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陆拾光》一俢

20、18、辞退

　　顾孟祎觉得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上次这么跳的时候，是她在学校资格考试时，升级考试及格但是校方却以她入学时间不够，不能直接教育高年级为由拒绝了她，而今天……
　　顾孟祎看了看眼前的教导主任有点莫名和不安，明明还没开学却忽然把她叫来学校，而教导主任此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嘴里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从她被教导主任叫来喝茶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她的眼皮也一直跳了半个小时了，然而主任从她的工作关心到她的生活再关心到她的私人感情，却总是没有一个准确的切入点，她不禁在想，怎么有种先礼后兵，炒人鱿鱼的节奏？
　　“顾老师啊，你来我们学校有三年了吧？”教导主任似乎觉得口渴了，慢悠悠的喝了水之后，忽然换了个话题，拉回了顾孟祎神游在外的思绪。
　　“嗯，三年了。”
　　顾孟祎认真乖巧的回答着，心里却觉得这对话越来越不对劲。
　　“这些年你也一直拿着优秀教师的锦旗，对吧？”
　　“是的，一直都有。”
　　完了完了，又是夸又是赞的，先礼后兵她已经礼了，接下来不会是要兵了吧？
　　“最近呢，学校在进行教学改革，本来我们是打算给孩子们更好的一个学习环境，但是呢，有改革就会有牺牲，这次改革呢，学校需要裁减一些人员……”
　　教导主任说着试探性的看了一眼顾孟祎，顾孟祎瞬间心里咯噔了一声，暗叹自己今天怎么那么乌鸦嘴。
　　“我这么跟你说吧，学校经过商量觉得说，你资历还是不够，希望你……”
　　“辞职？”看着教导主任说的那么辛苦，顾孟祎不温不火的接了下去。
　　“是的！”似乎是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教导主任松了口气的同时猛喝了一口茶水。
　　顾孟祎不由得不悦的皱了皱眉，“我平时没有犯错啊。”
　　“是没有，但是呢，你也知道，你们初级教师就那么几个，其他几个都比你的资历要老一些，顾老师啊，你看哈，这B市的学校其实很多，你还是有很多出路的。”
　　顾孟祎叹了口气，“主任，一定是我吗？”
　　“其实我们也很舍不得你的，但是这个政策的东西，我们也无可奈何，还有几天孩子才开学，这学期开始，你就另谋高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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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孟祎抱着一大纸箱东西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看着今天B市阴沉沉的天空，料想着不到一会儿估计就要下雪了吧？
　　另谋高就……
　　主任说的简单啊，现在都快开学了，她上哪里去另谋高就，而且教师这个职位除了考试还需要安排的，她又不是普通白领，这么突然的把她辞退，她根本没有办法高就的。
　　顾孟祎沮丧地叹了口气，看到一辆公交车停下，也没有看是不是她要搭乘的班车，就抱着纸箱走了上去，车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顾孟祎不由得想到，现在虽然还没没开学，可是很多人都已经上班了，只有她一个人游游荡荡的不知道去哪里，沮丧的叹了口气，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怔怔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
　　这么突然的炒了她，她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样的人啊，学校的老师同学一直相安无事的，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脑海里无声的过滤了一遍，她不由得发现，从她毕业到现在的路一直走的很顺利，就如同有人帮她安排好的一般，一路顺畅的走着。
　　八年前，她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顾爸爸在她身边，顾爸爸告诉她，他叫顾恒，是个教师，他在去上班的时候在家附近的河流里发现她，她当时浑身是血，整个人不知道被河水泡了多久，脸色苍白皮肤起皱，他本来以为碰到个死人，结果发现她还有一丝浅浅的呼吸，就急忙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里抢救。
　　她的胸口有子弹擦过的痕迹，险险擦边而过，而这个擦边而过的子弹，让她此后都带着心脏病这个负担生活着，当时医院都下了死亡通知书了，可是顾恒却还是坚持让医生尽力的救她。
　　而她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在顾恒以为她以后都是这样，成为一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时，她却在某一天奇迹的醒了过来。
　　后来她问过顾恒，当时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哪里来的勇气一直照顾着看不到苏醒希望的她，当时顾恒跟她说，这不过是个眼缘的东西，他不忍心看着自己救上来的一条命就这样没了，于是就一直没有放弃的等着。
　　“那如果我一直没有醒过来呢？”
　　“我一直觉得你会醒过来的，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这两个字，当时深深扎进顾孟祎的心里，因为她看着顾恒，在她空白一片的人生里面留下那么浓烈的亲情色彩，于是她潜意识里便将缘分两个字，换成了敬重和崇拜。
　　她醒过来的时候，顾恒问她，你是谁，家人在哪里。
　　她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就因为这四个字，顾恒把她认作义女，她的年龄跟顾恒的女儿顾孟之差不多，于是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她复读了一年高三之后，跟顾孟之一起考上了市师范学院，后来两个人就一起读书，一起做了舍友。
　　四年大学的努力，最后她不负所望的在毕业后考到了教师资格证，顾恒告诉她，B市的外国语学院是很好的学校，她可以考虑去那里当教师。
　　于是，基于对顾恒的信任和感激，她最后通过努力考上了B市的外国语学校。
　　比起顾孟祎的争气，顾孟之反倒很懒散。
　　顾恒是老师，而顾孟之却没有兴趣当老师，她不想步顾恒的后路，当初读师范不过是被逼的，所以她瞒着顾恒没有去考教师资格证书，当时把顾恒气的差点抽了她一顿。
　　虽然顾孟祎当时报考了外国语学校的教师部，但是这么一座高学府的教师有多难当上她还是知道的，当时也并没有多大的希望说一定就能进去，但是当录取通知书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特别的意外，当时她哭了。
　　她刚刚初醒拖着心脏病苟延残喘的时候没有哭，知道自己过去一片空白时没有哭，但是看到最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实现时，她却哭了，当时顾恒却笑了，笑的特别的慈祥。
　　后来顾孟祎来B市工作，也一直很顺风顺水，就这么顺风顺水的生活了三年之后，她却忽然发现，原来她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就如同此时，莫名其妙的被炒了，顾伯父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伤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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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终点站到了！你还下车不？”
　　顾孟祎在司机的催促下在终点站下了车，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终点站，B市的大型游乐园。
　　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游乐设施，以及趁着假期的尾巴赶来游玩的孩子们天真的笑脸，顾孟祎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云霄飞车，摩天轮，海盗船，过山车等等刺激性的游乐项目，顾孟祎的脚步忍不住的一步步往前走，这带着童真色彩的地方深深的吸引着她。
　　顾孟祎知道B市有一座最大的游乐场，但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个地方，主要也是因为她的心脏不好，有心想玩也不敢拿命开玩笑。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想要找寻失忆前的痕迹，顾恒说他是在河水的下游捡到她的，也就是说她是从上游飘下来，上游途径很多地方，她都去过，唯一有归属感的就是河水上游的中心地区A城，可即使她对A城充满了归属感，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很多地方其实她都觉得很陌生。
　　“姐姐，买个气球吗？”
　　一个小女孩捏着一大堆的气球走到她身边，小小的个子，七八岁的模样，寒风中冻得她脸颊通红嘴唇发白，人也偏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顾孟祎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蹲下去看着她，“小妹妹，你多大啦？”
　　“我九岁。”
　　“那你怎么不去读书在这里卖气球啊？”
　　“我爸爸说读书浪费钱还不如学会一门手艺。”
　　“卖球也算手艺？”
　　“我会绑气球。”
　　看着小女孩天真的模样，顾孟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头，不由得暗自感慨，现在还是有很多孩子没能读书得不到很好的教育啊。
　　“姐姐买糖给你吃要不要？”
　　本来以为糖果对小孩子很有吸引力，小女孩会很高兴，结果孩子却摇了摇头，“爸爸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软糯的声音搭配天真的表情，顾孟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掏出钱跟她买了一个气球。
　　“谢谢姐姐！”小女孩开心的接过钱，蹦蹦跳跳的跑来，短短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摆动着。
　　顾孟祎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猜测自己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精通英语和俄语，而且还会拉大提琴，对高中的课程也驾轻就熟，想来家里的父母对她期望应该也挺大的吧，可为什么这些年来，却从来没找过她呢？
　　顾孟祎想着想着觉得心里有点发闷，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气球迎风摇摆的，忽然在脑海里生出了个恶趣味的想法，要不要试着戳爆气球呢？
　　“顾小姐？”
　　听到身后有人惊喜的称呼自己，顾孟祎心里不由得一跳，会这么称呼她的，好像只有那个男人，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巧，居然会碰到他？
　　顾孟祎发现，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无意识中留意起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听到熟悉的招呼，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这个兆头，似乎好还是坏？
　　顾孟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落的模样，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嘴角带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转身，视线在接触到身后那个人时却不由得一愣。
　　那个人穿着整齐的黑西装，头发短短的，寒风中他的嘴角一直咧着一个憨实的笑容，神情惊喜且忐忑。
　　原来不是他啊……
　　顾孟祎有点讪讪的垮下嘴角，失望的情绪油然而生。
　　是了，她刚才没注意到，记忆中那个人的声音是低沉的，磁性的，语气很少有起伏，不像这个，刚才的语气是那么欣喜，跟他根本不一样。
　　顾孟祎叹了口气，抬眼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顾孟祎努力回想着，却在看到他脸颊上有几道被指甲刮过的痕迹，才蓦然想起，这个不就是前几天跟她在咖啡店里相亲的那个憨实男。
　　“啊……”对方的名字在顾孟祎嘴边绕了几圈却喊不出来，顾孟祎干脆放弃思考点了点头，“你好你好。”
　　不同于顾孟祎的尴尬，展腾的表现却是一脸的惊喜欢乐，“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出来走走而已。”
　　说完顾孟祎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纸箱，觉得自己说了很蠢的谎言，不过显然，顾孟祎自己想多了，对方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放着一大堆文具的纸箱。
　　“我是出来办公的，这块地皮是我们集团的，我今天出来谈个业务，没想到也能碰到你，真是缘分啊。”
　　“啊，是挺巧的。”顾孟祎抽了抽嘴角，经意碰面就是缘分吗？那她跟陆靖臣才更有缘分吧？
　　突如其来地想起这个名字，让顾孟祎不由得一愣，暗恼自己怎么会拿他出来做对比，不由得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下意识的想要转身离开。
　　“那个，既然你在忙我就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今晚有空吗？”
　　“嗯？”
　　“你别误会！”看到顾孟祎诧异的表情，展腾急忙伸出双手摆了摆，“我的意思是，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了，我们也不熟，就不用请来请去的。”
　　“要的要的！我就定在上次我们见面的咖啡店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七点我等你，不见不散啊！”
　　展腾说完急匆匆的接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就走开了，顾孟祎追了几步还被他转过身挥挥手让她回去，似乎是误会了她舍不得她追了过去。
　　这下……误会似乎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