，可是想提醒润灵汤有问题？”

　　食指。

　　问到这儿，手臂已经摇摇欲坠。齐言舟见状，淡淡的说了一句，“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三小姐和夫人那儿我会帮你说的。”

　　听他说完，手臂点了点，就像一个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悬在空中，那样子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齐言舟难得好言好语。

　　断肢飘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指了指纤织院的方向。

　　“指的是什么人的房间？”齐言舟问一旁的席叔。

　　“大概是三小姐的闺房。”

　　齐言舟略一沉吟，“三小姐没事儿，你放心吧。”

　　手臂听闻，冲着齐言舟猛地伸中指。

　　“哎！你这胳膊怎么回事？还蹬鼻子上脸了？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照看你家三小姐不成？”齐言舟好话说不过三句。

　　胳膊猛地伸食指，又用力的拉了拉齐言舟的袖子。

　　齐言舟深吸了一口气，“行行行，看在你用了碎魂决这么凶险的法术，不答应你显得我很没良心，我会代你照顾好你家三小姐，一直到看她结婚生娃，可以了吧？”

　　胳膊听闻，在空中点了点，猛地坠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眼看着清茶的断肢没了声息，似乎是碎魂决时间已到，席叔大概是被怼的习惯了，毫不犹豫的就问道，“哎？你怎么不多问问？我这还没想明白呢，什么死的不是浅酒，那死的是谁？我明明看见她了，还有润灵汤有什么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只能筑基九阶，修行是讲究悟性的。”齐言舟附身拎起那只胳膊，递给姜磐岩，“怎么说这位清茶为了你们姜家连魂魄都不要了，就剩这截胳膊了，还是好好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