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26 ...
-
那是一个天气不错的午后，阳光筛落下树隙，像是数道金线勾勒着落满树叶的石板路。
林风提着纸袋从书店出来，碰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每年都会在程霄墓前偶遇的年轻男子。
浴着深秋的阳光，空气中有烤面包新鲜的香气，林风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块被绵绵阴雨笼罩的青黑石碑。
不怪他这么联想，那是这些年他们唯一会碰面的地方。
像是段不停重放的影像。
他甚至觉得奇怪，对方也会有穿着休闲漫步在街道上的时候。
“你好，一直没有自我介绍……”
坐在咖啡厅里，林风有些拘谨。常年的独居使他变成了一个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
“林风。我知道你。”
男子靠在沙发上抽烟，阳光中金色粒子飞舞着，和袅袅烟雾纠缠在一。他的面庞看上去很虚渺，眸光像是晃动的湖泊光影。他身上有一种和程霄很像的东西。具体是哪里，林风说不出来。
“他不会喜欢看到你和我坐在一起的。”男人说。
“谁？”
“程霄。”
这个名字的主人，早已经化作尘埃，可在他口中却像是仍具有喜怒的鲜活个体。那个异常英俊的男人冲他微笑，那微笑让人很没有实感，像是裂开的伤痕，他肯定地说，“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林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他点个头，然后就可以听到一段故事，一段不一定会让人愉快的故事。
“那么你是谁？”林风问。
“我叫柯孟，是他的前男友，他当年为了逃离我，选择了回国。和我在一起是件痛苦的事情，我可能把他逼得发疯了，可他的离开也把我逼得发疯了，我抛下一切回国找他……”
他把烟蒂倒立在烟灰缸中，灭掉了，“为了彻底逃离我，他死了。”他的故事也灭掉了。
他站起身，“谢谢你给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
林风看着桌上倒立的烟蒂，苍白的烟灰中仍透着微微的红。
一些被时光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两人究竟何处相似。
程霄抽烟的样子，和这个人很像。
林风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会很愤怒，会冲出去问个究竟。可他没有。
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颗心破碎只需要一秒钟，把它修补好却要划伤很长的时间……
卡布奇诺和甜面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邻座的小女孩正格格娇笑，门口的彩色风车转得让人目眩，窗外一对情侣依偎走过……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干嘛，专程打电话来说想我？”周书洋照旧没个正经样子。
“是啊。”林风说。
“不对，你很不正常。”周书洋警觉，“你肯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被发现了。”
“啊啊啊你个坏东西，我在外面拼命赚钱，你却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你从来不说想我，也从来不说爱我，还老把我从床上踹下去！”
“我想你，我爱你……”林风说，“不过，还是要把你从床上踹下去，你太重了。”
周书洋下了班机赶过来的时候，林风正在整理房间。
地上摆着之前那个纸箱，不过已经打开了。
林风坐在一旁，正在翻看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一些速写册子。
“我可以碰吗？”周书洋很乖地坐在他身边，显然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可以。”林风说。
从决心打开这个箱子起，他已放下了那份执念。
即使得到肯定答复，周书洋还是不敢怎么乱碰。
林风揽过他的肩膀，和他合看手里的一本册子。
“你以前画的这么丑吗？”周书洋直言。
“建议你重新组织下语言。”
“这种魔幻写实的手法，真让人叹为观止。”
周书洋胆子大了，开始一个人在箱子里寻宝，书籍，袖扣，杯子，领带，还有……他拿起最底下的相册，正在打开，里面忽然掉出了一封折好的信，“咦……”
林风把那封信抢了过去，内容寥寥几语，他无暇去看，只最上方的两个字便刺痛了他。
是的，那是程霄的遗书。
他曾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即使在那个男人说完那个故事之后，他还是那么认为。
“上面写的什么？”周书洋凑过来。
林风把那张纸递给他。
“小风，我走了，我早该走了。还记得那天江边的重逢吗，其实在那天我就该死掉的。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对不起要让你这么难过。”
隔了两行，还有一行小字，可能是后来折回来写的，字迹异常潦草，“冰箱里有炒饭，起来记得吃。”
程霄。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周书洋合上信纸，看见林风站在窗户边。
外面天黑得很快，一大块乌云压在天边，灰色的鸟成群飞过，像是快要下雨。
他捂着脸，手指上全是泪水。
周书洋从后面抱住他，有泪水淌在他的手背，他将他揽得更紧。林风没有回头，他反手摸着他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似乎有极强的抚慰作用，他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随之崩塌瓦解，可终究还残留着一点酸楚。
风烈烈地吹着屋子里一扇没有关的窗户，不时发出砰砰的响声。
如注暴雨猝然而至，世界顷刻天昏地暗。
“周书洋，你能用他的声音跟我告别吗？”林风请求。
“小风，再见，再见，再见……”他说了许多许多遍，数也数不清。
程霄，再见。
林风的心里也在说。
隔了这么多年，才有了这场正式的告别。
上天没有剥夺他的礼物，因为这份礼物从没有真正属于他。
是插曲，是意外，是赏赐。
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份属于他真正的礼物。
林风转过头，揽住周书洋的脖子，垫脚吻了上去。
缠.绵的拥吻中有泪水的咸涩，有雨水的冰凉，也有热烈的情感。
天还是那么黑，像是一望无际的绝望。
可是世界不会毁灭。
人生也不会全然被绝望占据。
每个人都知道，风暴后会是一个崭新而明亮世界。
**
那是不知道在一起的第几个年头。
也许是那天风很清，天很蓝，周书洋忽然来了兴致，从半空中捉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胸前，“小风，我们结婚吧！”
林风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的结果是将人直接踹下了山坡。
他犹犹豫豫地探出头来，看到周书洋趴在山坡下一动不动。
脖子歪在一大丛狗尾巴草中间。
他该不会……
林风的脑海里嗝屁扑街翘辫子之类的词层出不穷地往外冒。
“喂，周书洋？”林风戳了戳他没有生气的身体，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手指探到鼻下，也没有呼吸。
林风一下慌了，“好了好了，我跟你结婚，你醒过来好不好？”
可还是一片死寂。
惊恐像是逐渐放大的黑洞吞噬掉他的思考能力。在如雷的心跳中，他听见自己竭力冷静的心声：不行，他不能呆在命案现场，他得想个办法处理尸体！
他张望四周，希望没有人看见。
然后看到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惊慌失措地跑走，在这种紧要关头都不忘抱起自己的小皮球。
林风的尸体拖到一半，本来就没劲了，这会吓得直接撒手了。
“好痛！”周书洋的头磕在一块小石子上，也装不下去了。
“有毛病啊你，你没事装什么死啊！”
林风气得往他的头上丢草叶子，被周书洋抱住腰整个拖了下来，他笑着翻身将他压在下面，栗色发丝垂下来，身上全是草叶的清冽的气息，“我不装死，又怎么会听到你说愿意跟我结婚？”
“我哪有那么难说话……”林风不承认。
“没有吗？”
“没有。”
“那么，很好说话的林风先生，你能不能喊我一句老公？”
“滚——！！”
周书洋俯下身，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又亲在他的鼻子上，又亲在他的嘴巴上，像是一只大型犬在给自己的东西做记号，一边亲还一边撒娇，就是那种吃多了牛奶糖的声音，又粘又甜，“小风，就叫一声嘛~”
林风被甜得有点发昏，迷迷糊糊就喊了一声，“老公。”
周书洋露出得逞的笑，从袖子里面拿出录音中的手机，得瑟地晃了晃，“哇，值得纪念的日子。”
林风气得去抢手机，一番斗争下，他终于将人狠狠按在了地上。他本来是要恶狠狠地说几句重话，可他的视线却离不开对方混乱中散开的衣领，周书洋也注意到了，故意往旁边靠了一下，使得那片衣领更开。
“小风……”周书洋喊着他的名字，带着很重的气音，显得格外勾人。他的手指爬来爬去，快把他的理智都给拽没了。
“等等，我刚刚在附近看见个小孩……”林风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
“是后面那个吗？”周书洋问。
林风转身。
刚刚的小男生和被他喊来的家长站在不远处，已经看呆了。
“人已经走了。”周书洋这句话说了已经好几遍，可林风还是拒绝把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
太丢人了。
真的太丢人了。
周书洋在一旁看手机，看了一会拉下他的手指，屏幕贴脸凑过去，“你喜欢哪个国家？”
“干嘛？”林风恶声恶气。
“结婚啊。”
“不是要先求婚吗？”怎么说都是大事，这样太草率了。
周书洋从口袋里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编的一个狗尾巴草戒指，“求求你，嫁给我。”
“啊呸！”林风唾弃地从旁边也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是我求求你嫁给我！我是你老公！”
“好的，老公。”周书洋非常愿意。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藏到后面，“还是等下去买个戒指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嗯嗯，老公说什么对。”
“你说话正常点。”
“小风，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w＼*）……”
“好喜欢你垫脚的样子！！”
“你可以去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2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