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录》月城白九

2、第二章

　　东海碧波涌荡，似风中裙摆。一条巨鲸驰骋在海波中，月光拉长了鲸背上的三道人影。
　　“你们两倒是舒服，可苦了你们二哥了，不懂棋艺却硬是陪着你们父王下了好几局，好在龙皇来了，虚拟布阵对战，这才拖住你们父王。不然你们现在就在格子海中面壁静思了。”
　　寒家姐妹吐了吐舌，一边一个搂着海叔的臂膀。“这不还有你们嘛，再说，我都是老手了，不还是没有被发现嘛，不过好在成年了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小四啊小四，你真是可以。”海叔右手一挥，一株碧莲升于东海之上，青色光瀑流动，巨鲸游向莲中。
　　守界人具昏睡在地上，七倒八歪的。待三人走后，飘来一阵异香，守界人都迷糊着双眼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守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一回到瀚海宫，二人便飞回自己的地界。寒仙渺刚将那条小横公鱼放入一灵园的池中，还没来得及站起，只听到一声，“外面的世界就真的比这碧海界好么，人间的空气都是甜的，嗯？”
　　这便是碧海界灵鲛一族的帝王寒厉，一身黑色长袍，游动着红色丝线勾勒的神异灵鱼，，幽暗如同深海的眸子让人不可自拔，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自有威严。与他同站着的是太虚龙族的皇，敖苍。说起这段缘分，是在寒仙渺出生之际，东海风浪具涌，天地异象。敖苍以为是雨龙一族的哪个小子出界兴玩，观察之下却无雨龙兴雨之相，愈发疑惑，结果闯进了碧海界。发现了寒仙渺的亲水之力，便以此结缘。
　　“父王，义父。”寒仙渺作了个揖。
　　“雪韵已经被我关进了卷帙阁，念她是初犯，罚了一年的抄录。而你，作为长姐，视界规于无物，多次闯入人间，修为不长，如此，你便去格子海苦修，以六年为限，不要观望了，没人能救得了你，到期你自会出来。”
　　“你，哼，这么多年来碧海界不照样安安稳稳的，为什么限制出界，人间哪里不好了，大哥不是跟着烛伯伯在凡间修炼，你在凡间不是照样有许多至交好友。凡间之人可有能力伤害我们？”
　　寒厉怒目而视，敖苍走来摸了摸寒仙渺的头，轻声道：“渺渺，不要说了，你父王自有它的道理，你还未成年，独自一人去凡间，换谁也不放心，这凡间不比碧海界，凡间最难辨的便是人心，你是灵鲛一族，你要记得灵鲛对于修炼者的诱惑。好了，听你父王的话。”
　　寒仙渺慢慢垂下脑袋，“父王，对不起，我总是耍小性子。”
　　“你且去吧，也不小了，别让你母后担心就好。”寒厉也是一副无奈样。
　　敖苍笑了笑，“这是你敖尘哥哥让我带给你的，枯燥之际有个说话人解解趣。快去吧。”
　　寒仙渺接过那玉精，把弄抚摸着，笑道：“义父，代我谢谢尘哥哥，让他别忘了在我成年时送一个更大的礼物。还有，父王别忘了帮我照顾一下院子里的小家伙们。”说罢笑嘻嘻地往格子海飞去。
　　“好孩子都让你给关上了，你这心倒狠。”
　　“尘儿的待遇不也一样，被你放在秘境里历练。”
　　“诶，这一世注定是乱世，卜不出前因后果，不如让孩子们做好充分准备，不至于自保都难。”
　　“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不是还有我们这把老骨头嘛。”于此，两人相视一笑。“走，磨炼战阵去。”两人作流光般闪过。
　　转眼一晃便是八年，悠悠岁月雕琢了万物生灵的心智，收敛了稚气，散发着年岁的睿智，温润如玉，轻柔似水。
　　“仙渺姐，你总是盯着这木簪作甚，这八年来，隔几天便要盯着看看，是敖大太子送的？”一个小小的玉人儿扒拉着寒仙渺的青丝煞是疑惑。
　　“玉儿啊，当时在格子海时怎不见你如此多嘴，说话的功夫不如用在修炼上，省得我出去都要捧着你这个小玉精，费力。”寒仙渺将木簪重新插回发髻之中，顺便将玉精弹了出去。
　　玉儿惊呼一声，向着水池落去。一股涌流升起。在柳条间的碎光下，寒仙渺勾起了嘴角，道了声“冰封”。寒气缭绕，冰刺凸起，半个鱼头卡在冰层里，不得动弹。“来”，一阵吸力将玉精又收回手中。
　　“这是谁家的傻鱼儿，半个头卡着，是想做一碗鱼头冻来给主人尝尝么？”
　　横公鱼用力一震，碎冰而出，砸在一旁的草地上，幻化成一少年，火红的毛发，恰如他的姓名火霄一般。“哎呦喂，摔死我了可，你个老，呃呃呃，寒姐姐，你的灵言越来越收放自如了，火霄一个字佩服，厉害了。”心中腹语道：我滴个乖乖，这个老女人太凶残了，吓死我了，还好横公鱼天生皮肉厚，不然小爷我早挂了。还是我的玉儿好，温柔贴心。便屁颠屁颠的跑到玉儿那边，一把搂着。
　　“把你们横公鱼族的铜皮铁骨用到这处，恐怕也是独一位吧。”火霄才不会管这些有的没的呢，只是双手捧着玉精，远远的盘坐着，向玉儿透露着这跟木簪的故事。时不时的还向寒仙渺这里瞄几眼。
　　暖阳微风，不禁将寒仙渺卷入记忆。当年赌气的话似乎成了一个目标，在醉人的季节里，不免化作一坛老酒，珍藏久了，那方土地也会被酒香所浸染。
　　“公主，公主。”宫女们的叫唤声将她从回想中拉回。
　　“嗯？怎么了？”
　　“公主难道忘了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祖之日，是我们灵鲛一族最大的事呢。”那个宫女看似很自豪的样子。
　　说是祭祖，其实更为灵鲛族返祖之日，凡满五百岁的幼鲛需在这日进入祖地，浸泡于化灵池中，将一身细软鳞片褪去，化作各自的本源鳞，以此摆脱幼年之躯。当然，其修为也会有个飞跃，直达凡人修仙中的分神境，此后以命鳞为界划分实力。
　　“是啊，而且今年我们公主也会参加，真让他们捡了大便宜，有皇族的灵气加持，他们的潜力比我们可大了多了。”一个粉衣宫女一脸的羡慕与哀怨。
　　对此，寒仙渺莞尔一笑。
　　“哎呀，正事啊”那个宫女甩了甩脑袋，“这是明日祭祖要穿的服饰，上面的九天游鱼图可是雾月奶奶同帝后娘娘亲手秀上的，想来，之前的三位皇子可都没这待遇呢。”随后将几个木匣送入房中，便退了出去。
　　“连那么大的日子都忘了，肯定是想男人想呆了，我的木簪啊我的情郎，你呀你，何时还。”火霄故作心痛模样装作盼夫成疾的女子，引得玉儿揶揄偷笑。
　　寒仙渺瞥了一眼那货，一声口哨换来了一只缭绕着火焰的大狗，“来，小祸斗，这条咸鱼送给你磨牙，这段时间长了不少啊，肉都要把火盖着了。”放下抱着的大狗，径直走入房中。全然不管外面的鱼蹦狗撵之景。
　　金乌当空，玉兔踏风，双星相映，万物兴隆。青空之上具是灵鲛族人运用灵力凝成的流光，灵禽飞舞，百兽鸣吼。祖地前的空场已然站满了需返祖的族人及其家人。
　　待祖祠大长老同往年一般赞颂先祖的功德及感念先祖庇佑，便宣布盛典开始。青空中的流光轰然炸开，化作点点星尘。
　　二长老挨个报着需返祖之人的姓名，下面在小声地讨论着。“哎，今年鲛帝的四女儿也参加返祖，咱的孩儿们可有福气了，这潜力啊，日后指不定进入海灵卫当个官什么呢。”
　　“是啊是啊，孩子们都进去了，我们耐心等着，今年定不凡。”
　　祖地之中，幽暗的山洞，随着岩壁上的烛火，一排人向前行进。不远处，一石池凸立在那里，百八十亩的，说是大湖也不为过，乳白色的雾气冉冉升起。
　　“这便是化灵池，你们跳下去吧。”三长老丝毫不啰嗦。一声令下，包括寒仙渺在内，一群人，如同下饺子般跳了下去。灵气四溢，缠裹着他们，逐渐成了一个茧，纯白色的，又渐渐由內浸染成蓝色。这便是每个灵鲛都具备的水鳞源，经此过程，该水灵之力便会融于灵鲛本身，从而觉醒隐埋在血脉深处的力量，凝成一片片的本源鳞，金木水火土及其变异衍生，以其色而分。
　　整个密室静悄悄的，滴答水声作响，自返祖第五日起，便陆续有灵鲛破茧而出，蓝尾水灵，绿尾木灵，甚至出了个黄尾雷灵。“除去大皇子那年，看来今年族人们的潜力更甚啊。”二长老捋了捋长白的胡须。
　　“也不相上下，那年有冰灵风灵，大皇子更是万年来不曾有过的火灵，当初还以为这是祖先为了凑齐五行添上的，呵呵。今年一开始便出了个雷灵，就不知道四公主觉醒出什么呢。”大长老目视着石池中心最大的那个茧。金色的纹路自那茧上流下，刻画在水面上，圈绕着其他的茧，这便是皇族之气。
　　又是三四天，这是池中只剩下寒仙渺那个纯白色的茧，金色纹路相扣，丝毫没有五行灵力的气息。祖祠长老们及皇族之人都焦急的围在那缩小成一方的石池旁。
　　“怎么回事，族史上可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过？”鲛帝寒厉稍稍冷静了一点。
　　“这。。。”最年长的大长老仔细想了想，一幅醒悟的样子，“对了，第一二两代鲛帝觉醒之日都长达十数日，抛去这些不说，鲛帝你别忘了，当年你也是长达九日之久。”
　　“虽说如此，可都是在磅礴灵力外现后而延长的，像小四这个情况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陛下，如今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寒厉紧握着帝后素卿的手，“别担心，这说明我们女儿天赋好。没事的。”
　　帝后素卿紧闭着双眼摇着头，“我倒不希望仙儿天赋好。”
　　突然“啊”的一声自茧中传出，一丝黑线般大小的气流在茧外游荡了一会便钻了进去。就在这场异动发生之际，素卿脑海胀痛，仿佛涌入无数记忆，只是片刻。
　　“若不曾相遇就好了。”她轻轻念叨着，此刻大家的注意全在寒仙渺身上，没有注意到帝后的变换。素卿默然离去，“有什么可怕的？狐狸，哼。也该当一回真正的灵鲛族帝后了。”
　　茧内的寒仙渺面色苍白，密布着细汗，不断的颤抖着，那一丝黑气似一根针直插入其体内，猩红的双目陡然睁开，，额上多了个印记，血红的。
　　茧外之人纷纷阻挡这股气息，却不知这是什么。“年幼的先出去，快。”寒厉扫了扫周围，“快去寻一寻你们母后，她身子还虚着呢。”
　　“是。”四道人影立刻冲出。
　　凰仪殿前的花园中，只素卿一人立在那儿，“你来了。”
　　“你不是也醒了么，其实你当初不该散了力量。”
　　“别无他法，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你是怎么看护着仙儿的。”
　　“这是她必须渡的难，她是关键，是钥匙。”
　　素卿摇摇头，“也真是可笑，想当年，诶，我竟只能让我的女儿去化解偿还，让我的族人去抵挡。”素卿似乎挣扎了会儿，道：“也罢，现在，我总该能做些什么了，为他们铺好路。善灵。”
　　“如此甚好，其实优柔寡断真不适合你，真是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的本领了。开始吧。”
　　只见素卿张开双臂，身躯猛地一震。双目缓缓打开，色若琥珀，淡若琉璃。一步踏出，万花俯首。“以雷罚之力化锁，缚那蚀骨之气。凝万千生之息，唤我之子弟。焚地心之炎，炼其形神。”黑瞳复回，下一秒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那雷霆灌满之处，地上斑驳着点点猩红血液；某幽暗之处，只那一刹，地炎腾起，伴着嘶吼咒骂之声；素卿之语若大道之音，飘散于仙圣之地。
　　化灵池中也停止了异动，周遭人都松了口气。寒厉在不断叫唤着他女儿的名字。
　　茧中的寒仙渺意识模糊，只依稀的听得到一道疲倦的声音，“仙儿，记得，庆典结束后前往星洲清虚岛，睡得久了，又想睡了，在人间，万事注意。”轻笑了下。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消失。
　　“嗯，好。”随即也陷入了沉睡，光茧自动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