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05 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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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苏家兄妹和叶修的周末聚餐差不多已经成了安煜子的惯例，与这三人正式结识后的这一年里，类似的惯例还有很多。工作日的时候，安煜子在早上给母亲、以及可能在家的父亲备好吃的，然后揣着U盘去嘉世网吧，在网管小哥处通过刷脸顺利入内，与前去送苏沐橙上学后回来的两个少年汇合。
在网吧小小的角落里，苏沐秋和叶修一单一单地忙着游戏代练，安煜子翻看邮件和文档，噼里啪啦的键盘鼠标声聚拢成一段没有章法的乐曲，每天都在他们的耳边回响、萦绕。在厌烦了枯燥的工作时，三人共同的休闲娱乐便是荣耀。叶修一头扎进竞技场的大坑，一边欠揍地嚷着“你们都是辣鸡”，一边还不肯回头，继续美滋滋地坐在大神的椅子上接受辣鸡们的跪舔。
苏沐秋对好友的虚伪与肤浅嗤之以鼻，（自认为）看破红尘的他毫不贪恋那些无用的名气和头衔，仍每日不辞辛苦地刷着副本，照着手头一张长长的清单，苦哈哈地给一叶之秋的战矛打稀有材料。安煜子的短腿牧师成为了比一叶之秋更常出现的秋木苏固定队友，头顶“小姐姐安安”这满满羞耻感ID的女牧师不紧不慢地跟在神枪手后面，唯一的作用是凑个队友人数，毕竟单刷副本不出隐藏。——不，ID名当然不是安煜子自己取的，事实上，当她从苏沐秋手里拿到这张已经完成注册的账号卡时，苏家两兄妹脸上那辛苦憋笑的神情就已经让她有了不祥的预感……后面那个小姑娘，没错，苏沐橙别笑了，肯定是你干的。
回到正题。年关将过，正月十五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嘉世网吧小分队照旧在家中聚餐。苏沐秋占领了唯一的电脑，叶修被赶去厨房洗菜切菜，被按在房间里写了一上午数学题的初三生苏沐橙终于一扔课本揭竿起义，拽起辅导员安煜子便出了卧室，一左一右宛如两大护法般往苏沐秋身边一坐，围观他开着装备编辑器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发现材料不够，只好唉声叹气。
苏沐秋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女孩讲自己新开的号，苏沐橙特别骄傲地拍着胸脯，指着屏幕上“君莫笑”三个字，说这个名字是自己取的。安煜子听着“散人”、“银武”这类词云里雾里，但多少也算碰过游戏，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她坐在苏沐秋手边，拍着他的胳膊安慰说，别担心，材料总会凑齐的，你看却邪那么大的一杆矛，现在不还是按部就班地升级起来了。
“安安姐，千机伞和却邪可不一样，这东西胃口大多了。”还没等苏沐秋表态，苏沐橙就先撅起嘴，抢过哥哥手里的便签纸，煞有介事地敲着桌面，“你说是不是啊，哥哥？”
“对对，沐橙说的对。”被点名的苏沐秋赶紧附和，就怕晚一秒开口惹得家中小祖宗不开心。顺带着，为了满足妹妹写在脸上的“我知道的可多了快夸奖我”心愿，他适时朝安煜子摆出一脸鄙视的表情，明晃晃“你瞧你还没有沐橙知道的清楚”几个大字。
安煜子回敬苏沐秋一个更加不屑的嗤笑，扭头却如沐春风地摸了摸苏沐橙的头，如此明目张胆的双标让做哥哥的一脸震惊，宛如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
他隐隐感觉自己在家中地位不保，难保最后不沦落为叶修那样扫地工的下场，正想开口挽回什么，却听厨房的方向传来煤气灶点燃的声音。三人登时如临大敌，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确认行动方针。于是苏沐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座位奔向厨房，安煜子支援，苏沐橙断后。
“等一下叶修！放开炒菜锅！”
黑发少年在这撕心裂肺般的大喊声下不由手抖，苏沐秋见机抢过他手里的油瓶，把人一推，联合接应的安煜子，将叶修连推带拽地赶出了厨房，交由等候已久的苏沐橙看守。全程战术优秀，配合得当，堪称完胜。
被三人联合送下场的叶修选手一屁股坐下，在苏沐橙的胁迫下放弃挣扎，但仍不死心地朝厨房方向撇嘴：“西红柿炒鸡蛋能不能不放糖啊？不放糖你们还吃不下去了不成？！”
呵，鱼唇的北方人，先把“西红柿”三个字吐利落了再跟他们说话。
占有主场优势和人头优势的三名南方人同时在心中冷笑。
礼拜天的时候，安煜子第一次爽约了他们的聚餐。
“安安姐早上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事，会晚点到。”苏沐橙把最后一道菜放上桌子，给正在盛饭的叶修解答了他刚刚的疑问。后者应了一声，扭头见已经摆上桌的四菜一汤和擦着手走出厨房的苏沐秋，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这饭都弄完了，她还没来？”叶修朝苏沐秋使眼色，对方也倍感担忧地耸肩，但无奈地表示自从早上的一通电话过后就联系不上安煜子了。
“她不是就住在对门儿？用不用过去看看，别是出事儿了。”
“可是安安姐好像出门了……我听见声音了。”苏沐橙朝门口看一眼，嘴里比划了两下开门锁门的“咔嚓咔嚓”声。
三人犹豫着该如何得知安煜子现在的状况，一桌饭菜孤零零地躺在桌上，但显然现在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先吃。
“我再给她打个电话，还是不行的话就去对面敲门试试吧。”沉默半刻，苏沐秋出言拍板，得到了另两人的赞成。他们都不了解对门邻居的家庭情况，但从安煜子的态度也多少能猜出一二，这才在今天她说家里有事的时候不免担心。
只是没等苏沐秋拿起电话，铃声却先响了起来。
“沐秋？”安煜子拨通了苏家的座机，没等那边先传来声音，自己先开口问道。
“是我，煜子吗？你现在怎么样？”
“我这里还有事情要解决一下，你们别等我了，先吃饭吧。”
少女的声音里有着平常不多见的急切，还能听出匆忙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苏沐秋猜她正在走路。
他开了免提，苏沐橙和叶修也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小姑娘先沉不住气，插嘴问了一句：“安安姐？你在哪呢？”
电话里的说话声停顿住了，几秒低低的呼吸声过后，他们才听到安煜子姗姗来迟的回答：
“在医院。……不是我，我没事，是我妈妈过来看病，现在在等检查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们赶快吃饭，不用等我了。”
“阿姨？严重吗？要帮忙吗？”苏沐秋第一次听见少女提起自己的母亲，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条件反射地追问，却在出口之后有些后悔，不免担心安煜子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好在她没有多想，直接说是小毛病，不必担心。随后，电话里的脚步声停下了，周遭变得有些嘈杂。
苏沐橙似乎想说话，但叶修却在她之前对着电话提问：“钱够不够？”
这一直击要害的发言不止让苏家两兄妹愣住，那头的安煜子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地沉默起来，而这沉默在他们眼中显然就代表了某种不乐观的答案。
“煜子……”
“不用担心，我爸爸也在呢。”安煜子扬声打断苏沐秋的话，“你们快吃饭吧，我这里很快结束，马上就能回去。”这一句说完，没给三人再多反应的时间，电话就被挂断了。
安煜子把手机收到口袋里，在窗口护士的催促下递过去缴费单和一张银行卡。窗口里年轻的小护士盯着面前的电脑看也不看地接过，余光瞥见那一双明显属于孩子的小手，不由皱起细眉，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过去。
“小妹妹，一个人？你家里人呢？”护士伸长脖子往两边瞧了瞧，没看见类似家长的存在。
她又一瞥手上的单据，抿着嘴，语气严厉了起来：“这可不是小孩子能做主的，不要胡闹，去叫病人家属……去叫你家里人来。”
“我就是。”交费窗口前瘦瘦小小的女孩抬手把银|行|卡往台子上一拍，她的身高甚至刚刚过了窗口，坐在里面的护士事实上只能看见她的上半张脸。
“我就是病人家属。”女孩又重复道，压着手心的银|行|卡往前推。
护士的嘴唇动了两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地接过她的卡，往机器里刷一下，公事公办地递过去一张单子：“签个字。”
女孩拿起笔，熟门熟路地模仿着父亲的笔迹，签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2014年的年关比往常更加寒冷，也更加艰难。安煜子的母亲受不住这异于常年的天寒地冻，身上的新老毛病一起发作。家里存着的药即将告罄，安煜子发现这点，思忖一下后索性带着母亲去了医院，来不及通知不知在什么地方打牌下棋的父亲，匆匆留下一张字条，再电话通知了苏沐秋。
只是母亲这一来医院，便不得不再次住了下来。安煜子数着家中的存款，比照医生的治疗方案仔细计算一番，最后同意了半个月的住院时间。在医院熬过这寒冷的正月，等到天气回暖再接母亲回家，从花销和效果上来看，性价比足够高。
拿着交费单据往住院部走过去的安煜子在心里自嘲：若非现实所迫，她也是不愿用性价比这样冷冰冰的东西来衡量母亲的性命的。
少女出现在嘉世网吧那个小角落里的频率开始降低。从两天来一次，到三天、四天，一直到一周都见不到人。陶轩和几个相熟的网管还疑惑地问过，苏沐秋和叶修用家里有事搪塞过去，对方似乎也察觉出他们不想多说的态度，象征性地关切两句也就四散而去，该打闹打闹，照旧讲着无趣的笑话还旁若无人地自以为幽默。
安煜子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而来，她在网吧门口收起伞，走到前台叫醒昏昏欲睡的网管。那年轻人看清她的脸，夸张地摆出惊讶的神情。
“这不是小安吗？好久没来了啊。”
她没有理会网管装模作样的待客方式，点点头“嗯”一声，好在网管看惯了她冷淡的态度，熟稔地开机子，摆摆手示意她还是老地方。
安煜子走之前，网管还多嘴地说了一句：“沐秋还有叶秋都在呢。”
叶修先看见了走过来的安煜子，难得地摘下耳机朝她挥了挥手。
“小安呀。”他抬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低头去拍旁边的苏沐秋，“哎，沐秋！小安来了。”
苏沐秋盯着电脑屏幕正在出神，听见叶修嘴里的名字，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抬了头，却听身侧座椅被拉开的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少女已经稳稳坐下，顺手按了开机，便拨弄起有些被雨水淋湿的短发。
“煜子？”
少年有些不确定的询问声让安煜子有些不悦地哼道：“不认得我了？”
“啊？没有没有……”
苏沐秋连忙摆手否认，慌张的样子让安煜子不太忍心继续逗他，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也辛苦了，苏大大。”她挪了挪位置，凑近去看苏沐秋身前的电脑屏幕，果不其然又是荣耀界面。
“今天怎么有兴致登录君莫笑了？材料凑得差不多了？”她瞥了一眼ID名，随口问。
安煜子还记得这个账号，苏沐秋打算拿来专门玩散人，实际上没有认真练过级，上线的时候基本全为了倒腾那把千机伞。
谁知道她今天这一问，往常都会滔滔不绝讲起自己设计思路的苏沐秋，竟是沉默了。
“别提了。”不断朝这边使眼色的叶修见安煜子还是问出了口，只得叹口气，替友人解释，“游戏出了新系统，散人玩法被削得一干二净。”
叶修说完，又叹着气坐好，带上耳机。安煜子张着嘴消化完叶修的话，下意识地侧头去关注苏沐秋的表情。
她确信自己看出了沮丧和失落，也在心里打好了几个版本的安慰，但那些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就深吸一口气，轻松地靠上椅背。
“没事没事，别伤心。”
苏沐秋轻轻拍着安煜子握在一起的双手，反倒是说起安慰她的话来了。
“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着，把君莫笑的账号卡从登录器里拔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05 突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