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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婢女回来说:“是早几个月前,张妈妈给傅姑娘采买了一小丫头,不想没过多久,那小丫头便死掉了。早前太太看到从傅五爷家离开的村妇,便是死去小丫头的亲娘。”

      祝金枝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说道:“啧啧,想不到我大侄女小小年纪,性子竟如此残暴,将采买回来没几天的小丫头折磨至死。”

      她和丈夫被族长叫去敲打,便知这里头肯定有傅姑娘的手笔,心里正恨着呢。陡然得了这一个把柄,如何肯放过?

      “春桃,你去,到外头专门找些嘴碎的婆子宣扬这件事。”她要不把那小蹄子的名声搞臭,她就不叫祝金枝。

      那边张妈妈还在和傅思年商量着怎么打发夏春花。别看张妈妈刚刚拿上县衙公堂的事吓唬住了夏春花,但夏春花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要依傅思年的意见,那是一分银钱都不给夏春花。说实在话,夏春花这娘当得不称职,她都把原身给虐待死了,要不然也不会连累苦命的她穿过来。傅思年对着这个虐待了自己大半年,还打算把自己卖入勾栏的妇人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张妈妈并不知晓叶四丫已经被她换了芯子,她要是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张妈妈只会觉得她为人凉薄。别看现在张妈妈不想她跟夏春花再有任何牵扯,但一旦她忙不迭地和夏春花撇清关系,张妈妈又会觉得她这个人极为冷血不顾念亲情,从而处处提防她。她现在羽翼未丰,正是需要助力之时,可不能跟张妈妈生分。

      傅思年当留守儿童的那几年,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了,早早就学会了揣摩奶奶的心思,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孩子,自己便有意往那上面靠拢。后来回到父母身边,到底没怎么相处过,她依然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害怕自己再次被抛弃,又学会了揣摩父母的心思。有了这样的经历,她从很小便懂得些眉眼高低。

      故而,张妈妈希望她与夏春花之间再无瓜葛,但又不希望她忘本,这种微妙的心态早就被她揣摩得七七八八的。如今张妈妈来找她,说是商量怎么打发夏春花,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她对夏春花的态度呢?

      傅思年只得蔫头耷脑作黯然神伤状,表现出一副被亲娘狠狠伤到的模样。这实在太过于考验她的演技了,还好她演得不错,张妈妈对她的表演极其满意,还劝慰她:“你娘一听说你死了,连尸骸都不肯收回去,坟头也不打听打听,只顾着在那撒泼,还不是想着讹点钱财,可见她心里是半点没有你。可能老天爷注定你们母女情份便这么浅窄。不过你倒也勿需伤感,你如今也不是没有地方去,安心当好这宅子里的傅姑娘,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她自然连连点头。

      张妈妈沉吟了一会儿道:“她做得再不对也到底是你娘,我也不好苛待了她。银子定然是要给她的,这也是全了你们母女一场的意思。我琢磨着,她过后定然会寻摸个中间人当说客,而这个中间人多半就是文婆子。到时候我要跟文婆子周旋推拉一下,不然银子给得太轻易,就怕你娘还会再来。至于给多少银子,我私心里觉得给多了不好,给少了又怕她再上门闹,平白横生枝节,传到族人那也不美。要不然这样,给个二十两,她要心里有成算,拿这笔银钱置办几亩薄田,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姑娘,你觉得呢?”

      傅思年轻声道:“我年纪小不懂事,多承赖张妈妈照顾。我知道张妈妈是为了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呢。张妈妈想怎么做便尽管做吧,我都听妈妈的。”

      张妈妈冒那么大的风险瞒天过海,让傅思年顶替傅姑娘,除了她自己想要过好日子之外,她也真是一心为了傅思年好。如今傅思年肯承她这个情,她心中是受用的。不然辛苦筹谋一番,对方还不领情,有什么意思?

      张妈妈猜想的不错,没几天文婆婆便找上门了。

      傅思年不方便露面,只躲在闺房里装病。

      张妈妈迎出去:“哟,文婆婆来了,真是稀客啊。”

      在这几天里,张妈妈早买好了两个小丫环,一个叫彩霞,一个叫彩云。彩霞大些,张妈妈喜她稳重,便留她在傅思年身边伺候;彩云一团孩子气,张妈妈便留她在身边帮忙做些跑腿的事。

      文婆婆一来,张妈妈便叫彩云去端茶水过来招待客人。彩云应了一声,自下去不提。

      文婆婆坐下来,颇有点不好意思:“张大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婆子我今日上门,实是有人相托之故。”

      张妈妈笑了笑:“早猜到了。定是那四丫的娘托你过来的,再不会错的。”

      文婆婆老脸一红:“那婆娘在我家门前哭个不停,可怜见地。我也是没办法,这才过来的。”

      张妈妈冷笑一声,待要说点什么。刚好彩云端着茶水上来了,便顺手接过茶壶,给文婆婆倒了一杯:“文婆婆喝茶。”

      文婆婆端着茶杯:“张大姐,不是我倚老卖老说这话,实在是乡下的妇人难缠,她如此闹腾不过是想要几两银子。你要手头不紧,给了她算了,全当可怜她。”

      张妈妈正色道:“你老比我年纪大得多,又是亲自上门,论理我不该驳了你老的话。但是那妇人忒可恶,上来就说是我家主子把她女儿给折磨死了。天地良心,我们姑娘还小,怎会做出此等残暴的事?没的坏了我们姑娘的名声。再者说,当初我在你老那,可是花了比寻常多一倍的价格买下的四丫。四丫没来多久便病死了,你说我们主家多亏啊。我们都自认倒霉了,她怎么还好意思找上门讹银子?真是不要脸!”

      她态度如此强硬,文婆婆心里凉了半截。不过想到夏春花承诺的,事成后给她的辛苦费,便又打叠起精神来:“话是这般说没错。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且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到你家没几天就……你都不知道,四丫的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贫苦的人家,好不容易才养大一个女儿,遽然离世,当真是摧娘的心肝哟。张大姐,婆子知你们主家素来慈善,何不拿点银子出来打发那妇人,只当在菩萨面前捐香火了,也是一桩善事不是?”

      张妈妈轻叹一声:“文婆婆你是知道的,我们家老爷远在京城,家里就只有傅姑娘一个,她还尚未及笄,平素心思又重,且又病着,我素常都不太敢拿事去烦她。说起来,那四丫也是我看着投眼缘买回来的。唉,当初我要不买她,便没有现在这些事了。真是千金难买后悔药。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我也愿意将自己的积攒下来的银子拿出来消消灾,怕就怕有的人贪心不足,不知这银子是我贴补的,还当我们家姑娘好说话,拿了一次银子还不够,还想着凭借此发一辈子的财,那就不好说了。”

      文婆婆瞧出她话语有些松动了,忙道:“定不会如此。不如张大姐说出个数目出来,我好回去告诉那妇人,她要是同意,那婆子我便托大,做个中间人定个契纸,此后再不许那妇人拿这事出来说嘴。如何?”

      张妈妈心里的盘算是二十两,不过她开口说的却是:“你去跟她说,十两银子,再多就没有了。当初我买下四丫,就已经花了十两银子,这次再付十两,都够买四个丫头了!”

      文婆婆寻思着银子要得多,她才能从中多抽点辛苦费,便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怕那妇人嫌少。张大姐,不若多给点?”

      言语推拉了几回,张妈妈这才不情不愿地涨到二十两。

      文婆婆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张妈妈付了银子签了契约,还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过去了呢。哪想傅五家的姑娘虐死丫鬟的谣言早就在邻里街坊间传遍了。

      就为这个,族长夫人还亲自叫她过去问话。

      张妈妈叫苦不迭:“这可真真是千古奇冤!我家姑娘年前病得都下不了床,哪来的力气虐打丫鬟。到底是哪个乱嚼舌根,舌头烂疮的东西,竟传出这样荒唐的谣言。夫人可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族长夫人刚要说话,忽听得外头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张妈妈这头了,转向屋外问:“外头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才有婢女进来回话:“说是皇上驾崩了,即日起一月内不准作嫁娶、鼓乐什么的,街上的市集也被驱散了。”

      皇上死不死的,与老百姓没什么相干。只是族长难免忧心在京中做官的兄长,晚上回来时与夫人何氏商议:“也不知大哥在京中如何了,要不要去封信问一问?”

      何氏柔声道:“左右也许久未曾通信了,夫君写信过去慰问一番也好。妾近来做了好几件衣裳,并收拾了好些特产,刚好随信一起送去京城给老太太,也是妾跟夫君的一片孝心。”

      族长点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不想信还未送出去,堂弟傅正言却从京城回来了。

      傅正言自打六年前去京城赶考未中后,一直留在那里温书。之前兄长傅正瑾回信说,今春傅正言及第的希望较大。如今已是夏至,族中却未曾收到喜报,想来又落榜了。只不知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下人回说:“傅三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他是扶柩返乡。”

      难道是大哥出事了?

      到底是兄弟情深,族长只觉得一阵晕眩。

      另一个下人忙道:“老爷别担心,棺中人与家里并不相干,听闻是族中傅五爷的遗体。”

      族长心里压着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可傅思年和张妈妈那边却觉得天都塌下了。

      家中唯一的男丁一死,她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护持不了家中的财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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