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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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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他尖叫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你是个懦夫,阿不思——懦弱,而不敢拿取你应得的,我们应得的!”见到这位曾经如此伟大、强大、英俊、活泼的巫师变成这样蠕动的肉块实在是件令人心碎的事情。
邓布利多再也无法忍受这场面。他跪下,拾起魔杖——那只魔杖。他的姿势像一张弓。(他很想知道,是向谁鞠躬,还是向谁弯弓)他试图忘却所有时光——他们并肩坐下,指尖轻敲书本,每每找到有关老魔杖的线索心脏便更快地跳动。他试图忘却他们一起练习决斗的时光。他曾经如此高兴,终于能够找到一位与他对等的人。他试图忘却在他们决斗训练结束后、他们是如何彼此谦恭地弯腰。然后,阿不思便会将自己汗湿的手掌伸向盖勒特,拉他起来。或者盖勒特会帮助阿不思站起来。他们似乎总是轮流获胜。盖勒特在前次决斗中击败了阿不思,今天就会轮到阿不思获胜。
但邓布利多今天不能再抓住格林德沃的手了。他不可能简单地修复由他们交手的几道肮脏咒语所造成的另一个人的伤口。接下来不会有一场关于这次他运用何种策略——来击败不可战胜的魔杖的愉快的讨论。
“我讨厌你!”格林德沃再次尖叫道,他的声音由于痛苦和憎恨而嘶哑。
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同时也无法将视线离开这幅画面)的邓布利多,最后一次越过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纽蒙迦德的官员带领格林德沃离开。由于这场战斗所造成的多处伤口,他很是虚弱。最后一次,他们四目交会。盖勒特的严重再也没有愉悦的闪光。现在,它们在狂野地燃烧着。
“我爱你,”阿不思温柔地说。他的手指缠绕着老魔杖——那曾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梦想。现在它将会作为一个提醒,提醒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傻瓜才会去爱。正是爱,让他如此软弱。
他离开了,不是作为胜者。他的双眼充满沮丧,每一步都要消耗他极大的力气。他从没感到自己如此地苍老过。还有多少年——他很想知道,他还要承担这份责任多少年——以及忍受对自己错误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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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事物司有一个一直封禁的房间。那里蕴藏着一种力量,兼具美好与恐怖,超越死亡,超越人类的智慧,超越自然的力量。也许,那是神秘事物司里值得研究的众多事物中最为神秘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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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和你一起去。”阿不思沮丧地说。
“什么?”柳树下的盖勒特从他坐的地方跳起来。他刚刚研读的书从大腿上掉了下去,落在尘土之中。“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能和我走?”他尖锐地问。
阿不思感到胸中一阵刺痛。他讨厌让盖勒特失望。“我真希望我能去,盖勒特。”他柔和地说。
“是因为你妹妹,对不对?”盖勒特阴暗地说,没有看阿不思。
“阿不福思下个月就要去学校。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阿不思召回书,抚平起皱的书页,把它递还盖勒特。另一个男孩的手坚定地握住了阿不思的手,后者仍握着那本书。他们目光交汇。当盖勒特开口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寻常。
“我们一定要做这件事,我们两个。其他人都做不到,你知道的。我们距离找到他们如此接近。”
阿不思垂下目光,看着他们的手。“还有其他伟大的巫师可以陪伴你。”说出这样的话很心痛。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和盖勒特一起去旅行,去寻找死亡圣器。在梦想和计划了数周之后的现在要放弃它,实在是痛苦。
阿不思总是认为盖勒特的双眼有一种魔力。就好像它们有某种吸引力。当盖勒特说出下一个词,它们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阿不思转不开视线。
“但我想和你一起干。”他更紧地攥住了阿不思的手。
阿不思不坚定地微笑着。盖勒特让他难以下决定。就好像那决定从未足够坚定。能够摒除那令人着迷的想象:盖勒特·格林德沃与阿不思·邓布利多——无敌的死亡的主人。
“我身负重担。”他遗憾地说。
“是的,你当然有!”盖勒特激烈地回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阿不思,你不能扔掉你的才华!你不仅对一个人负责,也应对所有的巫师负责!”
“我明白,我明白。”阿不思叹了口气,“我们必须理智,而不能总是满足个人需求。有时我也不得不做出牺牲,对吗?”他问她的朋友,祈求他同意他的话,抛弃他糟糕的良知。
“我知道你爱她。”盖勒特说,令人惊讶地温和,“而最终,我们的计划也会对她有所帮助。她再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像那些麻瓜对她做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在任何年轻女巫身上。”
阿不思解脱般地微笑着。没错,盖勒特是对的。他们是为了阿利安娜而这么做,他们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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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前校长阿芒多·迪佩特给他使眼色,祝他在新办公室的首次约会走好运。然后肖像上的他就又闭眼装睡。
“进来吧。”邓布利多喊道。
一男一女进入,脸上都挂着紧张的微笑。
“啊,卢平先生和夫人。”邓布利多回以微笑,他们都招了招手。“请坐。”他们坐下后,他便说,“现在,你们想跟我谈什么?”
两个人局促地相视一眼。卢平先生摘下眼镜,在手指间搅动着眼镜,说,“是关于我们儿子的。他今年十一岁了……”他的声音无望地消隐。
“冰镇糖?”
“谢谢。”卢平先生嘶哑地说,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接过了糖果。卢平夫人仅仅摇了摇头,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提包。
“他是个巫师,我们敢保证。”她说,“他很有天分,是个好孩子。他很愿意来这儿。”
“我很乐意见见他。”邓布利多礼貌地说,等待他们说出问题所在。
“问题是,”卢平夫人开口,却再次消声。
“我们去年听过您的演讲,是关于麻瓜血统同等权利的,”卢平先生说,仍在努力剥掉柠檬糖的包装纸,“我们想知道……我们希望……也许您也有相同的态度,对……狼人。”
邓布利多微微惊讶地抬起一条眉毛,但在他开口之前,卢平夫妇紧张地喋喋不休起来。
“他值得这个机会——”
“——多好的一个男孩——”
“——总是梦想着进入霍格沃茨——”
“——会很努力学习的——”
“——不会比其他小孩费力——”
“——,当然,已在狼人登记处注册——”
“——应该像个正常男孩一样成长——”
“——不是他的错——”
“——真的很聪明——”
“——从不伤害任何人——”
邓布利多最后抬起一只手让他们住口。“我懂。”他平静地说,“我会去看看我能够为你们的儿子做些什么。”……
他与一些老师探讨这个问题。波普娜·斯普劳特提出种植一个打人柳来守卫狼人学生变形时的房间的点子。
“我需要更多的凤凰肥料,这样学习开始时柳树会长得足够茁壮。”她很在理地说。
“我相信福克斯愿意来做出贡献的。”邓布利多说。
“很好。”然而接着,波普娜·斯普劳特变得非常紧张,“如果有人发现了呢?”
“我们要小心行事。”
她担忧地要着她粗糙的手指,“如果校董事会听说你批准一位狼人入学,一定会解雇了你的。”
“我愿意承担风险,”邓布利多挠了挠小小的打人柳看看它是否会反应。它没有让他失望。其中一个枝条打碎了他的眼镜。草药学教授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我告诉过你不许碰它了。
“但你也要考虑到其他学生。如果你不好好保护,麻瓜血统的学生将会陷入危险之中。神秘人将会确保下任校长是一个纯血种的狂热者。值得吗?仅仅为了一个男孩?”
“如果不值,还有什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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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安娜!噢梅林,阿利安娜!”坎德拉·邓布利多哭喊着冲到她女儿的旁边。
阿不思震惊地盯着他的小妹妹。他几乎认不出她来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前前后后颤动着,就好像她甚至不知道她在那里。她的头发向各个方向摊开,让她看起来很疯狂。鲜血从她的鼻中流出,她的手指痉挛般地抽动着。
“阿利安娜!对我说话啊!阿利安娜!”他们的母亲绝望地哭喊着。
“他们——他们——袭击我,”她突然噎住了,用一种与通常的愉快的小女孩的声音截然不同的声调说。
“谁?他们是谁?”他们的父亲急迫地问。
阿利安娜加快了呼吸,焦躁不安,她换气过度了,“爸爸——爸爸——让他们走开——那些男孩——”然后她的眼珠上翻,只能看见一片空白。
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狂暴地冲出门,魔杖高举过头,准备好战斗。
“爸爸,等等!”阿不思喊道。他想要与追他(他不知道是去帮助他的复仇还是阻止他),但接着阿利安娜的头向后翻了过去。看起来就像她的脖子被拧了过去一般。阿不思在她身旁跪下,绞尽脑汁想一条能够帮助他失去意识的妹妹的好咒语——
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因袭击了三位麻瓜而被送进阿兹卡班。阿不思因此恨他。他们父亲抛弃了他的家庭,留下他的妻子来照顾精神不稳定的女儿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阿利安娜需要始终不断的照顾——坎德拉·邓布利多如何去工作养家呢?他们不得不离开了他们的家,搬到了戈德里克山谷,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也将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不亲近任何人。他们不得不隐藏自己和撒谎,不断撒谎……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就不能更理智一些吗?为什么他要如此鲁莽地追赶那些麻瓜们、而不过过脑子?攻击他们有什么好处?那样对他的女儿没有半点帮助,而只会让一切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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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亲自去拜访卢平夫妇,带给他们这个好消息。他没料到他们会反应如此强烈。卢平先生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断上下摇晃着,以至于都有些发麻。卢平夫人用力擤着鼻子,一遍一遍告诉他他们有多么感激。
当他们感谢了他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让他走出门,他瞥到一个年轻的男孩疯狂地在他的床上跳跃、唱着喜悦之歌,大部分的歌词都是“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父母对他们子女的爱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邓布利多沉思着,年轻的莱姆斯的父母再一次含泪告诉他,“这是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真是太谢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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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使我们变得盲目。它会让我们做出一些在通常情况下绝不会去做的事情。它会使我们的行为失去理智。它会使我们在我们应该更加自己地注意时闭上双眼。阿不思本以为那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不是他,霍格沃茨史上最有才华的学生,开罗国际炼金术大会开拓性贡献金奖,威森加摩英国青少年代表(见《死亡圣器》第十八章)……等等在十八岁年纪获得的荣誉。不,他正是因为过于聪慧,才会被一些比如爱情的东西所蒙蔽。这不是说他害怕爱。他仅仅是确信自己能够保持镇定——如同他在复杂的情况下也能够做到的那样。
当他初次见到他,他所有的信仰都被冲走。
“那么你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他陈述道,而没有问候。他的右嘴角微微上翘,就好像发现整件事情相当有趣。他的英语很完美,但却有一口明显的口音。他每个词都说得很清晰,加重每个音节。阿不思发现这样有些奇怪的可爱。
“是的。”阿不思回答,“那你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了?”
“你真以为变形时间的不可能的?”
“你度过了我两年前写给《今日变形术》的文章?关于变形的界限?”阿不思带着越来越浓厚的兴趣看着另一个男孩。以前从没有人提到过这一点。他仅仅概括地在那篇文章中探讨了时间的问题。
盖勒特简略地点点头,“那是篇很差劲的文章。”他轻蔑地耸耸肩,给了阿不思另一个自鸣得意的笑容。
阿不思有些脸红。他也知道那不是一篇引人入胜的文章。虽然文章本身没什么错误,但也同样也没能给人以启示。当他写的时候很仓促,也没有如他所愿般进行过多的研究调查。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点。他因为这篇文章还收到不少赞赏。
“一点也没达到你通常的水准。”盖勒特继续说,眼里微微闪烁。
阿不思微笑了一下,感受到一种幸福的温暖感觉在体内散开。来自这个年轻男孩的公正评价比起来自校长或甚至是魔法部部长的溢美之词,对他都意味着更多。他们都是老傻瓜,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年轻人的观念。
“我知道。”阿不思直率地承认。“你还是第一个注意到那是一篇全是废话的文章的人。”
盖勒特吃吃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满感染力,很快两个人都一齐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认为变形时间是可能的?”他们一平静下来,阿不思就立刻问道。
“当然。”盖勒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你应该知道喀耳刻——”(注:希腊神话中将奥德修斯的人暂时变成猪,但过后指引他们归家旅程方向的女巫)
“阿不思,忘了喀耳刻,”盖勒特打断他,阿不思给了他愉快而好奇的一眼。说“忘掉喀耳刻”差不多是一种大逆不道(lèse-majesté)。喀耳刻被广泛地认为是最擅长变形的女巫。引述她绝不会出错。没有喀耳刻,变形术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是另一个时代。”盖勒特的声音现在几乎算得上是人着迷,他的眼睛深透他的灵魂。“当然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依赖一个几个世纪以前就死了的巫师?忘掉所有那些传统,我们拥有未来。应由我们去进行改革。我们再也不需要那些典据。全部的体系都太过时了。我们需要的是革新。”
阿不思慢慢地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盖勒特是对的,在每个方面。终于有人懂了。终于有人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那种一切事物对你来说都是过于渺小的感觉。
“我当然是对的,”盖勒特简单地说,他的唇角再次弯曲成带有一些揶揄的弧度,“我实验过了。我设法变形时间。”
阿不思张口结舌。“不可能!怎么办到的?”
“我向人们借给我一些他们的时间,然后把它们以花的形式保存。被节约的时间可以很轻易地释放:你只要触摸它,时间就全都会回来。”
“这简直……不可思议。”阿不思不得不承认。齿轮在头脑中旋转。这是多么一件醉人的新概念!只要想一想你可以用这些额外的时间做什么!这意味事巫师可以掌控时间!但这真的可能吗?在考虑中有没有什么差错呢?
“但我不知道那是否可以被划分在变形这类魔法中。”他提出他的观点,“我想你只不过改变了它的形状,而本质仍是时间。如果你把它与一种简单的变形——比如把镰刀变成苹果——进行比较,毕竟苹果中可没有任何镰刀的影子。”
盖勒特沉思,指尖轻点下巴,几秒后说道,“那变形一个人类的躯体呢?巫师可以让他们自己隐形,或是变形成动物——但他们难道不再是人类,即使化身为另一种形态?”
“我想那应该算是擦边球吧。”阿不思真的很享受这次对话。就好像是一盘棋赛,场所却位于他们的头脑之中。
“我们明显需要一种更为精确的定义,就是什么样的魔法才算得上是变形术。”
“那将会革新整个变形术的主题。”
盖勒特沾沾自喜地耸耸肩,“唔,那样很好。也许给你的新文章一个好材料,对吗?”
“你会帮我写吗?”阿不思冲动地问道。
“当然。”两个男孩交换了一个微笑,有一种他们早已彼此相识相知的感觉。
“你对你以前的观点没有自己的想法,嗯?”盖勒特和善地说。
“什么意思?”阿不思困惑地问道。
“唔。自从我读过了你的文章,我就想证明你是错的。而现在,你因为我花了两年时间钻研的一句话就改变了。”
“我很抱歉。”阿不思冷嘲地说。
“那很英明!”盖勒特反驳道,喜气洋洋地大笑。
从那以后,阿不思就会做盖勒特想让他做的任何事情。每当盖勒特提出一个话题,就在阿不思的脑中拉响一个警铃,他变成了一个瞎子。阿不福思想要警告他。粗鲁没文化的阿不福思却可以将问题看得更透彻——因为他并没有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但阿不思无视他。无视他弟弟,无视所有那些毋庸置疑的迹象。他能够看到的,只有盖勒特迷人的微笑,他无忧无虑的笑声,他敏捷的思维,他的双眸——阿不思相信他可以在那里看见他自己。
他那时很快乐,在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他很高兴和盖勒特在一起。很奇怪的是:盖勒特被德姆斯特朗开除了。阿不思的家没有余钱了。他们的母亲死了,而阿不思不情愿地呆在家里。他们不知道在阿不福思返回霍格沃茨之后,阿利安娜会怎么办。他们面临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而阿不思和盖勒特却仍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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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他嘶哑者声音说,“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作为——回报?”西弗勒斯张口结舌。
长时间的沉默,邓布利多近距离地看着他。那么他的前学生真的爱莉莉·伊万斯。爱她爱得如此强烈,能够让他与宣誓效忠的黑魔头敌对。奇妙。非常奇妙……
“什么都行。”西弗勒斯·斯内普终于回答。
太容易了,用爱情去掌控人真是太容易了。邓布利多事实上可以利用斯内普的感情让他做一切事情。如他所见,他对莉莉的爱足够强烈,胜过对詹姆·波特的憎恨。这个曾经毫不显眼的学生突然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邓布利多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勇敢的、反抗他们主人的食死徒。确实,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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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永远不能令人满足。爱情不能够将盖勒特从黑暗中拯救。让邓布利多赢得他们之间的“著名的决斗”的也不是爱。他误置的感情——他的恐惧——只会让他犹豫不决。他曾变得如此胆怯,简直无法面对他。仅仅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没能够早些对抗他的老朋友,就会有多少无辜者死亡?
“詹姆,拜托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慎重选择保密人。”
“我们已经选好了。”他的前任学生倔强地说。
“是谁?”邓布利多警惕地问,已经知晓了答案。
“小天狼星。”
邓布利多闭上双眼,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已经有证据你身边某个亲近你的人是个间谍——”
“不是小天狼星。”詹姆坚定地说,充满了信任,“他就像是我的兄弟。而且他也爱莉莉和哈利,和我一样多。”
“詹姆,”邓布利多耐心地说,“爱并不足以保护你抵抗伏地魔。他知道许多我们从未遇见、想象不到的咒语。小天狼星……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
“二十一岁。”詹姆纠正他。
邓布利多悲伤地摇了摇头。他望着詹姆下定决心的脸孔,感到自己内心一种混杂了友情,担心,遗憾,也许甚至是轻蔑的感情。如此年轻,如此顽固,如此信任,如此理想主义,如此幼稚,如此愚蠢……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保密人。我会提供必要的保护措施。”邓布利多提议道,尽管他知道答案一定是“不”。
“小天狼星也可以办到。”詹姆如他所料地说道。
“那么很好。”邓布利多严肃地同意道,“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借走你的隐形衣吗?我想看一看。”
“当然。”詹姆简单地说。他不知道他是多么欣然地交出了它。想想那些男孩为了偷偷去厨房而使用了死亡圣器中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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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错误地信任了小天狼星。邓布利多是对的。甚至是最好的朋友也会辜负你。然而……然而詹姆和莉莉是对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为公认为当今最伟大的巫师,却从未能够击败伏地魔。一个一岁的小婴儿却做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爱成功了,而那支不可战胜的魔杖却失败了。爱比死咒更为强大。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如此强有力。
但阿不思没有去想谁对谁错,以及莉莉是如何正确运用这份古老的魔法,反而无声地哭泣,和停栖在肩膀上福克斯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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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在难以入睡的夜晚,阿不思就会坐在桌旁,构思一封信。
有时那些信充满了愤怒(你怎么能?!),有时充满了愧疚(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应该阻止你。),有时充满了悲伤(你如否如我一样孤独?)。
它们都会勾起那个充满生动讨论的夏夜的回忆,他们两个背靠背,每人手中捧着一大杯热巧克力,盖勒特的卷发在他的后颈搔痒,当他们其中一个大笑时,引起另一个身体的振颤。
有时,信中诉说着深深的苦涩(阿不福思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你),有时他们则表达着希望(你体内是否还有一部分仍记得?)。
他们总是道出了邓布利多教授的激情,这位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校长,国际魔法联合会主席,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平时不能容忍自己放纵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他写这样的信的频率越来越低。他肩负重任。
但有时,他绝望地想讨个明白(人们似乎总是期待着我解决一切问题。他们没看出来这个年老睿智的巫师也不过是个凡人。);有时,他希望有人能够给他建议(是否仅仅是诱惑?或者圣器这次是否能够真的起作用?〉。
阿不思没有真正信任的人。也许米勒娃和海格算,但通常却是截然相反。没有人有胆量挑战他。好吧,他有时收到一些来自西弗勒斯的讽刺评论,但通常每个人都不过是在扮演他分派给他们的角色。
这些方面的焦炭的唯一见证人是福克斯——幸运的是,他没有以适当的尊敬来对待这些信件,而是常常在其上踏过,啄一啄,甚至有一次在上面方便。
阿不思也没有寄出一封信。他总会在喝完他的热巧克力后,就把它们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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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认为,在你一百三十岁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会真正使你感到吃惊。虽然如此,在一个相当健全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告诉阿不思·邓布利多关于友情、背叛和三个男孩成为未注册的阿尼玛吉——靠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仍是大大吃惊。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是如何向他隐瞒的。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他们如何从禁书区拿到所有这些书的?他们如何设法弄懂了书上写的内容、甚至连邓布利多本身也认为这些书艰难晦涩?而他们又是从哪里取得了所有这些被禁止的魔药的非法原料?阿不思认为这简直就是奇迹。
“唔,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来帮助莱姆斯,不是吗?”他的前学生简单地评论道。
而且,他是如何从阿兹卡班逃出来、而以前从未有人成功过?他如何能够找到对抗成百上千个摄魂怪的方法,在他们榨取了他的力量好多年之后?
“是因为那张照片。我知道了彼德就在霍格沃茨。如果他听说了伏地魔的归来,他就会杀死哈利!”
“我了解了。唔。我明白了。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呢?”老校长在一次允许自己的好奇心泛滥。
“当然。”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是怎么变形成阿尼玛吉的。你只不过改变了外形,而本质仍是个人,是这样吗?这就是为什么莱姆斯也能够保有他人类的思想,甚至当他是狼人形态的时候?”
“我估计那就是原因。尽管我也不确定。不过,魔法如何起作用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它起作用了。”
这番交谈让阿不思陷入深深的思考。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如果要使用隐性衣,这些年轻人会比他更为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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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爱使我们强大。爱可以让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创造出最强大的守护神。爱可以把伏地魔驱赶出哈利的思想,因为它要忍受太多,也太痛苦了。
因为爱总是会留下伤害。
“我不在乎!我已经受够了,我也看够了,我要摆脱掉,我要结束一切,我再也不会在乎——”(见《凤凰社》第三十七章)
阿不思明白哈利抛给他的每个愤怒的词语。阿不思也看够了。他见过太多的人承受爱的折磨。他的弟弟阿不福思,花数小时坐在他最爱的妹妹的肖像前,冲她讲话。西弗勒斯·斯内普,在他得知他伟大的爱情死亡了之后就崩溃了。莱姆斯·卢平,在他的朋友全都离开之后,完全变得孤独、离群。纳威·隆巴顿和哈利·波特,不得不在没有双亲的情况下成长。
然而,阿不思不能让自己不去在乎。每次他见到哈利承受着另一个重负而拼命努力时,他的心就再次破碎。他希望他能够不让这个男孩承受所有这些痛苦。他想让哈利变得开心——那个更伟大的利益太该死了!
“你确实在乎,”他告诉哈利,“你很在乎你的感受,简直要痛苦死了。”
“我——没有!”
“哦,不,你有。你现在已失去了你的妈妈,你的爸爸,还有除了父母之外你所熟悉的最亲近的人,你当然会在乎。”
“你不了解我的感受!你——站在那里——你——”
但阿不思了解这种感受。那大概是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却仍痛苦如初。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阿利安娜……他们都走了……都是他的错……阿利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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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筋疲力竭地穿过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一切都寂静无声,但他能够看到每张隔间里的笑脸。年轻的男孩子们在玩噼啪爆炸扑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害羞地手挽着手,一个父亲把锅形蛋糕分发给全家人……阿不思继续走,穿过走廊,直到进入最后一个隔间,那里还空着。几乎是空着的。
在隔间的角落,坐着一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身影。那位老人正在读一份《魔咒创新》(以下杂志出处参见《死亡圣器》第二章)。邓布利多疲惫地瘫倒在他对边的座位上。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现在可以休息了。
就在这时,格林德沃放下了手中的杂志,邓布利多再将近50年之后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纽蒙迦德的囚禁岁月对他曾经的朋友并不温和:大部分牙齿都掉光了,仅剩的头发从头皮伸出,有如弯曲的电线。但当那凹陷的眸子凝视着阿不思时,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了。取而代之,他见到了愉快的闪烁双眸,金色的卷发,年轻健康的肌肤,右嘴角的弧度。
“你在1971年《实用魔药大师》发表的论文有一处错误。”盖勒特宣布说,带着熟悉的淘气,每每当他开始一番交谈的时候就会这样,仅为了戏弄阿不思。竞争总是在他们之间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不是为了击败对方,而是为了互相促进,挑战自我。
“哦,真的啊。”阿不思双臂在颈后交叉,往后一靠。他惊讶地注意到他的肌肉没有像以往那样表示抗议。当他的脸不禁微笑时,他的皮肤也不像以前那样因为皱纹而显得不自然,“你的意思是那篇《中世纪晚期炼金术的教训》?”
“我难以相信你把阿格丽芭的出生日期弄错了。你说他出生于‘1468’年而不是‘1486’年。”
“我有吗?我恐怕将数字颠倒了。”
“真令人困窘,”盖勒特微微晃了晃头,带着一种傲慢和消遣,“居然搞错了最多才多艺的魔药大师之一的生日……真的,你可以做得更好的。”
“难道不是你告诉我说要忘掉所有的传统和过去的大师们?”阿不思挑衅说。
“唔,很明显你没认真听我说。如果你要引述他们,你至少应该弄对事实。”
“现在你真有点过于吹毛求疵。”
再次地,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阿不思感到年轻和自由,就好象巨大的重担被从他的肩膀上卸了下来。
“你怎么会拿着我的论文?”阿不思好奇地问。
“他们有时会把一些二手杂志送到监狱中。护卫也总会把他们的旧报纸给我。幸运的是,曾有个家伙订阅了《实用魔药大师》。他真是个不错的人,他读完后就把它给了我。你简直不能相像我能够在那里找到你的论文是多么的高兴。”
“为什么?我记得,你从来都没对中世纪末魔药熬制表示一点兴趣。”
“但是,阿不思!在我浪费了大量时间花在毫无价值的浪漫小说、纵横字谜、天气预报和垃圾《预言家日报》之后,能够读到任何关于你的文字——诚心地说,你的论文让我满足了半年之久。我敢用心保证。我甚至还拿到了离合诗,提到了一点阿奇博尔德·奥尔德顿。多搞笑的主意。”
真令人激动,他终于能够再次拥有一个能够了解他想说什么的知己,一个决不会以“祝贺您当选了……”或“我读过您的文章,在……”或“我听说您赢得了……”等等为开头的人。但在同时,想象着这位黑暗的牢房中的瘦弱囚犯、兴奋地浏览老旧的书籍和破烂的杂志、来找到一些能够满足他饥饿的大脑的东西的景象,也撕扯着阿不思的心弦。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为《实用魔药大师》写更多更好的文章的。”阿不思说,每个字都意味深长。
盖勒特再度勾起他小小的迷人微笑。“不,你不会这样做。”
这是个陈述句,而不是谴责。它不会让阿不思感到愧疚或后悔。它仅仅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了解你。”
当然盖勒特是在陈述事实。总而言之,如果阿不思知道了这件事,他就不会再向《实用魔药大师》投稿。他是否为53年中没有至少给他写过一封信、至少拜访他一次他的牢房而感到后悔?不。他不为这些感到后悔。他后悔的是他不能够拯救盖勒特。他后悔的是他不能拯救阿利安娜。
盖勒特倾身向前,一只手放在阿不思的膝盖上。他的双眼。一如往常,吸引了阿不思。阿不思惊讶地在那里找到了认真。他知道这是那些少见、宝贵的片刻之一,那里是意外的澄净,他不必去辨认盖勒特的意思。有时阿不思认为生命不过就是一场和盖勒特一起玩的游戏。他的身边永远有一种高傲的气氛,嘲讽的微笑总是在他的唇边起舞……而后,就是他对待敌人时的残酷与冷漠。一个傲慢自大的黑巫师能够尖叫出一句发自内心的“我恨你”会让人多么惊讶,而那句话也包含着只有阿不思才能理解的别的含义。那意味着他仍介意,他仍是个人。
“不是你的错。”盖勒特温柔地说,一切嬉戏的逗弄都从他的声音中消失了。
泪水即将溢出,阿不思唯一能做的就是简单地点点头。
“我——”
阿不思把他的手指贴在盖勒特的唇上,几乎察觉不到地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道歉。他已经知道盖勒特感到了懊悔。仅仅凝视着他的双眼,他便可断定这一点。摄神取念一点都排不上用场——他知道。现在,不要任何道歉,不要任何眼泪。阿不思现在只想要安宁。赐予他们幸福。
突然,盖勒特又自高自大地咧嘴一笑,“我只想给你一块巧克力蛙。你不想要吗?”
阿不思高兴地咯咯笑着,没有问盖勒特是如何突然从哪里得到这些巧克力蛙的。“来一点巧克力确实不错。”
盖勒特递给他一块,自己撕掉另一块的包装。
“哦,我有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了,”阿不思边检查卡片边说,“好极了,我的收集品中总是没有他。”
“我拿到你了。”
阿不思抬头看见盖勒特检查着一张印有自己老年照片的卡片。读的时候,盖勒特的眉毛之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沟壑。阿不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点都不喜欢卡片上的评价。如果由他来选择,那将会是类似于下面的文字:
阿不思·邓布利多
前任霍格沃茨校长。
被公认为当代最伟大的巫师,尽管他对此有异议,因为他坚持认为是我们的选择展示了我们的真实自我,而不是我们的能力。
因此他愿意把此头衔赋予比他年轻却更为睿智的弟弟阿不福思·邓布利多,或者自由的家养小精灵多比。
邓布利多广为人知的贡献包括:允许一位狼人、混血巨人和一位前食死徒于校中授课,以及为哈利·波特找到了一条击败伏地魔而不致死的方法。
邓布利多教授乐于向他的学生学习。
“他们又都搞错了,”盖勒特翻了翻眼睛,引用了巧克力蛙卡上的片断:“邓布利多广为人知的贡献包括:一九四五年击败黑巫师格林德沃——噢真的,提到你最伟大的一次决斗会成为你记忆中的侮辱(也许我应该补充一句,对我也一样)。99年夏天那场在巴希达姑妈后花园的决斗怎么样:巫师历史上最长的一场决斗!那才是我认为的真正的决斗。”
“唔,巫师历史还不知道它呢。唯一的见证人就是你伟大的姑妈的猫。我不认为那算数。而且坦白说,我跟高兴没人目击到我掉进那条河。真的很令人困窘。”当盖勒特对这段回忆而高兴得大笑时。阿不思的脸感到一阵温暖,心也愉快的跳动着。一切都在记忆中重现:在汗湿的皮肤上灼烧的阳光,凉爽的水花,盖勒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冰镇南瓜汁的味道,在太阳下晒干的新鲜牧草的气味,温暖而漫长的夜晚在交谈,交谈,交谈中度过直到口干舌燥。
“人们不可能了解那一部分的你,”盖勒特取笑道,“那会真正打破对你的印象:年高望众的邓布利多教授竟然跌进了河里。”
没错,阿不思度过许多年后变得更为睿智。他有很多时间来思考自己,也从错误中学习,但当盖勒特冲他微笑的现在,他再一次陷入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