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野》不借东风

17、第十七章 现在也曾是梦

　　七月几乎是同时遇见程坤和王凡的。
　　三个人就那么巧妙地撞见了彼此，在花开成灾的路口。
　　正东、正南和正北，他们三人占据着自己的位置，瞧着彼此，各有想法，也各有意图。

　　新粉饰过的白木桩上，爬满深粉色的蔷薇，风淡淡地，像是彼此单纯的情思，带了槐花香在空气中似有若无。
　　水泥地上的槐花零散的睡着，米黄色的花心渺小，渺小，无休止的渺小。风晃下，聚集了也就浓郁和盛大起来。

　　谁先跟谁打招呼都是错的。
　　七月索性扭头离开，有时，视而不见会让局面轻松很多。她想。

　　木桩上最高的那朵蔷薇，兀地落下了精巧的一瓣，槐花米骚动地，连滚带爬地躲去，然后让出一席之地。

　　几簇柳絮涌入视线，突兀的有些夸张，升腾几下，又向地面冲去。像是突如其来的压抑情绪，挤碎了紧紧相拥的绒絮。
　　一团被挤裂成两处，再是三处，或者更多。
　　风不大，却很乱。
　　实实在在乱糟糟的。

　　“七月！”程坤终于喊出来那个几次到嘴边又吞回去的名字。

　　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那么动人。
　　“七月。”
　　那个喊出自己名字的人，那被一颗滚烫炽烈的心，温热过的名字，那贴着自己□□和灵魂的标签。
　　七月笑了，表情跟阳光一样暖。但是她没有回头，迎着阳光继续前行着。
　　光在细嫩的柳叶间躲猫猫，叫嚷着，跑跳着，推搡着……

　　“七月！”程坤又喊了一声便追了上来。

　　她停下脚步，看着焦急的情绪在程坤的眉间渐渐分明。
　　浓密的宽眉稍稍拧着，下眼眶有几分红，阳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昔日的不正经便忧伤起来。
　　阳光且忧伤着。

　　“嗯。”七月算是回应。
　　她斜过脸颊，余光掠过木桩处，被吹落的那瓣蔷薇还在，槐米迎着阳光安静地仿佛睡死过去。有一片槐树的叶子离开了，轻巧的，像是轻巧的到来一样。

　　“我想跟你谈谈。”
　　七月收回目光，再次停留在了程坤的脸上。
　　“谈什么？”
　　“别一副无所谓的腔调，我知道你肯定也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程坤说。
　　“随便你怎么讲，反正我也没法否认。”
　　“那么，我倒是乐意先听听你是如何打算的，或者是要辩解什么？”
　　“我只是尽了一个老师应该有的责任，并没有觉得，自己所做的值得你跟我视若不见，生疏至此。”
　　“鬼知道我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小气。”
　　“小气？我并不觉得你这样小气，或许你爱你的学生这也不为过。我只是不清楚以后该以何种姿态在你面前自居。”
　　“我倒也想问问你呢。”
　　“有话直说更好些，别绕弯子让人头疼。”

　　程坤突然不说话了，眉头一皱便是一阵苦笑。
　　他看着七月，七月盯着他，程坤棕栗色的头发从额前垂下来，很亮。鬓角处的短些，把白嫩的脸衬得年轻极了。

　　“王凡！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语气里的气愤淹没所有情绪，暴躁跟着甚嚣尘上。
　　“我不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

　　“程乾说的，她都看到了。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们暧昧到这种地步。”
　　“你真幽默。”
　　“我不想承认，我认识的七月只是一个表面单纯的人，而且你还没大学毕业不是么？何况你的大学名气不错。”
　　“大学只是给我提供了学习的场所，仅此而已，它并不能代表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让我很失望。”
　　“让你失望的只有你自己。”

　　“话还没说清楚，你不能走。”程坤拦住七月。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误解？我要亲耳听到你说出这两个字。”
　　“你都相信了流言，我的证词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七月甩开程坤的手，向前走几步。
　　“程乾的话并不是流言。”
　　“不是流言就是事实了。”
　　“你这是诡辩！！！”程坤快跑了几部紧紧尾随，又拽住了七月的胳膊。

　　“你去问一个更值得你相信的人好了。比起你质疑我的人格和素养，我倒更希望你仅仅是气愤我，怨恨我擅自利用别人的课堂大展拳脚。”

　　踏着沉默，无边无际的沉默，七月走在艳阳里。
　　春天的阳光那么好，昨天的你也是那么好。

　　走着，一步，一步地走着。
　　感觉越来越远了，感觉好像再也跟你无关了。
　　盛大的欢喜就此收场，我正在离开你，昼夜不停歇的离你远去，就此整个世界便安静了。
　　柳絮、槐花、蔷薇，还有那青翠的马尼拉草，全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七月一一走过它们，遇见又告别，告别了就别再回头了。

　　“是你。”
　　七月停下了脚步，不过并没有转身，她听到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近不远，却很清晰。

　　“是你，我只想也只愿意听你说。”
　　白色木桩上的蔷薇煽动着叶，簌簌地，叫喊着、奔跑着、东拉西扯着。
　　槐花香猛地浓郁起来，铺天盖地槐花香气。

　　“一切都是误解，我依旧是你当初认识的七月。”她告诉他，在着急下落的槐花丛里。

　　阳光穿过树杈，那条奔赴的路便斑驳起来。
　　你敢去相信自己吗，哪怕是一次？程坤大概是敢的，所以他理应获得幸福。微笑荡漾在程坤的脸上，他整齐洁白的牙齿迎着阳光，透露着笑的真诚。那笑是突然迸发而出的，像是破茧的瞬间，萌芽的时刻，亦或是绽放时那令人动容的美和感动。
　　他笑着，她也笑。
　　“这一刻早该来了。”七月说。
　　“没有人比我更期待。”

　　“我爱你。”程坤鼓足勇气说，像一个英勇的战士。
　　七月浅浅地笑着，日光懒散的连接两人对视的目光。
　　秒针在表盘里一格一格地走着。
　　风吹起散落在七月额前的发。她的脸红了，第一次尝试那甜到心里去的味道。

　　第一次与自己相爱的人接吻，那便是初吻。那一刻，像是春天的香气永远都不会再溜走了。
　　那种奇妙的感觉，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槐花落着，簌簌、簌簌，不是很着急。
　　又一瓣蔷薇落了，缱绻着，荡到了七月红棕色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