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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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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牌坊,便是大片青砖铺就的平整地面,一座高檐大屋迎面横排,那护院将他廷入大屋正中的厅堂,道:“秦少侠,请稍候。”
秦无伤一听他又说要稍候,心中不耐,却又想到这里毕竟是隐剑山庄,是宋青璃的家,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过得片刻,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紫膛色面皮的老者从内堂踱步转出。秦无伤微微一愣,便即明白这定是宋青璃的父亲宋一山。当下连忙起身,躬身道:“晚辈秦无伤,见过宋庄主。”
宋一山也不还礼,只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坐。”说着便径自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秦无伤见他神情语气似有轻慢之意,心中更是忐忑,便迟迟疑疑地坐了下来。
宋一山道:“请问秦少侠是哪一派的弟子?师承何人啊?”
秦无伤道:“晚辈自幼失怙,蒙先师收留教养。先师座下也只有晚辈一人,并无门派。他老人家早已故去,晚辈实是不知先师的名讳。”
宋一山皱着眉头,重重地“哦”了一声,又道:“小女不在家中,不知秦少侠此番来寻小女,是有何事啊?老夫可代为转达。”
秦无伤见他说宋青璃不在家,又直言明问来意,不禁心中踌躇,二人偶遇结下私情之事,自是不便出口,便道:“晚辈和宋姑娘曾有一面之缘,无意中拾得宋姑娘的一支发簪,此番来洛阳,便顺道过府将发簪送到府上。”说着便取出先前买好的那支青玉簪,走上前去,双手递过。
宋一山却并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有劳少侠费心了,老夫定当转交小女。”
秦无伤微微一愣,心中满是不快,心道:“你这般傲人慢客,难怪隐剑山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欲待说几句负气之言,却又想,他毕竟是前辈,更是璃儿的父亲,便忍住不说,将那发簪放在他身侧的茶几上,又退了回来,正待坐回椅中,却听得宋一山又道:“老夫老病不堪,不能久陪,少侠请自便。”
秦无伤见他下了逐客令,心中更忿,强自忍住,朗声道:“既然如此,晚辈便不打搅了。告辞。”说罢昂然一揖,转身便行。
出得山庄大门,登觉浑身畅快许多。心想:“这隐剑山庄的门庭虽大,却这般不好进,地方虽大,也更不好呆”。
秦无伤见宋一山说宋青璃不在,也没说她几时回来,自已也不便再上门拜访,心下焦燥,便每日里在山庄大门外远远等候,心想:“待她回山庄从此经过时,我上前叫住她便是了。”他每天从清晨直等到日落,等了足足半月有余,仍是没见宋青璃回庄。
第十七日晚,秦无伤在客房中绕室而走,心中直如火撩汤煎一般,蓦地想道:“会不会是宋庄主骗我说璃儿不在山庄?难道……难道会是她不肯见我么?”想到此处,心一横,便携剑直奔隐剑山庄。他也知夜探甚是无礼,隐剑山庄也非易来易去之地,只是若不探查明白,心中实在难安。
不多时,便到了隐剑山庄门外,又想宋青璃是隐剑山庄大小姐,定然是住在后园,便从山林中绕到后园墙外。当下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张望了一番,便即跃下,见左侧第一间屋子倘有灯火,便直奔过去,矮身倚在墙根,正待侧耳细听屋内有无人声。忽听得有人高声叫道:“有刺客!”
秦无伤大惊,情知已被人发觉,便奔到后园外墙下,正待纵跃过墙,忽觉身后有一股劲风疾吹而至,却是一把铁莲子朝自已后心打了过来,便闪身避开,只是这么顿了一顿,发暗器的那人便已奔到跟前,一剑刺将过来。那人武功低微,看来只是普通护院之类,秦无伤不想伤他,也想尽快脱身,便瞅准空档,揉身欺上,一指戳在他胸前。那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已一招便被击倒,一脸惊异地看着他,慢慢软倒在地。
秦无伤正待跃出墙去,背后却又是一剑刺到,剑势凌厉,他只得转身用剑鞘格挡,刚转过身来,便听到一个自已日思夜想的声音道:“是你?”秦无伤一呆,那人正是宋青璃。秦无伤正待说话,眼见院内人声鼎沸,众人正向这边赶来,便道:“明日午时,十里亭见。”说罢纵身纵过高墙,又恐山庄众人追赶,便使出轻功,一路奔回客栈。
十里亭,距洛阳城十里。有人远行,亲友相送,皆于十里亭话别。
秦无伤末时初便已在此等候,将到午时,远远看见一骑青衣翩翩而来,正是宋青璃。
二人四目对视一眼,便即低下头来,都是默不作声。秦无伤心中直有千种思念,万般疑惑,却一句话也说不来。
过得片刻,秦无伤终于道:“昨晚,我是去找你的。”
宋青璃低着头,轻声道:“嗯,我知道。”
秦无伤又道:“听说,我听说你订亲了。是么?”
宋青璃仍是低着头,过了好久,终于道:“嗯。”
秦无伤胸口大痛,如刀砍剑刺一般,却笑了笑道:“嘿嘿。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嘛。”
宋青璃道:“我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脾气也不似以前了,我……。”
秦无伤冷笑了一声,大声抢断道:“我与你又没有婚约盟誓,如你在汉口跟白流威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萍水偶遇罢了。你想要怎地,尽可随心所欲,不必给我个交待。”说罢又觉得自已有些失态,心想:“正如江湖中人所说,薛青云和她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论人才武功,我实是远不及薛青云,说来是我高攀了。既然如此,我何必让她瞧得低了?”心念既决,便强抑心头伤痛,淡淡地接着道:“我也不想听你交待什么理由。”
宋青璃颤声道:“秦大哥,你别这么说。”
秦无伤见她叫“秦大哥”,心中微暧,便忍住负气之言不说,双眼直视,等她说话,却见她仍是低头不语,心想:“她既然负我,定是无颜相对。”心中回想起由汉口到洛阳那半月光景,实难相信她竟是负心之人。
默然了片刻,秦无伤轻声问道:“这门亲事,是爹强逼你的是不是?”
宋青璃不答话,过了片刻,忽然道:“秦大哥,你来山庄帮我吧。”
秦无伤见她不答自已的问话,心中已自气苦,又见她说让自已投入隐剑山庄门下,更是心痛如绞,心道:“原来你来见我,却是为了这个。”淡淡地道:“隐剑山庄的门槛太高,我这号无名小子迈不过去。”
宋青璃幽幽地道:“我便知道你不肯的。”
秦无伤心头狂乱,实不愿在此多留一刻,转过头不再看她,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
宋青璃道:“你以后别去山庄找我了,危险得紧,昨晚有人认清了你的样貌,若是让我爹发现了,你便走不脱了。”
秦无伤心中蓦地一沉,仰天大笑数声,咬着牙道:“我秦某堂堂男儿,行事定然会像个男儿一般,岂会缠住你不放?你放心便是,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又抽出剑来,朗声道:“若违此誓,有如此剑。”手一抖,长剑断作两截,又一扬,半截断剑便插在亭柱上。
当下跃上马背,策马不顾而去。
宋青璃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双眼泪水簌簌流下,那半截半剑却兀自在一旁摇晃不休。